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經不知道如何用言語來形容了,這輩子能達到那個高度嗎?”
從畫卷中踏回,魔痕收起,張徹看着自己的右手,那裏凝聚着一小道淩塵劍意。不過比之一劍破河山的葉一辰,他手中的實在太小兒科了一點。
全場一千多裏的龍垣斷崖盡數破滅崩毀,那一劍讓他失神久久,最後還是雲淩叫醒他,回到了這裏。
身爲科技側文明的人,盡管之前一直被網絡文學熏陶修真如何強大,但其實張徹并未盲目迷信什麽。過大的力量掌握在個人手裏,這固然讓人心馳神往,然而擁有這樣力量的終究不可能太多,譬如一個魔星便能夠被渲染成滅世者,那前世冷戰時期積累的核彈頭已經足夠将地球毀滅個幾十次,豈非混世魔王了?
過大的力量掌握在主觀性強的個人手裏,雖然并不看好,而本非這個世界之人的張徹也不好說什麽。今日葉一辰的一劍徹底劈碎了他心中的某些想法。的确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科技側所擁有的力量并不比這差許多,然而論靈活變幻性,就遠不如了。至少他揮出這一劍完全不需要事先準備什麽。
事實上這一劍帶給他的震撼還不止這些,雖然雲淩本來的目的是讓他找到一個可以将負面情緒化爲另一種動力的目标,但一千兩百裏的崩壞,身臨其境之下,他恐怕幾日都無法回神。
一千兩百裏,一裏爲五百米。隻因天隙流光那一劍,盡數崩坍,相較而論,當初他望海台一劍兩萬血債,着實太過卑微。
“單單按廣島長崎那兩粒原子彈來看,這一劍的威力已經是那樣的很多倍了,而并非蠻橫性的破壞而是針對性的有所收放。雖然未看過魂戮與落日谷之戰,我也大概能管窺蠡測一下了。不愧是連名号都不需要特意加冠的男人,夜逸塵麽……”
向往與仰視,稱不上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如若說得白一點,倒不如說隻能算長了見識,因爲人看着巨人可能會驚歎其高,而極少有人會想成爲巨人。
但是,無疑在那人手中淩塵劍意的用法與氣魄,會深深銘刻在張徹心中,影響他一生。
“誰與你說,那人便是夜逸塵了?”
淡淡的聲音帶着些清冷的味道,張徹不知道雲淩在那時有何表現或感想,他當時根本無暇再關注任何,眼中隻餘下那道劍痕。
然而雲淩畢竟先叫醒他,而此時的表情,也很冷靜。
“不是你說,他與夜逸塵的畫像一模一樣麽?”
訝異之下,張徹問回,當時便是雲淩說出了那番話,甚至打消了他下意識認爲那不是那個人的想法。
而此時,卻是他又推翻了自己的肯定。
“長得一樣,便是一個人?”
不知爲何,雲淩的聲音稍有些冷意。
“你什麽意思。”
淡淡皺了皺眉,張徹已有些不耐。
“我是說,我從來也沒說過他是夜逸塵,但也未說過他不是夜逸塵。事實上,連我自己都不清楚,但是他所用的,确乎是淩塵劍意無疑,而且确乎便是那個人所創造的驚世劍意,毫無虛假,隻是……好像差了一點什麽……”
雲淩的眉頭稍皺起,似也疑惑非常。
“差了什麽?……”
那樣驚豔的一劍,還差了什麽?
想要嗤之以鼻,但張徹清清楚楚地知道,雲淩是真正接觸過原汁原味的那個人所留淩塵劍痕的人,在此上的造詣,也絕對比自己深。
換句話說,他有發言權,而自己并沒有否決權。
“到底差了什麽?……”
愈加回憶自己當年見到的那一劍與今日對比,雲淩就愈發陷入苦惱和困惑之中,然而他有預感,若是能将其想透,而再恢複當年的修爲,也許在那軒雷老祖面前,自己便不會倉皇逃竄了。
……
北漠,寰辰山,後山觀星殿。
“如何?”
蒼老的聲音帶着些許輕浮而又遒勁的味道,融轉得如此圓滑,讓人似一聽便明了其性情般。
面色有些酡紅的老者又悶了一口葫蘆,随意用滿是油垢酒漬的袖袍擦了擦嘴角稍洩下的一點晶瑩。
“差了點。”
蒼顔白發,面肅清正的另一位老者将目光從已然毫無動靜的虛空鏡面上移開,輕一揮手,鏡面散去。
“差了點兒什麽?”
醉醺醺的老人嘻嘻笑道,顯得有些癫傻。
“差了點兒師弟你這樣的酒氣。”
素袍老人似拿他沒有辦法,無奈又和善地輕責道。
“嘿嘿……人味兒?”
仰頭再飲的老者,暢快輕打了一個酒嗝,仿若無知般,随意吐出個字眼。
“不錯。所以他不是他。”
“自然,他不可能是他。當年落日谷,可就在我寰辰山南,所以他不可能是他。”
“看這個樣子……怨恨叢生,寒氣森人,既乏人情,而銳芒不可當……是當年那把劍吧?”
語音稍疑,而素袍老者的面色已然肯定。
“那倒還真是不容易。”
未置可否,邋遢的醉酒老人伸了個懶腰,躺在了靈氣氤氲的上等仙材雲縷石鋪成的地闆上。
而二人身邊,一直垂首恭立的星袍中年男子稍稍擡頭,劍眉軒目,談吐間一股儒雅書生氣撲面而來:“如此,二位長老不出手?”
面對他恭敬的禀言,醉酒老人隻是嘿嘿一笑,将那不知裝了多少酒的淡黃葫蘆扔給他:“你去?”
中年男子恭謹小心地接起葫蘆,毫不避諱其上不知究竟的污垢酒漬,擡起頭來,俊秀儒雅的面孔竟極爲罕見地露出憨厚的笑容:“我打不過。”
老者怒目圓瞪,作勢斥責道:“你可是我寰辰一門的掌門,哪兒有不戰而屈的道理!這要傳出去,豈非丢盡了我寰辰的威風?!”
男人憨憨的笑容不變,隻是多了三分委屈之色,在那俊秀神采的臉上無比惹眼:“可是二師叔,我還是打不過。”
“哼!”
醉酒老人作勢拂袖,将葫蘆收回,大飲一口。
素袍方正肅容的老人,方才開始便在一旁冷冷看着這對師侄的表演,此時終于開口:“笑鬧夠了沒有?”
“嘿嘿……”
似是寰辰山掌門的中年男子憨厚地摸了摸被梳得極爲端莊威嚴的星冠。
“癡貨!”
醉酒老人罵了句,狠狠拍了下他的後腦勺,直将掌門男人打了個趔趄。
素袍老者看了看這對活寶,無奈地歎了口氣:“不管了?”
“反正,我是不管。”
醉酒的老人抱着酒葫蘆,翻滾到一邊去了。
“對門内沒什麽實際好處的事情,我也不想管。再說了,我真的打不過他。”
中年男人煞有介事地整了整即便被大修士蓄力一劍劈中其實也不會有什麽損壞的星冠,表情無辜至極。
“也罷……當年爲了不負寰辰,我門内上下皆負了他。現在雖然不能補償他什麽,便補償跟他生前有關的人吧……”
素袍的老人歎了口氣,似回想起當年那個一劍入北,白衣傾城的男人,若論驚才絕豔,老者已經足夠長的生涯之中,從未再見過如此人一般。
隻是可惜,可惜。
“那大師叔,如若吳解再上山怎麽辦?”
中年男人極爲好奇地睜大眼睛問道。
似極慈悲極威嚴的素袍老人,面色驟然一憋,終究沒憋住将吹胡子瞪眼的儀态露了出來,咆哮的聲音響徹整個後山。
“老子不活剝了那個狗日的崽兒皮!!”
……
極東,月村。
寂滅的氣息彌漫之後,缭繞内斂凝聚起來,随着輕輕的弦嗡聲,破空而去的銳芒直破雲天。
毀滅的氣息暈染天黃,荒蕪破碎,雲絮殘銷。
“姐姐,我做到了!這蒼劫意,我會了!”
即便已經沉穩了很多,終于掌握這讓她吃了不少苦頭的蒼劫意,阿楓仍忍不住蹦了起來,笑容絢爛地看着靜靜守候在一旁如娉婷幽蘭的巫女。
白衣紅裙的身影淺笑,任那橘黃的色彩依偎進自己懷裏,語氣中也有些慰藉與期許。
“做得好,楓。不過,接下來就是更難的了,你休息兩天,作好準備。”
女孩兒擡起了頭,明眸善眛的她已然頗有了些少女的豆蔻風情,堅定而堅強地搖了搖頭,阿楓輕道:“不,姐姐,我不需要休息,明天便教我吧,我要快快強大起來,保護姐姐。”
“好,就讓你保護姐姐。不過明天要教你的東西非同小可,到時候不要難得哭鼻子。”
輕輕勾了勾少女瓊鼻,溫柔而恬淡的聲線如昔醉人。
“是什麽啊?”
楓好奇道,姐姐這幾個月在她拼命的努力下,已經教給了她不少極爲厲害的東西,阿楓不知道那些究竟有多厲害,因爲沒有在外界對比過,不過比破魔箭厲害得多就是了。而且在兩個月前,完全憑借自己實力,她便已經能戰勝犬夜叉了,也因此那個白頭發的小氣男人負氣出走,戈薇也追了上去,既然姐姐沒有阻止也沒有責怪自己,她也不在意了。
“也是一道意。不過這道意跟用在哪裏都可以的蒼劫意不同,最初是一道劍意,經過一些改造才能用在箭上的,威力也小了不少。不過即便如此,也不是其他法術可以輕掠其鋒的。”
巫女的聲音恬淡溫柔,帶着諄諄的教誨之意,又有身爲姐姐特有的關心。
似乎不知什麽時候起,兩姐妹的關系比以前更好了不少。
“那道意,叫做淩塵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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