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浮沉百年的記憶二


玉城外不到百裏有望海台,總歸來說也還算是一個海濱城市,雖然緯度稍高,而臨海而海洋性比較強,終究冬暖夏涼,總算是沒有讓張徹真的感冒起來。

雖然張徹也有些自己暗地裏的猜測,離胤打碎他的金丹後,那些純元真力并沒有潰散出去,而是四下奔湧到了經脈裏,滲入骨肉中。雖然的确是沖壞損毀了不少經脈,但其實他的肌體在接受了這些真元融入後,已經強大了很多,輕易的感冒虛弱等病症,想來即便失去修爲,也是侵擾不到他的。

當然這是否有離胤故意如此,讓他殘廢而生命力頑強地凄慘度過下半生,就不得而知了。

雖然海濱城市,常常風吹少積雲,然而終究也是有例外的時候,今天的天氣便不怎麽好,剛早上的時候玉城還算充滿活力地醒了過來,而天色卻如感冒般恹恹地倦懶着不肯醒來,除了初晨時溫暖的陽光灑下碎隙,而後天色便一直陰翳着。

在張徹皺着眉頭嗅着空中輕輕帶着鏽味兒的潮氣,便知道今日應當是要下雨了。

吃過早飯,顧老爺子便看着天色果然淅淅瀝瀝下起小雨來,那青石闆上的苔痕冬日而色深,此刻受了潤不覺生意,反而讓人煩躁。

不過生活不是會被小雨便能打斷的事情,固然抱怨,然而也固然繼續。

所以顧家夫婦輕輕抖了抖油紙傘,顧清仕攙着老父,一手撐起了大傘,濕滑的青石闆不是老人家尚健的身子骨能應付的,還需要矯健而敏捷的反應,更何況老人家一直有風濕,還是那年洪水背他落下的病根。

顧夫人帶着些微繭的纖手牢牢穩住大傘,另一手牽着兒子,雖說兒子已經日益長大不再如前幾年那樣淘氣喜歡踩水坑讓她操心,但她還是習慣性地牽着兒子的手,那手依然嫩滑而大了不少,貼掌傳來的赤子熱度讓她都覺得安全,從而由衷感到欣慰和成就。

顧老爺子要授課,小華要上課,不因雨避,夫婦倆得先送他們到私塾,再去自己的工作,遲是遲了點兒,好歹最近顧清仕前去幫了不少忙,再說鄰裏鄉親的,顧家人做事一向厚道,老先生德名遠近素知,管事自然不會多說什麽。

一家人的身影分隔成兩隻緊緊依靠的大傘,四口的身影互相扶持,風雨能進,而不能分。

而漸漸消失在飄斜的雨幕中。

冬雨小而滴微,内蘊的寒氣卻讓人冰冷,偶落後頸衣領的縫隙中,更是讓人不由地一縮一抖。

然而張徹看着那一家人遠去的背影,卻覺得内心什麽東西被觸動一番,泛起淡淡的暖意,也想起了那曾幾何時,而眼中也有些淡淡的暖意不住地泛了上來,難以抑止。

一隻素手輕輕貼到了他手心,并沒有太大的熱度,傳來的些許溫暖卻堅持而堅定。

“天色涼了,進屋歇着吧。”

伴随着話語的還有一張薄而不透的毛毯。

張徹輕輕縮了縮脖子,眯起眼睛看着天空,倦懶如一隻華貴而流浪的貓。

天空沒有密布的雨線,隻有滴滴集落的寒珠。

“再看會兒雨吧。”

他輕輕請求道。

傾城昔蹲下身來,柔柔地嗯了一句,雙手盤放在他腿上,然後側臉靠上去,安靜得不再說話。

看檐前雨落。

……

寒風斜雨,紅帳溫軟。

一扇薄窗便隔了那外寒,天色薄暗,屋内當然更加陰涼,傾城昔眼見如此,便添了盞紅燭,合上了卧門不讓滲漏進來的風搖擺燭光。

小室暗壁,紅燭暖帳。

牆外浸寒,而屋内溢溫。

張徹背靠床頭,下半個身子全掩蓋在被窩裏,斜斜的燭光照得他的臉有些光暗不明,傾城昔坐在床邊,從背影看去,朦胧燭光下顯得極其秀美,纖腰盈臀,光滑的曲線下滑去而圓潤開來,掩沒在矮凳與床腳共構的黑暗中,反而更引遐思。

“好了好了,快點繼續。”

傾城昔嬌嗔地催了他一句,專心地将頭擡起,兩隻手撐着頭靠在床單上,一雙明眸專注地盯着他。

這個樣子,倒是有種好學生認真聽講的樣子了。

張徹無奈地搖了搖頭,剛喝兩口水潤潤嗓子歇息一下,這妮子便忍不住好奇心了。不過也罷,如若不繼續講下去,别說這無聊的陰雨一天難以度過,便是房屋中也彌漫着一些讓他有些預感不好的旖旎氣息。

“那剛剛說到曹操南下赤壁,劉備他又不傻,當然知道自己拼不過曹操,然後就派諸葛亮去東吳,要拐走人家妹妹,反正經過一番斡旋,唇亡齒寒的道理你也明白,總之最後在多方努力下,孫劉就聯合成了抗操大軍……呃,抗曹操大軍……然後曹操駐紮在赤壁後,宴酒歡樂,這英雄嘛,再如何賢明或者枭雄,總歸會有那麽一點兒往豪之心,不說好大喜功,總之這曹操看着自己百萬雄兵,一時心中也興緻勃發,要醉酒賦詩,然後烏鴉銜枝,總歸有些不吉利,有臣出勸,被他怒殺,醒後悔之,好言安慰其子。就這麽,赤壁之戰在不怎麽美好的開局中揭開了序幕。”

張徹咽了咽口水,繼續講了下去,雖然對三國有那麽幾分愛好,但僅憑記憶哪兒那麽清晰,他也隻能挑着自己記得的講,不那麽記憶深刻的,就盡量含糊過去。

“他作的詩呢?”

傾城昔不滿了,盈潤水澤的瞳眸中充滿了好奇之色。

“唉……你又要聽詩,都每天念給你聽了很多了……你要是在我的家鄉,一定是個文學少女。”

想着她對自己訴說的那十八年如一日的閨房書香的生活,張徹淡淡笑着搖了搖頭。

書本固然能塑造一個人的價值觀,但糟粕精髓共存,每個人很難确定自己能從其中到底吸收到些什麽。

想着也無奈,好歹這首詩還是高中課文教過的,雖然已經忘了高考科目的很多内容,但爲之付出的十年也勢必在記憶中沉澱,剩得些渣滓也值得他炫耀的了。

所以他輕輕吟出了那首《短歌行》,其聲清朗,不動聲色中竟也稍吟出了那麽一分氣勢。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爲君故,沉吟至今……但爲君故,沉吟至今麽……”

她念着念着,輕輕皺起了眉頭,語氣間卻舒緩開了,思維不知遊散到了哪個方向。

“他這句是抄襲的,原句本來不是這個意思,是另一首佳作了,也不是求才,而本來是樸實的愛情歌曲,這本……”

似遙想起了往事,張徹順口就說了出來,話一出口就知要遭,果然轉頭就看到傾城昔一臉渴求地看着他。

那樣子,就差在眼睛裏畫幾個閃爍的小星星了。

張徹又無奈地歎了口氣,努力摸索着自己的記憶,終究還是把那首古而又古的《鄭風,子衿》給背了出來。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甯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甯不來!

挑兮達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傾城昔不斷重複着張徹念的詩句,臉上帶着些奇異的表情,眼神飄移不定,會看看他,然後轉向别方。

重複着,重複着,她的眸色愈喜,似是甚是喜歡,最後竟帶着些莫名的韻律,将那詩句哼了出來!

張徹聽着那悠遠而清幽的歌聲,帶着複雜難明的意味,也不自覺有些搖頭晃腦起來。

一時間,竟是有些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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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雖然我知道在這個時候PS會很煞風景不過我還是忍不住PS一句……曾幾何時在這裏這個用法是錯誤的,好孩子不要學更不要用到語文考試裏。之所以這樣用,是因爲這樣用錯的例子很多,我覺得這裏這樣用也比較貼合,所以講錯就錯了。

另外謝謝神爲寂寞永恒的打賞,我會繼續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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