淩曦顔并未昏迷多久,但相對而言,已經昏迷得太久。
在她醒過來的時候,那個男人已經站在了自己的面前,渾身血迹,或者因爲疼痛,面容稍有些僵硬而扭曲,但他站在自己的面前。
而慕伊夢隻是與自己相依在一起。
若放在塵世,這無疑是一件悍匪淩弱兩女子的事件。
但既然發生在這裏,想來有些因人遐思的原因。
“我終究還是小看你了。”
淩曦顔感應到慕伊夢已然沒了反抗能力,雖然不知道之前他與她發生了什麽,但他完好地站在自己面前,很多事情也不再需要去知道。
“所以我說你很自信。”
張徹隻是淡淡答了一句。
“那邊的争鬥已畢,軒雷門的老祖恐怕會将注意力轉向這裏。”
“所以我過來請二位移駕。”
他的回答依然很淡漠,短小而精悍。
淩曦顔不言,慕伊夢方才就已昏迷在她懷裏。
張徹保持緘默,鼓起一直未曾動用的魔元,帶着二人,勉強施展出了位移,離開了這裏。
小半柱香後,這裏被軒雷的弟子包圍,然而在場的幾人,卻已都不在了。
……
那是争鬥之前,葉一辰一劍破河山的事。
龍垣斷崖長一千多裏,足以隐匿許多人,除了像張徹這樣有秘法超遠距離觀測的,還有很多未現身的。
蒼劫意,雲荒訣。
荒雲一脈引出的風波的确很大,但也有少數人度過心魔清明,而行爲自己,未有對葉一辰動手,因而也未被那一劍淩塵反饋中,譬如喃喃失神的流夙,譬如暗中隐匿的雷長風。
北嶺距離龍垣斷崖足夠遠,但葉一辰這樣的人物出世,軒雷經營駐地東荒多年,不可能沒有收到風聲,雷長風踟蹰合體後期不敢越雷池一步,自然也不可能不關注兩百年前那個極其讓人生畏的後生。蒼老如他,自然不可能不敢直呼那個人的名字,但如若未及,他的确不想再憶起記憶中那個白衣如雪一劍傾城的身影。
雲淩運用魔痕,傷勢雖未盡複,但也差之不遠,當然不會沒有察覺到大敵的存在,所以在張徹極目流夙的時候,他暗蠡雷長風。
河山破滅之後,張徹久久失神,但已然出竅入魔,靈覺魔痕詭異如他,對于不遠處熟悉那處波動,也了然于胸。張徹知道,陪自己試劍一月的白晨,這次恐怕遇上了大麻煩。
淩曦顔出洞,眼眸中閃爍的神采,張徹一目了然,雷長風縱然合體,如非拼命,徐徐從龍垣斷崖趕回,也需要時間,況乎白晨與那個陌生強者的交手,聲勢浩大,也将吸引他很大一部分的注意力。
于是如先有約,張徹凝劍意于紫雲,淩曦顔聚百裏瑤光于一劍冰魄,聲勢并不浩大,其中兇險,二人自知。
雷長風理所當然地被白晨交戰處吸引,張徹二人也很快結束了戰鬥,感應到不遠處波動幾乎同時地結束,張徹從被轟出的洞崖爬出,借雲淩魂力輕松擊暈慕伊夢,拂身了然,帶二人去。
這便是二人之前交手的全部,雖未說出,以慕伊夢的境界也沒有感應到,有些莫名其妙地想阻止二人的争鬥,但時間緊迫,而之前受辱不可忍,淩曦顔何能收劍?被自己禁縛的人突破,而恢複了讓自己都難以處理的實力,身上又有萬萬不可暴露的情報,張徹怎敢不全力施爲将之擊潰?
如他所言,他的入魔,并非入來幹看。
所以雖然狀況慘烈,但他赢了。
赢了,就是一切。
……
回到了寒潭山瀑,張徹的心中也有些感慨。之前不舍,何曾想過這麽快便會回來?白晨想來很難逃過這一劫,但以他功法的詭異,那人想将之擊殺或者擒獲,都非易事。如此,唯一知道這處地點的白晨,倒是很不幸地被迫保守了秘密。
傷勢很重,身上骨骼斷了四成,肺葉被肋骨穿刺,呼吸都有些困難,痰與血交混于喉頭,幹癢難抑。
傷勢不重,元嬰神念,未有一處損傷,五髒六腑,除了肺葉穿刺,其餘并未有損。短時間内雖然沒什麽戰力,但不過五日,這些傷勢都可以被恢複。
相對于此來說,如何處置那一對依偎在樹下,看來嬌弱,風情各有千秋,狀似百合的璧人,倒反而是讓他爲難的事。
平心而論,張徹絕非殘忍嗜殺之人,甚至根本不是一個冷漠淡然如現今之人。之所以如此,月村如履薄冰的一段日子是原因,入魔後的負面影響是一個原因。但更根本來說,這個世界如何,對他而言,其實并沒有太大必要來在意。他隻是一個過客,雖然來此已一年,但對他來說,這個世界還是陌生的。
之前踩辱淩曦顔,是入魔後的負面影響,但既然做了,就如心魔後對離胤做的那樣,他不會爲自己辯解什麽,而隻是改變這種異常的狀态。心魔之時如此,而現在,他問詢雲淩,前觀淩塵破河山一劍,依然如此。
“找到那個目标了嗎?找到了,将那些情緒投注于此,自然便不會被之所擾。”
雲淩的聲音在心中淡淡響起。
找到了嗎?
張徹沒有明面回答,隻是稍猶豫道:“我還需要一點時間。”
雲淩稍頓,似是明白了些什麽,輕笑了聲,不再說話了。
張徹凝目,看了已然再次被自己加大力度禁制閉目的二人,悄不可覺地歎了口氣,背過身去走進了早已熟悉的山瀑中。
背後,淩曦顔悄然睜開那雙清冷的眸子,盯着他的背影半晌,然後緩緩閉上。
……
九州浩土,南丘晉,臨淄東,十萬大荒以北。
最近幾個月,一個傳言開始悄悄散開,據聞,一個仿佛十四五歲,如同精靈妖魅般的女孩兒,四處出現,奪取各類法門,人也好妖也罷,都在其獵取的範圍。而且其行迹,正在逐漸向十萬大荒靠近……
單論修爲,這個女孩兒據聞僅有元嬰,但爲何屢屢作案成功?除了其鬼魅般的出沒與速度之外,還有一門指法,頗爲玄妙。縱有考究之人,細察堪問,便尋典籍,也未尋到如此一門指法。
而傳聞之中的那個女孩兒,此時正站在十萬大荒之中。
在她面前,一身玄袍的年輕人負手微笑,站在山石之上,卻仿佛那裏本未有人一樣。
“你是誰?”
有些距離并非警惕便能逾越,但當無法可想無力施爲的時候,你别無它法,還是隻能警惕。
所以洛嬰很警惕地問道,小心收縮着自己的手腳,随時準備位移。
“我叫曆影,是南荒妖族之主。”
他的話不多,但足夠精确。
也足夠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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