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來就是不平等的,因爲你無法選擇自己的出身,你的出身與成長環境将由你的上一代決定。
夏東看着高懸閣台的月亮,顯得有些百無聊賴。
旁邊的屋内聲音漸激烈了起來,男人低沉夾雜着快意的嘶吼與女人尖厲痛苦而被掩蓋的叫聲不時傳出。
傳得大到讓守門的内宮近侍都忍不住皺了皺眉。
果然,夏東睜大了澄澈的雙眼,顯得純真可愛下多了一絲頑皮,讓人不免心生寵愛之意:“母親跟大哥在商談什麽啊?怎麽這麽久了還沒出來?”
躍躍欲試的好奇毫無掩飾地展現在他的臉上,即便曾親手殺過這樣年紀兒童的近侍都不免心中有些憐意,無言間又對屋内搞出太大動靜的主人生出一分隐隐的有些咱越意味的不滿。
“應該快商談完了,二皇子不如再去看看月亮吧。大皇子對你甚是寵愛,想必這次狩獵歸來,待會兒也是有禮物要送給你的。”
溫和的意味在他習慣鐵青的臉上出現,笑意因爲扯出而有些不自然。
但是夏東素來乖巧,二皇子是個乖寶寶這是整個朝炎皇宮人盡皆知的事了,隻是有些氣餒地垂頭走到一邊,咕哝道:“好嘛好嘛……反正我還是個小孩子,狩獵也不能帶我去,什麽事都不能讓我知道。”
再次呆呆地站在樓欄邊看着那月亮,耳中不時會繼續傳來有些壓抑不住的聲響,他也不再回頭去問了。
半晌。
事畢,夏塵一臉舒爽地走出了屋子,多日來的沉積的戾氣與忍耐後的不滿發洩一空,渾身輕松,看到呆愣愣看着月亮的夏東,他哈哈笑了兩聲,走過去揉了揉他的頭。
“皇兄,好疼!”
夏東鼓起小腮幫,一臉不滿,瞪大水靈靈的大眼睛。
“好啦好啦,小東東不要生氣,皇兄這次給你打了一隻漂亮的小白狐狸回來,待會兒就讓人給你送來,那可是活捉的,非常可愛哦。”
約莫十六七歲的夏塵哈哈笑了兩聲,朝貼身侍從打了個手勢,昂首挺胸搖頭晃腦地就離開了,途中無意間回頭望了眼,發現夏東還維持着躬身行别禮的姿勢,嘴角不由閃過一絲嘲弄。
小雜種。
……
“啊……是皇兒嗎?……母親有些累了,明日再來吧。”
驚慌的聲音帶着一絲顫抖與無措。
隔着門站立的夏東面上帶着困惑與無奈。
“好吧,那我去找父皇玩兒,母後晚安。”
蹦蹦跳跳,離開了熄了燈一片黑暗的這片區域,那些黑暗都被他甩在了後面,或者說,那些黑暗推出了這個純真的孩子。
“父皇,父皇!”
“好了好了,成天在宮裏瞎跑,沒一點兒皇子的樣子,像什麽樣!”
嘴裏訓斥,老皇帝臉上卻帶着抑制不住的笑容,一把抱起了這個自己最近越發寵愛的兒子。
人老了,關注的事情便會側重于一些其他的方面,大兒子已經越發急躁,如果不是家族曆代的榮譽,與那極遠方世代的歸屬感,就算把王位傳給這小子,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不過智小而謀大,能微而位尊,這若導緻來什麽後果,倒反而對他不好了。
隻是那個氣量狹小的大兒子,今後登上王位,希望能不要對他趕盡殺絕吧……
老皇帝一時出神,正在感慨間,發現自己寵愛的小兒子已經眼珠子咕噜噜一轉,将自己素來喜愛每日睡前必食的八珍粥喝掉了。
“你這小饞貓!”
老皇帝對着他一陣吹胡子瞪眼,小夏東毫不畏懼,笑嘻嘻地去扯他胡子。
一派天倫之景。
……
歡騰過後,有些疲倦的夏東回到自己寝宮,已經發現了夏塵派人送來的白狐狸,那狐狸一雙紅眼,毛色如霜雪,又尚在幼齡,看着确有幾分可喜。
他歡喜地抱上白狐狸,就往寝床上去了。
待至熄燈。
“殿下,今日乃是最好的機會,大皇子又前來欺淩主母,而隻有一位侍從,爲何不下手?”
陰暗的角落下,皎潔月光照得夏東笑得恬靜天真的臉上多了分鎮定與睿智。
“老頭子還有幾個私生子,他再喜歡我,那九州的赦令尚存,終究不可能扶一個有過私會外人被打入冷宮的宮女的兒子,況且,我的年歲尚不足以蓄須,風險太大。所以那廢物死了,隻會讓形勢更亂,姑且讓他再活幾日。”
夏東輕輕撫摸着那小白狐狸,面上微笑。
“今日殿下服了那帶毒的八珍粥,傳到大皇子耳中,恐怕又會對你有些不滿。”
“那廢物太急躁了,他以爲誰都看不出來,父皇恐怕早就知曉這八珍粥中帶有的慢性毒藥,然而還每日必服,爲的不就是讓他安心?說來也可悲,老而不死,居然會讓已達适齡的兒子等得心煩謀害,想來他對我那幾分憐愛,也不過對比之下而成的吧。我讓你每三天去暗下給父皇的解藥,也要務必做到,他還不能死。至少在我十二歲之前,還不能死。”
“是。那……陛下賜來那名爲月生的小厮,如何處置?”
“先讓他跟我一段時間吧。”
夏東撫摸着小白狐狸的手愈發輕柔。
而那白狐眯起眼睛,似乎也極爲享受這種愛撫。
然而,就在他繼續輕柔下去的那一刹。
狐狸驟然跳起,就想逃開面前人類的手掌,逃開這滿是人類的地域。
“吱~!!”
凄厲的哀鳴。
夏東面上微笑不變,然而眼底冷了下來。
幼嫩的手掌捏住白狐的脖子,力道之巨,隐現青筋。
第一次遇見夏塵前來淩辱母親,是幾個月之前。
當時的他,呆呆愣愣地看着月亮,面色遠不如今天這樣天真活潑的靈活,而是僵硬到了極點,緊握住的拳頭,指甲都已将掌心刺破溢出鮮血。
随着時間流逝,他也愈發平和,甚至今日這樣,一副天真自然毫無異樣正如這個年齡段的孩童,還能作好奇狀與侍從交流。
那些恥辱,不是消失,而是隐藏在了更深的地方。
白狐的凄鳴愈發弱小,夏東恍然回神,輕輕松開了它。
那畜生紅色的瞳眸中滿是恐懼,瑟縮起身體,即便已經完全被放開了束縛,也再不敢動彈一下。
“孽畜。”
夏東輕笑一聲,柔和地撫摸了它一下,和衣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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