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伊夢位列天下十門弟子,而且是其中第一的青城正一門中,并擁有與其他人不同更顯要的身世,何等傲氣?聽聞那個男人這樣說,她自然冷着一張俏臉,不打算再說話。
正要盤腿坐起來恢複傷勢,她臉色一陣難看,這才發現方才不僅傳送的時候儲物戒指遺失了,被白晨打碎了三根肋骨的她也實在坐不起來。
若無靈藥,療傷之事,不知幾日才能好。她元嬰已損,傷體難複,撐着行不了多遠,若是再遇到那人,即便遇上其他的人,自己恐怕也危多于福。畢竟,能不被自己美色所惑産生惡意的,她所見也不過那打傷自己的人與方才的男人而已。
想到此處,慕伊夢也不由一陣委屈。在門中她是衆人皆寵的小師妹,更是父母掌中的瑰寶,實在厭了那些蜂蝶兒,這才好奇出來走走,沒想到外面的世界果然如此險惡。
越想越委屈,愣愣看着天空的她,甚至有種想哭的沖動。
當然她不會真的哭出來,自九歲之後,慕伊夢再也沒有哭過。即便修煉途中再辛苦,她也咬牙挺了過來,因爲她是父親的女兒,而父親是青城的驕傲。
腦子裏胡亂想些有的沒的,慕伊夢愣愣看着天空,時光無覺間流隙過去,被映入眼簾那一輪皎潔驚醒,已是初臨夜色了。
依然癱着身體,傳來的隐痛好轉了許多,然而元嬰還是那番萎靡。
慕伊夢微微轉頭,日夜不辍的山瀑仍然不息散出些巨響,寒潭凄冷,幽幽自完全陰暗下來的林中傳出。
濃重窸窣的沉色濃郁在交錯的樹影間,流溢出來的些許寒意讓她都稍打了個冷戰,那人在裏面,完全不會覺得冷嗎?……
月色凄迷,春日的晚上本不會如此寒冷,然而寒潭在旁,不時的泠泠聲音滴得人心都有些凝凍起來。
慕伊夢稍稍掙紮,想要坐起來,扭動間觸碰到傷處,疼得輕嘶了一口,無意間看到鮮紅如赤煉的衣衫浸染的血液已經幹涸,黯淡而難看。
“嗡……”
林間忽驚起劍鋒顫鳴之聲。
寒光乍現。
慕伊夢警惕地拿起那黯黯流轉七彩的飛劍,象征性地護在自己身前。
劍鳴不息。
寒光肆意。
照得人睜不開眼睛。
慕伊夢努力聚集起目光,最終隻能看到一隻輕輕收屈的手指。
而漫天嫩葉落下,共計八十七片。落地的瞬間,仿佛觸碰塵土驚擾,鮮嫩的葉肉與脈絡驟然分離,化爲一片片精美的脈絡圖。
慕伊夢驚訝而細看去,發現原來這滿地已盡是那些新葉脈絡圖,葉肉已經腐爛入土,隻餘下稍稍堅韌的筋絡構圖腐爛得慢些。
而直到最後,慕伊夢都未看到那發出寒光劍影的本體。
驟然,她想到一種可怕的可能。
……單單以指成訣,便能顫劍鳴音,映射劍影?
而……森寒劍氣四射,銳褪新葉,不傷筋絡分毫?
她猛然回頭,看向瀑布深處。
運起僅存的真元。
一個男子漆黑如墨的赤裸身影仿佛溶于黑暗。
清隽修長。
……
景霄山,軒雷門外無盡山野間。
蒼茫而悠然的穹采雲色漫布天際,仿佛塵世的一切與它們無關。澄澈的天空一塵如洗,暮春的氣息濃重而真實。
“又見面了,念心道友。”
黛眉凜然的少女稍稍舒緩神色,對着三天裏已經兩次偶遇的念心僧人道。
“的确是有緣。”
念心笑道,平和的微笑不帶任何其餘感情。
“也或許……是其他人行動太過隐秘……又或者……”
名爲淩曦顔的少女輕蹙秀眉,鳳目微擡,帶着一絲思索之色。
她與念心僧人三日前便早早離開,不隻是要調查那通緝之人,更是爲了追尋來曆不明的那青袍白發男子。隻是那人身法的确詭秘,二人即便佛道合力,也未将之追蹤到。
“這麽說……昨日我碰見過李亦然道友,不過他隻是遠遠看了我一眼,未有停下與我交談。”
觀心皺了皺眉,想起了什麽。
“不過……其他人,我倒還真未見過。按說我們一行十餘人,即便分開獨自行動,這景霄山附近也不過如此地頭大小,怎會交彙如此之少?”
“或許……是有些别的什麽事情發生了吧……”
淩曦顔似有所悟,淡淡道。
觀心臉色忽變,神色一時有些凝重。
“敢問諸位,來我軒雷地界,可是有事?最近有些不平靜,若無要事,還請諸位盡快離開。”
突兀的聲音乍然響于天地間。
淩曦顔凝眸擡眼,遙遙望去。
身着華紫道袍的俊美男子遙拘一禮,言語中的不客氣卻絲毫未少。
“無意驚擾貴界主人,萬望勿怪。隻不過是依流夙殿下通緝,前來尋人罷了。”
念心回以一禮,溫和道。
“這裏沒有什麽通緝之人。我門中最近不太平,不希望外人再多管些閑事。”
那人遙遙并未靠近,朗聲道。
“敢問閣下如何稱呼?”
念心溫和的神色沒有因男子的冷遇改變。
“我乃軒雷門下大弟子紫寰,爾等最好盡快離開,否則勿怪我門發怒無情。”
那男子面無表情,即便看到淩曦顔絕色之姿眼皮微跳了一下,仍是說出了拒絕之語,隻是好像語氣中的冷然,稍微淡了那麽一點。
“他身上有慕師妹的氣息。”
念心正待回話,卻聞淩曦顔淡淡道,語氣中已有冷意。
一點寸心,淩天寒芒。
她出手一向很快。
那名爲紫寰的男子,神色驟然大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