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即便你陳家是在這川青郡數一數二的大家族,想要讓我就這麽乖乖束手就擒,不免也太狂妄了。今天的事,我記下了,咱們青山不改,綠水長流。”
那青年說畢,已經揚起了手中橙黃的光芒。
這橙黃閃爍甚至看不清本體的東西,名爲空遁符,可是難得一見的珍貴東西,其效用相當于元嬰方能施放的瞬移之術,實乃元嬰以下修士必備的珍貴道具,因爲傳送的随機性,即便遭惹到了元嬰的修士,及時遁走,也有一線生機。
正因如此,祭煉其也是需要很費一番功夫,需要的天才地寶,連他都有些肉疼。這還是此來之前,考慮萬一,收集好了材料還花費了一株百年清性花,才請動一位符道有些造詣的人花費心血爲自己煉制了三枚,這一下便用掉了一枚。
因而在消失的最後關頭,他看向陳雪绮的目光也極爲怨毒。
而陳雪绮也不甚在意的樣子,随手并指一劃。
青年的神色變得極爲驚恐,下一刻便消失在了原地,然而還留下了肆意的鮮血和地上兀自有些抽動的一臂。
指尖及處,盡是血迹。
“本小姐說了要你一臂,就要你一臂。還有修爲嘛……左兒,你拿着那手臂,追蹤到他,将他修爲廢掉,再把他那敢于在本小姐面前逃跑的左腿,敢于在本小姐面前威脅放肆的嘴,敢于在本小姐面前施惡的那活兒,全部廢掉。”
虛空中出現一個娉婷的女子,氣息浩深不測,凝而聚神,竟是元嬰修爲!
那女子領了命,取了那斷臂,便消失在了虛空中,想必有瞬移之法,又有追蹤之術,那青年的結局,無疑已經注定。
而談笑間便廢人一臂一腿乃至半生啞而無後的陳雪绮,這才看向那個半妖女孩兒,隻是恍惚之中,她仿佛看見那血雨飄灑下,不慎沾到一點兒的她,嫣然一笑,竟是如此妖異絕美。
晃了晃神,仔細看去,那女孩兒如此純真甜美,又哪兒有那番表情?陳雪绮一時隻當自己是花了眼,帶着和煦的微笑,輕輕挪步上前,和藹而緩聲道:“小妹妹,你是一個人在這兒嗎?你的家人呢?”
“我……我的哥哥馬上回來……”
張妙棋怯怯道,随着陳雪绮的上前,不由退後一步。
哥哥?
陳雪绮皺了皺眉,半妖的哥哥?要麽也是半妖,或者……也是如方才那人,卑鄙将其誘拐的無恥之徒?
未久沉思下去,她看着張妙棋捂着尚且不住溢血的藕臂,皺了皺眉。
“來,讓姐姐看看你受傷的手,好嗎?”
張妙棋面上尚一幅驚恐未消,心有餘悸的樣子,連連退後兩步,搖了搖頭。
陳雪绮一時有些苦惱,不知當如何辦,即便如她,看見小女孩兒那欺霜賽雪的纖細手臂,也不由有些贊歎,更是爲破壞了這一美好事物的那青年生出些怨意,想想自己的處置是不是輕了一點?
忽地,她看見面前的小女孩兒一陣驚喜,越過自己,雀躍地就朝來處奔去,連手上尚在流溢鮮血的手臂都顧不着了。
回首,顧盼。
一臉漠然的青年身着黑袍,清隽的面容配上那有些顯得不羁的短發,更加俊逸。
然而未有感覺到修爲。
凡人?
陳雪绮皺了皺眉。
“這個孩子就交給我吧。”
陳雪绮淡淡笑道,語氣間卻帶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笃定。
她沒有解釋更多,因爲對方隻是一介凡人,沒有這個麻煩,也沒有這個必要。
沉默。
陳大小姐挑了挑眉,看向那邊,卻發現那青年根本沒有理他,隻是察看着那小女孩兒的傷口。
“痛不痛?”
張徹清冷的聲音罕見地帶上幾分溫柔。
張妙棋呆呆地看着他,用力搖了搖頭,笑得一臉燦爛。
“傻孩子。”
他無奈地笑了聲,其實已能看見,傷口開始止血結痂,半妖的體質,即便隻是幼年,也非凡人可比。
陳雪绮冷眼看着那青年,他臉上的溫柔關切不似作假。
不知怎的,她竟有種不舒服的感覺,這種感覺,出自一個凡人身上,已經很久未見了。
難道是武林之人?可那得多登峰造極才能讓已經金丹的自己感到不舒服?
愈發感到不舒服的陳大小姐,眼中有了些迷惑。
尋常凡人,看到這樣自己這樣美貌的女子,會這樣淡定嗎?
那身綢緞不似貧苦人家的黑袍,究竟代表其主人擁有怎樣的身份?
“我在與你說話,你聽不見嗎?”
耐不過性子,她終究再次開口。
張徹摸了摸張妙棋的頭,這才擡起頭來,看向她的目光中沒有絲毫情緒,一片冷寂。
“是你救了我妹妹?”
聲音淡淡而漠然,如其神色。
“我讓你離開那孩子,你知道她的身份嗎?不能保護好她,有什麽資格做人家的哥哥?”
張徹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這讓陳雪绮有一種被蔑視的羞惱。
“那什麽才是資格?”
張徹淡淡道。
陳雪绮不知爲何,一向涵養不錯的她竟然有些氣急。
然而未等她開口,張徹已出現在她面前。
“比如……這樣?”
飄渺靈逸而凜冽如冰的鋒芒。
銳不可當。
嗤啦……
仿佛紙被撕破的聲音。
随即,她便感覺到,幾件護身的法寶同時碎裂,那冰冷的寒鋒沁入脖頸間,讓她十餘年未被人碰的嬌嫩肌膚冒起一層雞皮疙瘩。
“這樣的你,又有什麽資格說出,我不夠資格這句話?”
張徹的眼神與劍鋒一樣冰冷。
陳雪绮愣愣地看着他,半晌沒有緩過神來,甚至沒有注意到橫在自己秀頸上的劍鋒。
她隻是晃神之間覺得,面前的這個男人,好像這一刻壓抑着有所針對的滔天怒氣與蒼涼,與那麽一絲哀傷。
而自己,隻是不幸撞上槍口的那個倒黴蛋……
隻是,那絲哀傷,的确很醉人。
“放開小姐!”
有左,自然有右。
左兒,右兒,陳家挑選出來,貼身保護大小姐的兩大元嬰高手。
聲線面貌身形,都乃與大小姐無二的姐妹,而其齡真實,已逾四十。
“或者,這便是你的資格?”
張徹輕笑一聲,眸中冰寒未解,平靜地看着那個虛空中突襲出來憤而出手的元嬰期女子。
陳雪绮這才回過神來,直覺般地想要呼喊什麽。
呼喊什麽?
她自己也不知道。
自然也未呼喊出來。
還未來得及呼喊出來。
“嘭!”
輕輕的漣漪炸起一聲短促而并不巨大的聲音。
甚至聲波不起。
而那名爲右兒的女子,被擊得倒退十步,才堪堪停了下來,那股勁頭尚兀自在身體裏亂竄,一時之間,自己竟無法提起真元,更沒了行動的能力,在這男人面前,便如待宰羔羊!
一擊敗退!
陳雪绮駭然地看着面前這個自顧自拂去劍上仿佛沾染上的灰塵而實際上什麽都沒有的男人,能夠一擊敗退元嬰中期的右兒,起碼也是元嬰後期的修爲,更有可能……
這個其貌不揚的男人,竟有如此修爲?
“下次再敢冒犯,就不止是用劍身回應了,懂嗎,小妞?”
這個前一刻還漠然的男人,突然對自己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那一口潔白的牙齒,與眼中絲毫未變的冰寒,構成了鮮明的對比。
收劍,張徹牽起妙棋的小手,慢慢遠去。
扮豬吃老虎,明明有實力,非要被羞辱踐踏最後才用事實去打臉的這種腦殘賤性裝13行爲,張徹在看網絡小說的時候就曾噴過無數次,自然是不可能去做的。
明明有光明正大狠狠扇對方一耳光的機會,爲何要笑容玩味一臉卑微?
背後,陳雪绮一時有些癱軟,在巨大的實力差距面前,在十餘年的經曆中從未有過劍芒在喉這種生命不被自己掌控的這種情況下,至少這一刻,她沒有其他的想法。
心中,隻留下,那眸與心一樣冰寒的男人的漠然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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