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迷茫期到了……
最後就結果而言，研究人員是付出了正常情況下四倍的價格才說服了「Item」的出動，有些肉痛，不過很值得，如果目标确如其所言的話，那麽說不定還可以在這場LV.5間的戰鬥中收集到一些珍貴資料，對于他這樣純粹的科學家來說，對未知的渴求永遠大于單純的金錢，相反，若是不将佐天星鬥解決的話，待到計劃凍結，先前投入的研究資金都會變成一堆毫無意義的數字，所以，對于這個價格，也隻能說是剛好踩在研究人員的底線上而已。
而他不知道的是，就算是分毫不付，麥野沈利也将會與「Time」正面沖突，這不僅僅是來自上層的指令，更是出于她自己的意願。
鋪滿了鮮豔柔軟地毯的華貴房間，不斷有縷縷熏香從角落的香爐裏飄出，麥野沈利神色朦胧地站在窗邊，嘴角噙着一絲意義不明的微笑。
她的手上握着高腳杯，不過是空的，因爲有個人說過酒這些東西還是少喝點爲好；她的笑容裏帶着點迷茫，不過仍舊高傲，因爲有個人說過很喜歡她高傲的樣子。
從落地窗俯視下方，看着人來人往的街道，看着鱗次梓比的建築，她不禁想到，不管多大的變化，似乎隻要一與時間扯上關系，都能讓人理所當然的适應。
就像是學園都市，最初的記憶中應該是空曠巨大的玻璃房間，冷清死寂的街道，空無一人的樓層，麻木的表情與空洞的交際，以及伴随着單調白大褂與冰冷器材的數不勝數的各項試驗。
那是獨獨存在于極少數能力者記憶之内的景象，也是一段所有人都不願想起來的過往，如果可能的話，将之永遠埋葬在記憶最深處是再好不過的事。然而不知爲何，看着窗外的都市，麥野沈利卻開始細細回想起了曾經，連一絲一毫的細節都不願放過。
——那個時候的學園都市，并沒有現在這般的光鮮熱鬧，對于入駐的第一批能力者們而言，那更像是一個龐大的實驗室，每天都要接受數不勝數的實驗、身體調整、公式應用、計算模拟，甚至還讓能力者互相殺戮，以此收集那些極端條件下才能得到的重要數據……挺不下去就此發瘋的人也不是沒有。
當然，身爲LV5的麥野沈利，在那群家夥眼中都是寶貴得不得了的存在，連同級間的争鬥都勒令禁止，自然是不用參加那鬥獸場一般的實驗，而相互搏殺的能力者，都是等級其下的存在。
不過，所謂「寶物」，卻并不包括佐天星鬥。
雖然同樣是LV.5，不過根據「素養判定」，其從一開始就已經達到了極限，也就是說他的價值就隻有眼前所看到的一次性，毫無未來可言。
這也就罷了，關鍵是對方進行實驗的時候，從來不肯使用全力，吝惜到了極緻，就算是勒令進行生死搏殺，他更多的也隻是憑借着一把從不離身的破舊小刀進行攻擊和防禦。
那個時候的研究人員們可沒有同情心一說——當然現在也一樣沒有——既然你不願展示自身價值，那便享受如表現出來的價值一般的待遇吧，低等的消耗品，榨幹剩餘價值直到死去的那一刻。
麥野沈利還記得，當她第一次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除了不屑還是不屑，在她看來，不願展示自己真正的實力，隻不過是恐懼的表現，恐懼着「沒有進步可能性」這一斷言的真實存在，從而不敢面對現實。不過是個膽小鬼罷了，她這麽想，然後很快的将之抛到腦後，這樣的人根本不值得她記住。
她沒想到的是，才剛聽說這個消息不久，就即刻與當事人意外相逢了。
那時候的他，正被一群人包圍着，緣由是什麽……已經忘記了，大概是被不服氣LV.5特權的家夥們抱團尋釁吧？被十多個遠比他高得多、強壯的多的人包圍，盡管在學園都市不以外表決定實力是第一常識，但對于那時尚還年幼的麥野沈利而言，至少就威懾力而言是絕對十足的。
于是她停下腳步，想要看一看對方會如何應對，是被逼拿出真正的實力，還是臨到頭也不敢面對現實的束手束腳，或是直接膽怯的跪地求饒？
然後……
所有圍着的人一齊倒地，他們到底是如何被打倒的，是被斬殺還是其他的能力運用，麥野沈利的注意力完全無法被分散了，她隻是呆呆地注視着驟然出現在眼前的景象——
鮮血噴濺到兩米高的地方，于一瞬間形成了一個血紅的環形，然後如雨點般緩緩落下，沐浴在血雨之下的他微仰起身子，雙眼眯起，渾身上下都表現出異常舒适的感覺，就仿佛周遭的一切并非暴力與鮮血，而是美到令人窒息的風景。
對麥野沈利而言也是如此，隻是她的美景之中還包括了他……
那時候的她是什麽表情，是什麽心情，麥野沈利已經不記得了，但是現在，想起即将到來的久違的再見面，她的臉上卻浮現出了快意的笑容，那是抑制不住的，殺意完全沸騰起來的笑容。
“真想……殺了你啊……”
眼神空洞地，她深情呢喃道。
……………………
…………
也許女性本身就是極端與複雜的代名詞吧？姬神秋沙也曾聽說過有些女性在複雜的情感醞釀下，曾經的愛戀會轉爲殺意，她并不明白，因爲她根本沒有過類似的經曆，但是此刻，她發現自己已經對這個名爲佐天星鬥的男人産生了憐憫的感情。
很不甘心吧，明明和自己沒有關系，隻是打倒了前方的敵人而已，但就是因爲這樣，卻造成了兩萬個人的死去，明明隻是爲了保護自己，明明對未來的事毫不知情，但就算知道了又如何呢？難道就因爲這樣，就束手坐以待斃嗎？但若是這樣的話，接下來會不會産生更加糟糕的情況呢？
恨，心裏一定是在恨吧？在愧疚，在怨恨，但就連去恨誰都不知道，被莫名其妙歸咎到自己的責任所壓倒，被自我所折磨着，這樣的人，難道不值得憐憫嗎？
但是啊，姬神秋沙在心裏輕輕的歎息，他從來就不需要任何人的憐憫。
佐天星鬥似乎沒有意識到姬神秋沙的心理，或許意識到了，但并沒有在意，他隻是斜支着頭，漫不經心的看着車窗外不斷掠過的街景，沒有任何人能從他臉上窺見一絲情感，他的笑，他的怒，也隻是需要之時才會應景表達而已，盡管完美，但隻要是有心之人都能看破其下構成的虛僞，而這，也不過是他僅僅隻願意演戲至此程度的不屑而已。
他隻會對有限的幾個人露出真實的情感，但這份「真實」究竟如何也隻有他自己内心才知道，然而他的内心一直都潛藏深淵，唯一有能力将之挖掘出來的食蜂操祈卻是從不對其使用讀心能力，爲何玩弄人心的「心理掌控」獨獨對這個人例外呢？這是否是他故意爲之導緻的呢？而她心裏又是怎麽想的呢？
路旁陰暗的小道，純白的少年滿是無趣的從中走出，腳踩在在地面上，印出了幾個暗淡的血印，剛好與載着二人的黑色轎車交錯而過。
已經是已知的最強，連戰鬥的概念都不存在的他，爲何還要繼續提升自己的能力呢？是有什麽信念在支持着他嗎？而那個信念在其手刃了萬條生命後是否仍然不動搖呢？如果動搖的話……他的心裏又是如何作想的呢？
太多太多的疑問，讓這個逐漸被夜幕所籠罩的學園都市，似乎也充滿了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