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州,極東小島南部,月村,神社。
桔梗,黑春相對而坐。楓跪坐于一旁,持茶添水置于草席之上,張徹立于桔梗身後,躬身撫腹。
“原來北部出現了這麽大的變亂,可憐那些無辜百姓,這一次恐怕又要死傷無數了。”桔梗放下茶杯,輕輕歎了一口氣,臉上浮起一抹哀傷。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人世間的戰亂,我們巫女是沒有立場幹涉的。隻是這次整個北部和中部都亂了,兵荒馬亂,颠沛流離,血流遍地,怨氣沖天,妖魔也因此大盛。”黑春話語似有幾分悲憫,可看其勾起的微笑分明是沒有将其放在心上的樣子。
桔梗凝目注視了其一眼,卻并沒有說什麽,既然能夠對張徹那樣介紹黑春,她也是對其秉性極爲了解的,這次恐怕來者不善,隻是她也并不懼怕什麽,将其請入神社先行一叙隻是巫女之間的禮儀而已,若非如此,她根本不會容許這不潔的巫女踏入父母葬下的土地。
“那我也不兜圈子了。人間的政事戰亂我們管不了,但巫女的責任并不能容許那些妖魔肆意妄爲,桔梗小姐,你既有如此純淨的靈力,爲何不與我一起出行,前去超度那些亡魂,阻止妖魔?”黑春嘴角的微笑開始有那麽一絲譏諷的味道。
阿楓似乎感覺到氣氛有變,想插話卻又不知如何開口,看看張徹,卻發現他伫立在姐姐身後,閉目恍若未覺,不由氣哼哼地一撇頭不去看他,也不知在心裏是如何腹诽的了。
桔梗輕撫着杯壁,表情依然恬靜,似乎并沒有發現黑春語氣間的嘲諷:“戰亂向南蔓延,我村巫女代代有訓傳下,以守護月村爲第一要任,相信閣下并非沒有耳聞過,這般激我出村,是何用意?”
“哼,”黑春不屑地一撇嘴,“自私的祖訓,愚蠢的自我束縛。既然如此,那就将月石借給我,讓我去代你除妖吧。”
這話說得如此露骨,已經不是楓所能忍受的了,她張口就如雀鳴又脆又快:“你知道些什麽!姐姐大人的決策,絕對不是你能質疑的!不許污蔑我姐姐!”
就連張徹也張開了雙目,靜靜地看着黑春,眼中閃爍着意義不明的神采。
“月村之存,本就是爲守護月石而設,閣下這可是強人所難了。再說,黑春借到手的東西,什麽時候還過?”桔梗還是不緊不慢,說出了這番話來,隻是已經放下了杯子。
“嘿嘿,可是你已經沒有了守護月石的資格,極東之島誰人不知,守護月石的巫女是必須孤寂一生,爲之戰鬥至死的心志專一之輩。那麽這位小哥,不知你又如何解釋?我已經感覺到了,村中的氣運靈眼,脈動和他身上的完全一緻……想來月石就在這位小哥身上吧。實在是想不到,月村千年來的最強大最聖潔的巫女,竟然動了凡心!如此一來,你的靈力必然不純而下降,你已經沒有資格掌有月石了!”黑春的笑容譏諷之中有帶有一絲邪亵的意味,佩上其黑袍白發,哪像是一個巫女?
隻是這話語内容,的确稱得上石破天驚了,至少,對阿楓來說是這樣。
“姐姐大人……你……對他……?”阿楓嗫嚅着,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那個一直靜靜坐在地上,神色絲毫未變的巫女。然後又看向了張徹,發現他也是一臉愕然的樣子。
“不!姐姐大人絕不會的!對不起,阿楓不該懷疑姐姐,你這個壞女人,竟敢如此污蔑我姐姐,我絕不繞過你!”桔梗自始至終未變的神色,讓阿楓頓時心中一定,站起身來,轉而将怒火對準了黑春,這個巫女竟敢如此污蔑她的姐姐大人,前兩天破魔箭剛剛小成,正好拿她來試試威力。
“阿楓,不得無禮。我月村的月石如何處置,放置于何人身上,似乎不用閣下來指點。至于我的實力是否下降,就更不需要閣下來關心了。”桔梗話語不溫不火,又端起了茶杯淺啜一口。
“哼哼,還在狡辯,區區一個灼傷,看其氣息已半月有餘了吧,居然讓你的靈力刺激這麽久都還沒好,看來極東第一巫女,不過如此。”黑春嘴角詭谲的弧度一直沒有停下,看似不在意地打了個響指,張徹奇迹般地發現腹部一陣溫暖,撩開衣服,傷口居然已恢複如初!那一團嫩白顯示了其新肉的身份和健康的活力!
“既然你不願意借我,那麽今天的拜訪就此作罷,告辭了。哼哼,桔梗,極東第一巫女,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黑春作了一個标準的稽首,站起身來,向門外走去,笑聲清晰地傳到了三人的耳朵。桔梗啜茶,神色不變;阿楓恨得牙癢癢,卻又因爲姐姐大人剛剛的斥責不敢妄動;而張徹卻看似非常興奮地揉揉捏捏肚皮上的新肉,臉上是抑制不住的喜色。
“有什麽可高興的,既然你已經好了,就趕快收拾收拾東西離開這裏!”阿楓怒氣未消,看到張徹這個樣子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憤憤對其說道,轉身走進了側屋。
張徹尴尬地笑笑,不知所措地摸了摸頭,卻還是一副非常高興的樣子。
“好了,阿楓隻是無心之言,你不要放在心上,灼傷剛複,你還是先回去躺着再休養一下,等會我再煎些藥來,應該就沒什麽問題了。至于去留問題,由你取舍,我是不會趕你走的。”桔梗仍然是那副淡淡的語氣,話語的意思是有些關懷,但看其表情卻是絲毫沒有那個意思。
“呃,還要吃藥啊,好苦的……好吧好吧,我先回去了。其實你不要生氣啊,就算她醫好了我,我還是很感激你的,你也不要嫉妒她比你醫得快啊之類的啊,其實她真沒你漂亮。”張徹一聽還要吃藥就臉色一苦,不過轉而想想桔梗也是關心他,也就沒有說什麽,還自以爲是地安慰了她一番,看桔梗神色微動,頓覺不妙,趕緊溜了出去。
“哼……”桔梗看他溜得飛快,嘴角終于忍不住略勾了起來一些,然後蹙起了眉頭。“居然是粹血之術,雖然看起來恢複得快,但是提前粹取了精血補充,身體後遺症不可謂不大,若不是他的身體本就已經差不多痊愈了,這樣也要不了多少精血,我豈能任你出手?看來還得給他熬一些補氣益血的藥鞏固一下了。不過,你做的那些小手腳,以爲瞞得住我嗎?你想對他做什麽呢,黑春?”桔梗說着,眉頭輕輕揚了揚,嘴角的微笑開始有那麽一絲冰冷,又擡起手,淺淺啜飲着那一杯清茶。
“怎麽樣,雲兄?看出了什麽?”張徹一進屋就拉下了柴門躺下閉目,看似惬息實則向魔魂問道。
“行氣于小脈,經脈精于口舌右手,應該是精于神通和咒術,她給你治傷的同時在你身上作了一些手腳,大概是追蹤之類的手法,想來是打算殺人奪寶吧。她以爲瞞過了桔梗,可是那個女人靈覺詭異非常,絕對已經察覺到了。接下來就看你自己怎麽做了。我先休息去了,有事我會保護你的,另外那魔痕的用處你也略懂一二了,暫時護身應該沒什麽太大問題,隻是注意不要濫用,那個女人非常神秘,我也不知道被她看到後會發生什麽。”印堂之中傳來一陣聲音,随即清光一閃即沒。
“那她說那個女人的靈力下降了,雲兄認爲呢?”張徹面色不變。
雲淩沉默半晌,良久,才吐出三個字:“不可信。”
不是黑春不可信,而是桔梗不可信。
“好的,雲兄歇息去吧。”張徹閉上雙目,看似平淡地答道。
(傲慢而自大嗎……看起來似乎很好利用的樣子。桔梗想必會出場,隻是不知道會旁觀到什麽時候了,魔痕的磨合已經有了一些效果,也不知道雲淩說的效果,究竟有幾分是真。嘿嘿,這戲,接下來該怎麽演呢)
門外,陽光絢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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