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卻因爲沒有和交通壕相連,五六個企圖跑到機槍巢上的士兵被打穿腦袋,死不瞑目的倒在半途。
敵人解決了他們的暗哨,因爲射擊角度有來自前方的,更有來自後方的,想要沖到半埋入式地下工事的士兵,在身體暴露出來的那一刻就被射穿腦袋。有人想用人數優勢拼運氣,四個人一齊沖出,然後四枚子彈不分先後打碎了他們腦殼。
在其他地方,同時做着徒勞努力的還有許多人,有人想探出腦袋觀察,結果不等站直身體,就被一發從另一個方向射出的子彈打碎了後腦,後腦殼碎裂爆出的灰白紅,哪怕理查德和斯坦這種上過戰場的士兵都難受,一些新丁忍不住撲到一邊嘔吐。
槍聲從開始出現後一直沒停過,理查德的視線中,任何一個企圖靠近機槍,試圖開槍還擊的士兵都被射殺,除了幾個新丁把槍對着天放了幾下,沒怎麽聽到自己這方的反擊。
“攻擊我們的到底有多少人?”斯坦面色慘然,敵人的狙擊手絕對不止二十,從傳來的槍聲計算,數量在一百以上。
可是,一兩百個狙擊手,這得有多少人沖擊陣地。
理查德忍着胃部的不适,說道:“沒有人沖來,攻擊我們的應該隻有狙擊手。炮兵呢,我們的炮兵呢?”
剛才那個和他說話的人匍匐在地上,一點一點的向交通壕那邊蹭,他俯的很低,像是要把身體埋到泥土裏。
他爬過的地方留下深深的印痕,理查德看着他,爲他祈禱。那樣的爬行對手肘和膝蓋傷害很大,不知道這時候對方忍受着怎樣的痛苦。
沒有反擊,己方沒有反擊,聽到的盡是敵人的毛瑟槍聲。“炮兵呢,呼叫炮兵支援啊!”他擡高了聲音,對着後面大喊,他要讓這話傳出去,傳給那些可以用電話聯系炮兵陣地的通訊兵。
但是,連五秒鍾的時間都沒有,一名士兵喊出了讓理查德以及其他士兵心涼的話。
“炮兵陣地沒聯系上,傳令兵派不過去,估計被敵人另一隻部隊清理了。”
聲音遠遠的傳來,卻像洪鍾大呂,在每個士兵的心頭震動——沒炮兵支援了!!
這是個奇特的戰場,敵人不知道從哪裏找來幾百個狙擊手,悄沒聲息的解決了外圍的巡邏隊和哨兵,潛伏到營地和戰壕周圍對他們展開襲擊,時間隻過去兩分鍾,敵人有沒有傷亡他們不知道,看着四周盡數倒下的同僚的屍體,剩下的人失去了反抗的意志。
投降,已成爲所有人内心的選擇——如果對方願意讓他們投降的話。
不管炮兵是否真的如那個喊話的人說的那樣被敵人端了,至少如今,他們沒有能力對敵人展開反擊。
在越來越多探出身體的人被子彈擊中腦殼後,沒有人再去嘗試。在戰場上,他們反擊還有機會把身體縮回戰壕躲避,喘口氣或者調整心态什麽的,可是現在,不管十個人也好,二十個人也好,一聲号令行下齊刷刷的站起來,連槍都沒有擺放到适合的位置,幾十發子彈就落在他們的面門和腦門上。
理查德就看到一個倒黴的少尉,帶着身邊幾個手下一起參與反擊,結果他的腦袋像蜂窩一樣,前後左右噴出六七道血柱,腦袋頃刻成了血葫蘆。
再沒有人敢反擊了,因爲他們不知道在自己站起來的那一刻,到底有多少敵人用槍口對着自己。
過了不到五分鍾,理查德他們被幾個突然出現在陣地上,穿着德國黨衛軍軍裝的士兵用MP40指着,對方出現的太突然,讓理查德這些人精神過敏的差點舉槍,但反應過來時,所有人第一時間把槍丢到一邊。
“放下武器。”
“繳槍不殺。”
這些人的頭上戴着黑色的面罩,隻露出眼睛和口鼻,理查德聽着有些怪異的意大利腔調,又瞅着來人的面孔,接着,一個黨衛軍軍裝的人從戰壕上跳下,他幾乎是直挺挺落地,讓理查德還有一些同袍希望他能摔斷腿。
可對方落地無恙,還狠狠給理查德這類一定拿眼睛盯着自己的家夥一腳,這一腳頗狠,把他們踢的肚子裏翻江倒海。
意大利曾時軸心國成員,被盟軍擊敗後,新政府召集了一批士兵,并從原來的俘虜裏篩選一些人成爲反法西斯戰士。
對普通人而言,他們隻想早點打完仗,然後該幹什麽幹什麽。也許戰争剛開始幾年,年輕人還會有愛國熱情,會有憤怒和熱血,可戰争持續的太久了,兩年來,有人成了徹底的複仇者,有人成了爲命運擺弄的木偶,他們已不在意是否爲自己的國家而戰,一個隻要殺死仇人,一個隻要結束戰争。
血劍的技能讓展雲可以布置更多的影分身,因此他開始有意識的收攏俘虜,除了派往歐洲的一千多個,東南亞各地還有數千人,他們或攻擊土著的村莊,或襲擊日軍的據點,最後的結果是把活下來的人捆成粽子堆砌在一邊,等待被他吸取生命。
除了五千多的戰士,展雲還分出六千多人去學習裝備,既然缺少低級工程師,展雲隻能親自上馬——由他自己學習設備和儀器的操作,學會後,再回來教導基地的員工,并奉送儀器設備給他們實踐。
用于實踐的設備不是爲了生産物資,而是爲了在重複勞動中讓實習員工更快熟悉流程,所以除了耐用性,它的結構也是比較複雜的,這是考慮到設備損壞後,操作工判斷修理的位置,沒有對整個結構有清晰的概念,如何談得上修理。
斯坦和理查德成了俘虜,但他們的俘虜生涯隻持續了兩個小時,兩個小時後,他們被對方分配了德國陸軍的軍服,人手一支mp40以及八個三十二發容量的彈匣。
“攻擊前沿陣地。”剛學會意大利語沒多久的展雲,用奇怪的口音說着簡短的語句。
理查德愕然的盯着手中的武器,他沒想到剛剛從戰場走下去,竟又被送上戰場,可是,對方難道不擔心自己一行人拿着武器反過來向他們掃射嗎?
擡起頭的理查德看了看四周,那些都是他的同僚,他們的手裏同樣有一支mp40,這柄沖鋒槍可以每分鍾發射五百發子彈,也就是說,他們這兩三百個俘虜,可以在幾秒鍾内打光彈匣裏的子彈,向對方投射至少六千多發子彈。
類似理查德的目光在俘虜中間交錯,但很快有人放下槍,轉身看着對方要求自己沖擊的陣地,與此同時,身後幾個帶着頭罩的黨衛軍,開始跑向了兩側,那裏地方有幾百人埋伏,這些潛伏者就是之前将他們打的擡不起頭的狙擊手——幾百個狙擊手。
理查德于是低下腦袋,他在心裏歎氣,轉身看向前方,那是他們要占領的地方,也是原本自己的師部,所在的營地。
兩百多個被強制套上德國陸軍軍裝的意大利士兵慢吞吞朝前面走去,距離還很遠,他們沒有開槍。在通過的羊腸小徑上,他們看到了幾個同僚,那是師部周圍的崗哨,有明哨也有暗哨,但他們無一例外的,仰天躺着,每個人拗斷了脖子。
理查德思索着,是不是自己那個營的哨兵也是這麽死的。
“理查德,我們真的要攻擊嗎?”斯坦的聲音傳入他耳中。
這條山道容不下兩個人并排行走,大家拉出一字長蛇陣,一點一點的朝前挪,他們希望這個時間能更持久一些,甚至期待敵人可以在他們沖鋒時,像解決他們一樣解決營地裏的士兵——那樣他們就不用沾染同袍的血了。
投降的意大利士兵早已沒有了血勇,連續看到反擊同僚被殺,等待敵人靠近,他們沒有了繼續戰鬥的勇氣。
如今被敵人匆匆推上戰場,還是攻擊自己國家的軍隊,多少讓這裏的士兵感到不自在。
理查德聲音低沉,帶着不甘的說:“斯坦,你覺得我們有選擇的機會?要是有選擇,我們已經是一具屍體,你沒看到對方根本不在意給我們武器嗎?他們已經把周圍哨兵都解決了,哪怕沒有我們,他們也會像對付我們一樣對方營地裏的士兵,剛才經過的那個炮兵陣地你又不是沒看見。”
他擡頭看着四周,到處都是山丘,到處都是樹木,可他不敢拿命去賭,如果遇到的是他所見過的德軍,他還想拼一下,一頭紮進樹林。可是,他看到過敵人的槍法,以毛瑟槍的威力,隻要擊中胸膛就沒有活命的機會,可這些人卻将目标定在頭顱,隻有偶爾幾個被擊中胸膛。
能做到這點,除了這群人的自信,還因爲子彈打爆腦袋的景象可以撼動人心,他就是被這種連續不斷出現的恐怖場景撼動心靈的人之一。
“是啊,我們沒的選擇。”一個聲音在隊伍前面出現,那個人轉頭,然後理查德和其他人看到了他通紅的眼睛。他的年紀很輕,是那種才從學校出來,爲了一個理念沖到戰場上的人,他們帶着稚嫩的血勇和執着不管不顧。
現實教會了他們什麽叫殘忍,然後,他們的理念陡然坍塌,曾今的血勇消磨了他的意志,現在成了具試圖找到活下去理念卻不得其法的行屍走肉。
理查德不想和這樣的眼睛對視,“把頭轉過去,你是姑娘麽。哭個屁,别忘了,之前我們還和德國人并肩作戰,我之前殺的可是法國人,現在不過是掉回頭去殺法國人英國人和美國控制的傀儡罷了。”
法國、英國、美國,在士兵不斷填入戰場這座絞肉機後,他們對意大利的控制區實行了強制征召,将大量可以拿槍的男人送上戰場,反正死也不是死自己國家的人。于是,一些年紀十三四歲還在學校的意大利學生也被拉到了戰場。
盟軍的宣傳工具很能唬人,這個哭泣過的娃娃兵就是頭腦一熱的主兒。
隊伍停了下來,沒有人帶頭指揮,但所有人不約而同的停下來了。
因爲再向前,植被稀疏,他們走出去必然被下方在營地裏營地外的人發現。
隊伍最開頭的人手心冒着汗,他看向身後的人,讓開身體讓他觀察,可身後那貨隻站着不移動,意思很明顯,哥們,你沖頭了吧。
于是隊首繼續朝後面的人傳遞目光,這次運氣不錯,遇到了個楞青頭,他走上去站在跟對首并排的地方,躲在樹後面觀察。
但攻擊開始了,隐藏着的德軍沒有等待他們攻擊的意思,當他們在這個位置停下來後,幾發子彈從他們的頭頂飛過,掠過他們射入營地外的幾名士兵腦袋裏。
這位置稱不上居高臨下,卻容許士兵們看清人腦袋爆開後,飚射出去的血柱以什麽形态展現。
理查德帶着斯坦跑到了前面,因爲下方開始混亂,黨衛軍的第一輪攻擊就解決了視野内能看到的盟軍的二分之一。就像有人用濕抹布擦粉筆灰,立刻清掃出一片空地。
“砰砰……”
第二槍來的很快,又是一波人,因爲剩下來的活着的移動者變少了,很多人中了不止一槍。
這個時候理查德揮舞着mp40,對着身後和身側的同伴大喊:“還在這裏看着嗎?是不是要等他們把槍口對準我們啊!”說完他拉着同伴斯坦沖了下去,沖鋒槍一直在準備射擊的位置上。
餘下的兩百多人驚醒,他們聽着從頭頂掠過的聲音,再看營地,那裏的活動目标似乎變少了,要知道這可是一座兩千多人的營地啊!哪怕一部分在外執行任務,也不該在槍聲響起後,隻出現稀稀拉拉的幾個反擊。
然後他們一群人嗷嗷的沖下山,從沖擊位置離開就是植被稀疏的山坡,但速度快不起來,這是一個哪怕踱步慢行也會被絆倒的坡面。
有人希望一直跑下去不會到山腳,但從他們沖鋒開始,落在他們中間的,來自營地裏的反擊隻有零星幾個。一串重機槍子彈在某位幸運的士兵身邊打出一道煙塵,他身側一塊石頭被子彈打的粉碎,可是,在彈着點要朝他身上掃過去時,槍聲停止了,那位操控重機槍的家夥撲倒在機槍架上,天靈蓋被子彈打碎,像是用刀削掉的葫蘆。
“沖啊!”一分鍾後,理查德帶隊沖到了營地中,整個過程除了一個倒黴蛋被子彈擊中面門,隻有兩個崴了腳的家夥,輕松至極。(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