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錯,過


“巫女小姐,這裏便是玉城了。”顧清仕歸城的時候,日已西斜,海灣城的優勢讓玉城在日暮時看來并不似月村那樣靜谧沉寂,反而略帶一點波瀾和清新,讓桔梗都靜靜地有些出神。

他那麽喜歡落日,想必此時也應該在這城中的某個角落,看着這美景吧?……

“姐姐?”顧朝華看她對父親的話沒有反應,恍然出神,輕輕喚了聲,眉目間早已沒了生疏怯怕。這固然與他天然親近的性格有關,不過看來這半天,與“巫女姐姐”的相處也十分輕松愉快才是。

“啊……嗯,謝謝你們了。”桔梗回神輕笑,答道。

“巫女小姐一路行來必是勞苦,我在這玉城之中導人入住,卻是深深明白那些客棧沒甚意思,重利爲先,若巫女小姐前去,恐怕多少會有些怠慢。如無要事,不嫌家敝,不如且先随小的去住處歇息一晚?”顧清仕看着妻子鼓勵的眼光,想想老父應該也會支持自己的這個決定,盛情邀請道。

桔梗思慮片刻,雖說已作好了與他見面的準備,可是日已西垂,已經到了此地,倒也不急于一時,何況一路奔波,多少有那麽些勞頓塵土,停歇一晚,再稍稍準備,是要萬全一些。至于家敝之由,卻不是她所在意的了,隻要有一席之地供閉目靜坐,完全可以滿足休憩的要求。

“對啊姐姐,你就去嘛,去嘛,小華家裏還有許多好玩兒的沒給姐姐看呢!”顧朝華看她思索未決,不由仰頭央求道。

不得不說,小孩子的企盼和女人的眼淚一樣,往往讓人難以拒絕,放諸于巫女身上,前者之效,則更甚之。

見桔梗微笑點頭,小華興奮地跳了起來,一路蹦着在前面引路。

“這孩子……小華娘,你看着點,别讓他摔着。”顧清仕眉目間滿滿的寵愛,輕聲對愛妻說道。

因顧朝華的躍動式前行,一行人的速度都不由得加快了一點,恰逢在門前趕上了收攤歸宅的顧父。

“爹,你怎麽?……”顧清仕訝然地看着老父,随即恍然,眼眶頓時紅了起來,兩步向前提起了書畫等雜物,哽咽道,“孽子不孝,但尚有些力氣,這三月讓家裏人受苦了,可是剛獲了些收成,爹爹實在不必……”

老人似乎看不得這樣,揮手開門,轉過身去:“男人豈可輕彈淚?我雖老而尚健,這點兒東西,還難不倒我這身骨頭。貧時思儉,裕勿忘省,忘了我平日是怎麽教你的麽。好了好了,今日是你們遊玩之日,别爲了這點事兒壞了興緻,再說我今日出攤,倒也遇到了一件暢事。待進去好好拾綴拾綴,晚飯時我再與你們細說。”

顧清仕低頭忍住了哽咽,強道:“父親教訓得是,那先進屋,清仕今日也遇見了一位北行而來的巫女小姐,正要邀其歇息一晚,還請老父見過。”

顧父聞言驚回身,竟也能看到眼眶稍稍有些發紅,不過他此時無暇顧及此些,目光盡聚于那位恬然立于一旁的巫女。

桔梗淡淡一笑,微身一禮:“老人家,您好。觀您精神飽滿,身健骨全,想來再有二十年的餘暇,也是完全可能的。”

顧父連忙稽首還禮:“多謝巫女小姐福願,老朽倒不期望能苟活那麽久,隻盼每日安甯。巫女小姐一路勞頓,還請先進屋說話。”

日斜海暮。

顧家的宅邸雖然是祖傳的,但也并不如何大,顧家的飯菜也如這宅子一樣,即便因來了稀客而特意弄豐盛了一點,也稱不上如何珍馐。

隻是在顧家人看來,自然是很香的,而那顧夫人,本就聰慧過人粗通詩書,久爲人婦,于烹調之道自然也有自己的心得,即便不算什麽山珍海味,在有限的食材及調料下,也琢磨着做了一桌引以爲豪的美味佳肴。

“想不到,城外的世界,竟然已經變得如此……”顧父半驚訝半喟然地感歎一聲,吃着的好飯菜也變得有些無味起來。

整日關心客源的顧清仕,對這方面要了解得多一些,此時聽巫女娓娓道來一路所見,有了一個直觀的印象,與父親不同,他卻愈加覺得自己的平安得來不易,而飯菜愈加美味了。

若說場間唯一不爲所動的,自然要數小朝華了,母親的飯菜就是美味,無論發生了什麽,美味就是美味,這是不變的。

不過場間話題因巫女所言百姓的慘狀有些沉寂,顧清仕也不能再坐視下去,便換了一個話題:“父親,那您今日所言,遇到的趣事,是怎麽回事?”

顧父一聽此言,來了精神,盡管他是一個素來有規有矩的人,也顧不上吃飯,興緻一起便去拿了些書字過來,展放于堂間。

好在顧家的飯桌氣氛一向比較融洽,巫女與世無争又不會多言,便由得他将三幅書法展開來。

“父親,這字……好像并非出自你手?”顧清仕端詳片刻,即便他第一時間就覺得這不是自己父親所書,因老父常年積威也不敢妄言,斟酌了一下語氣,略帶猶豫地說道。

“那是,爺爺的字比這寫得好多了!”沒等顧父開口,扒拉完飯的朝華便先評價道。

顧父一時來了興趣,挑眉道:“哦?那小華你便說說,這字如何如何,我的字又好在何處?說得有理,三日功課減半。”

率先認爲爺爺書法天下第一的顧朝華見馬屁拍來了麻煩,也不怯場,再細細看了那三幅書幾遍,沉吟一會兒,吐字清晰道:“爺爺的書法,剛直方正,棱角分明,筆鋒含而不露,匿而不發,蓄而又可見端倪,那個……還有……總之就是規規矩矩在一塊兒,有一些寫快了的,也是飄逸可見其蹤,而這三篇字,行走無章,骨根不正,雖然也有那麽一點味道,但跟爺爺的完全沒法比。”

顧父見小華說得頭頭是道,且不論正确與否,但那樣子逗得他哈哈大笑,而在語句的斟酌和看法上,也是有一定可取之處的,這讓悉心教授的他實在老懷寬慰,在忍痛接受妻子早年遺願,辛苦培育兒子而不成器讓他傷透了心的時候,上天能送給自己這麽一個孫子,作爲補償,他顧憂國實在是自認值了。

顧朝華一看爺爺這表現,知道自己可以三天免去一半功課,咧嘴開心的同時又瞥了瞥那三幅字暗想,雖然我把你貶得一文不值,不過看在你讓我多了很多玩兒的時間的份上,下次見到你的時候,背着爺爺再誇誇你就是了,雖然你的書法寫得沒有爺爺好,但比我可好多了。

桔梗看着那三幅字,先觀筆墨,還未細察,便突覺有些心神不定,被小華場間談吐打斷,看着笑得合不攏嘴的顧家夫婦,也微笑祝道:“貴公子聰明伶俐,年少有慧,将來必有作爲。”

顧父緩過神來,挑了一下燈芯,讓那三幅字畫看着更明朗一些,感歎道:“老夫一生經曆也算甚多,像那一家子人也從未見過第二例,另兩個還好,特别是那個年輕男子……其實我覺得他更像少年一點,但給我的感覺,背後所負,實在甚重,壓得他直不起身……他今日所書這三句,直抒胸臆,一氣呵成,文采斐然,不、簡直可以稱得上驚才絕豔。特别是這最後一句,簡直神來之筆。先說其書,小華說得沒錯,他功夫不深,底子薄,想來平日也沒花甚心思在這上面,多半隻是随便練練。但其人聰慧過人,寫的字雖形散,但意聚,一氣呵成,這不是正書筆法,倒更像那東荒傳言所說的狂書。這狂書講究的也不是像小華你那樣随手塗鴉,一筆一畫,非得先得其精髓,方能信手拈來,寫着胡亂狂放,但總有那麽一絲骨迹。這是其書,其實無非聰慧一點,倒也沒什麽稀奇,讓我如此訝異的,是他一氣呵成的風采,這三句,無一不是可以流傳千古的佳句,但每句寫來,倒總像是寫出了他的心意,似由己創。前兩句說的道理已很精髓,我尚懂一些,那第三句,我卻是完全不懂了,隻是他寫完這第三句,才真像是釋放出了什麽,那神色間的鋒芒與雄意,竟讓老夫這一把老骨頭,也有些驚心動魄。”

顧父說到興起,不由拿起身前的黃酒,一氣吞下,“嗬!暢快也!”

顧憂國一籍書生,做私塾教習已逾十載,那士大夫讀書人的清狂放達,噫然自得,卻從未褪去,依稀可見幾十年前那個觀山看海呼天搶地叫人生的壯志年輕人。

痛飲狂歌空度日,飛揚跋扈……爲誰雄?

巫女皺着眉頭,思慮着,好像他那段上山練劍的日子,也吆喝過一段時間的詩歌,那些詩歌無一不是韻律奇佳的精品,隻是他吆喝得快,随心所欲,節奏也全由自定,他人隻能聽出韻律,很少能聽清他到底在唱什麽,桔梗聽懂的不多,不過依稀記得他唱過一句……

一箫一劍平生意,負盡狂名十五年。

那句詞,意境倒是依稀與此有些接近的樣子。

于是她有些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問了句:“那寫書的男子,是個什……”

“……請問,顧憂國先生在嗎?”

伴随着呯呯敲門聲響起的,是一個聲線優雅清悅的女子詢問聲。

"所以說,先從我的腿上下來,我們已經離開玉城這麽遠了,你到底在怕什麽?“張徹無奈地對又緊粘在他大腿上抱着的張妙棋道。

天空漸白而深,個别特别明亮的星星已經綴起,表明屬于它們的時間到來。此時的張徹,已經在距玉城幾十裏的城郊,一片滿是灰白蒿花叢的坡地,好不容易看見個亭子,才停止了施術,問起神色間帶着驚恐不安的張妙棋。

”哥……我,我不知道……很害怕……“張妙棋的身體還有些輕輕的顫抖,怯怯地看着玉城的方向,緊貼着張徹讓他很不适應,但看她驚惶不似作假的樣子也不便拉開,不然恐怕立刻便會癱軟在地吧。失去了記憶和過往自我的張妙棋,已經沒了忍耐和隐藏的能力,情感的表達,率直如稚子。若不是實在沒辦法放着這樣情況的她不管,張徹倒其實很想看看那讓她如此懼怕的東西是什麽,以她櫻妖的本能,莫不是一個更大的妖物?隻是張妙棋實在是緊緊抱着他不願離開,他也不方便做什麽。

張徹發現自己面對她,無奈的表情比這三個月加起來還更多,正待說什麽,忽地臉色一變,伸出的右手撫在張妙棋的頭上,冷冷地對不遠處的虛空道:”滾出來。“

除了被風掠過如彎腰低頭般沙沙作響的蒿叢,初升起東月的淡凜白光,再沒有其他事回答他。

"哼。”張徹冷笑一聲,不再言語,空閑的左手單手掐訣,變幻如蝶翩葉舞,速度之快,一時無法看清,突地一定,仿佛觸動了什麽,一股柔軟的能量漣漪自其手勢處向外擴散,如投石入湖,而四散開的波紋卻不是越來越淡,反而愈散愈強!待至張徹之前所視之處,一股尖銳的金石相交的聲音赫然響起,那團虛空中仿佛被火焰灼燒般扭曲了空氣,一縷紫色的輕煙飄浮而出,化于一旁,定而凝作人形。

“公子下手可真是無情,明知道妾身隻是一弱女子,仍忍得住辣手摧花。”一段如泣如訴的輕音萦繞,發聲處已赫然是一女子!

雲鬓之下是深紫而黑的面紗,隻現一雙皓眸,柔回百轉間似有千種風情,深邃怨慕的瞳潭中卻有一絲淡淡化不開的寒冰,如她的聲線雖媚而冷。秀頸之下,香肩微露,再下是一身紫墨色緊身魚紋服,盡顯窈窕,兩條高挑纖細而不失豐潤的大腿偶露凝脂如暖玉,玉臂欺霜賽雪而盡縛衣中,半遮半掩,魅惑的黑絲與高貴的紫色一起襯托起那耀眼的白,在淡淡的螢月之光下,誘惑而迷人。

“若真要辣手摧花,你現在便不會有說話的機會。鬼鬼祟祟,藏頭遮面,怎麽看也不像個正經人,不過你這身裝扮倒讓我有種被coser找一夜情的感覺……呵,我這人習慣先禮後兵,所以你快嘴花花然後負隅頑抗吧,然後我就方便動手了。”張徹懶散散地說道,心下卻已警惕開來,這女人也不知跟了自己多久,若不是今日妙棋突然胡鬧,來到這人迹罕至的地方,自己也不會察覺到什麽異常。這隐匿之術,實在令人忌憚。

“……”絲毫不知自己弄拙成巧立了小功的小妙棋,蹙着眉頭看着這個莫名讓自己有一絲忍不住親近感覺的好看女人,小眼珠凝凝不動盯着她警惕萬分,緊緊抱着自己徹哥哥的大腿不放手,生怕她會拐走自己的徹哥哥一樣。隻是也不知她是有張徹能單腿不動解決敵人的信心,還是沒有自己影響了張徹活動的自覺。

————————————————————

後記

第四十九章,完。

錯,過。既是錯過,也是錯誤與過失。本章當然主要是講的前一個意思。

沒錯,你沒有猜錯,萬惡的我,又讓桔梗與張徹錯過了,雖然并非偶然,但其實也是偶然。張妙棋的胡鬧導緻張徹避開,這自然并非偶然,她一個平日努力做好希望哥哥喜歡自己的好孩紙,自然不會無緣無故胡鬧,所以二人錯過必然。但張妙棋的出現,本身就是一個偶然。

如桔梗所說,命運的紅線,一旦斷了,便不會再連上。雖然命運的緣分并沒有紅線那麽不可再接,但勢必也要經曆許多波折。

人生總是聚少離多,人都有各自的路,平行線永遠不會相交,相交線的彙集也僅僅止于一點,若不肯屈服與遷就,重合的情況,是很難出現的。

但人生也不是直線,具體如何,誰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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