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轉折

那個人是如此的熟悉,熟悉到大家以爲回到了二十幾天前的南天門山頂。

一行人呆若木雞地看着龍文章,他似乎毫無改變,又似乎變了很多,從南天門上穿下來的軍裝都沒有換過,隻是早被撕去了軍銜。瘦了或是胖了無法形容這種改變或者一成不變,隻是被他那樣看着時仍然很生氣并且很悲哀。

“都他娘的沒死,可都他娘的不長記性。”說完他便在四個人——李冰加上餘治,再加上兩個兵——荷槍實彈的押送下,向着師部揚長而去了。

大家瞪着。很久,久到他像張立憲何書光一樣在師部門裏消失。

展雲揮手散去面前的殘餘的煙霧,和孟煩了他們一樣,看着龍文章消失的地方,心裏想到:“我沒有你們的指揮天賦,沒有你們的人格魅力,可我有錢,有槍有炮,這同樣是種優勢。”

“空這老大片地方……就是拿來槍斃他麽?”蛇屁股說,然後開始拿袖子擤自己的臉,在做類似行爲的還有不辣、喪門星等等好幾個,他們開始哭泣。阿譯臉色慘白,迷龍瞪着師部,郝老頭兒低着頭,孟煩了望着天上的雲層發呆。

剛才龍文章那個動作的意思是,孬孫,看見你們我甯可瞎了我的眼睛。

哭了的是人群中間最不要臉的幾個,恢複記憶的是他們全體,人恢複記憶時發現的第一件事是曾經失憶,他們發現從龍文章被帶走那時起便集體失憶,像豬一樣在泥濘裏打滾,在配給中沉淪,然後猛然醒來,被自己吓出一身冷汗——活見鬼了,我真的這麽幹過?

而從屍山血海中沖殺出來的他們,現在灰頭土臉地站在空地的角落,未染征塵的軍裝讓自己看起來狼狽不堪,他們可憐巴巴地被過路的老鄉取笑着,曾經殺人如麻的人現在被區區幾個小新丁用栓都沒拉上的槍就給看住。

腦袋清晰的告訴他們:你真的這麽幹過,盡管必被湮沒,但你曾以孤軍截日寇于西岸,無炮灰之成仁,日軍當早駐足江東,正計劃攻陷昆明甚至重慶。

心髒卻開始空落。晚上又要睡不着了,做過那樣的事,卻還是這樣活着。

大家呆呆站在那,撓着癢癢,搔着頭,有幾個家夥紅腫着眼睛,像群剛從泥巴裏滾出來,并且還将滾回去的羔羊。

何書光挎着他的手風琴坐在遠處,他忙完了,他拉琴了,賣弄着風流與倜傥,引得禅達的女人都快要在他身邊紮了堆了——大家呆呆地看着。

張立憲匆匆跑出來,“賣什麽俏啊!還讓他們在這出洋相啊?”

何書光說:“沒地方放啊!”

“禁閉室!”張立憲說完又回去了。

何書光沖看守的兵大叫:“——帶進來啦!”

看着展雲拿群人的兵問:“全部?”

“整窩子!”

于是一群人便開始挪動他們的整窩子。

對一群不怎麽放心又不怎麽放在心上的畜牲,最好的方法就是讓它們趕快進圈,所以他們的“進來”實際上是從在外邊的空地上丢人現眼,改挪到師部院子裏的某間屋裏不那麽丢人現眼。

這裏不寬,尤其當押進來的何書光和兵們關上門以後更是如此,因爲又不寬敞又把門給鎖了,一行人擠在裏邊,它就尤其像個牢房。

展雲的表情跟其他人截然不同,但因爲從緬甸殺到國内的路上,他的表現一向如此,數次爲他們孤身阻擊日軍,因此沒有人覺得展雲的表現有問題,在除了孟煩了之外的人眼裏,他是僅次于龍文章外又一個值得信任的長官——一個不會拿手下當炮灰的長官。

擠在那裏的人一直在沉默,甚至連看别人的興緻都沒有,一直到迷龍打破沉默,“不是看槍斃麽?咋就是換個牢房?”

聽完他的話,不辣沖着關上的門大叫:“我要看槍斃!”

郝獸醫急得不行,“嗳嗳!話沒有這麽說的,好像你想他死似的。”

不辣辯解:“我想的是都是外鄉人,死時候有人磕兩響頭,也叫送行——我要看槍斃!”

蛇屁股沒跟着叫,可悶了悶勁兒,沖着門就是咣的一大腳,這屋子顯然少有人住,被他踢得灰土落大家一身,然後外邊有人在開鎖。

蛇屁股那也不知道算是警告還是吓唬,“往後讓。開門準就是槍托……嗳,迷龍,你往前站。”

迷龍也聽出那是叫他背鍋的意思來,翻了眼直瞪他,然後門開了,一行人拿手肘護着臉面,但并沒有槍托杵過來。

門外站的是那個從他們過江後便一直在虞嘯卿身邊的家夥,那個一臉庸人相,五十如許的上校,但那臉庸人相現在對他們來說卻近乎親切的,因爲虞嘯卿其他的手下倒是一臉軍人相,可看他們倒似在奇怪豬怎麽套上了軍裝,而他的眼神卻是在看人的,就這一點就叫孟煩了等人如沐春風。

張立憲和何書光在他身後,何書光的手風琴挎在别人肩上,他們現在倒像是怕他們的官長遭了面前這群人的侵掠。

那個上校安撫大家:“大家稍安勿燥,君子……唉,咱就别說什麽君子勒,我就是說你們這麽鬧要把事情搞砸的。”他看了看這屋,“嗳,張營長,讓你給他們找個地方休息,找的地方怎麽連張椅子都欠奉?”

張立憲瞪着孟煩了他們,啪嚓一立正,“副師座,這是禁閉室!要換嗎?”

上校擺擺手,“算啦算啦,都是吃苦受難的弟兄,不講這個啦。給他們找點兒吃的來。”他看着大家,“沒吃吧?”

孟煩了他們當然也沒人答腔。隻阿譯敬了個禮,“唐副師座!”

上校說:“好。好。林少校,十五期軍官訓練團。我還記得呢。”

阿譯興奮得臉發紅,“是的!副師座!”

大家夥兒白眼向着他,因爲丫這會兒最像個軍人,到好像南天門是他帶大家打的。

“吃了沒?肯定沒吃。”自問自答後,上校向着張立憲那幾個抱怨,“你們師座就這個不好,晚睡早起聞雞舞劍的主兒,他要有點兒事誰都别想騰出早飯工夫。瞪着幹什麽?站這兒扮臘肉?去找吃啊——再這麽瞪着,我發你上江東瞪日本人啊。”

他顯然是個與上與下都很親昵的人,對着張立憲便虛踹了一腳,張立憲掉頭就走,也不因在人面前失了面子生氣,還扔下一句:“我倒是想啊。”

“會成真的。”上校說,然後他看着大家,大夥兒瞪着他,“唉,各位放松。你們是勇士,軍人,我是來打雜的,就跟你們說的死老百姓差不多。小姓唐,漢唐盛世之唐,名基,路基之基。愧領虞師副職,臨時的,臨時的。唉,失陪。海涵。今天忙,實在忙。”他是真忙,走兩步又回頭對了正要把門鎖回去的何書光說:“嗳,何連長,門就不要鎖了,他們又不是犯人,别亂跑就好了。”

何書光便讓鎖門的兵住手,“是。”

然後那位上校便匆匆地去了,屋子裏的人瞧着他的背影發愣,因爲他們實在沒見過這樣随和,随和到真像個死老百姓一樣的軍人,而他們也瞧出今天這裏确實很忙,來來往往的兵在院裏擡桌子搬家具,像是搬家又像是收拾房子。

阿譯遲遲地對着人的背影又來個亢奮過度的敬禮,于是大家隻好瞟着他,因爲這份慢半拍,也因爲他難得的熱情,甚至是熱得有點兒阿谀。

阿譯便讪讪地笑,“唐副師長……就說過一次話,人很不錯的。”

何書光戳在門外,因爲門不能鎖,人又不能亂跑,他就不好走,隻好帶種還用你說的表情,眼都看着院子裏,“他是虞師座的長輩。當然不錯。”

孟煩了走過去兩步來到門口問他:“何連長,請問……今天有什麽貴事?”

何書光瞧他一眼,恐怕是因爲孟煩了總算是個中尉才沒哼他,“貴事沒有。軍裏來人聽審,就這事兒。”

“……審什麽?”孟煩了又問。

何書光便上上下下打量着他們,詫異而不屑,就是那種看豬穿上了軍裝的表情——他可不想無論是他或他的弟兄們,從來沒人跟他們說過這方面的半個字。

“審什麽?審什麽用傳你們來?諸位那良心要自己審的,不勞師座的駕。”他倒越說越來氣了,“我很看不上你們,那個人是渾水摸魚了點兒,可打仗是把料,跟你們也算同生共死的。……什麽?媽了個稿子!”

門砰的在他眼前關上了,何書光愣了一下,狠踹了一腳就懶得管了,反正他也并不想看見裏面的人。

被人連續的無視,展雲心裏松了口氣,他不在乎名聲,因爲現在不是自己闖出名頭的時候。

展雲反複思考後覺得,隻靠國外的華人人口數量不過,最終還得靠國内的窮苦百姓。

隻要在東南亞打出一片地方,他就準備用錢向老蔣買人,至于這個時期工廠裏最麻煩的工會,展雲不在意,那幫挑撥離間搗蛋破壞的紅色政權在他大幅提高工人福利後,除非是工人真的要找麻煩,否則不會跟着他們。

說良心話,展雲覺得,自己提高了工人待遇之後,手底下的人再繼續以罷工之類的瑣事相挾,就不用多說了,直接趕出去便是。

爲了讓領地内的統治更加順利,他想到了身份證。

這個時代就有彩照,隻是應用的地方不多,價格不便宜。可一切對展雲來說很簡單,要錢:紋章盾制造黃金的能力比全球黃金年産量都要多;要設備:紋章盾對這類小物品的制造能力超過工廠的流水線。

再說了,用紋章盾制造這類東西不是說要把全部生産出來,比如槍械:展雲現在是把整支槍都用紋章盾制造,可是等有了後方可以安置機械設備後,就可以把除開槍管這類核心零件外的其他部件教給工廠生産,一方面解放紋章盾,讓它制造更重要的東西,另一方面也能讓設備運轉起來。

每一個屬于自己領下的居民,都頒發一張有彩色頭像的身份證,哪怕它依然可以被人僞造,至少對普通人來說,有了這張東西,統治階層就可以把人鎖定,别妄想逃跑。

展雲的沉思落在其他人眼裏成了兔死狐悲的默然,這也是位功臣——帶着十幾位孤軍,阻擊日軍爲大部隊後撤争取時間,最終引爆山頂炸藥,打死打傷的日軍接近一個中隊。

不算上之前十六次攻擊和從緬甸一路走來在路上殺死的敵人,展雲的功績至少能讓他升爲少校,可現在,他卻是一個被遺忘的死人,連在山頂的時候看到過他的何書光也将他忘卻。

記憶的刻骨銘心和現實的世态炎涼,加倍的讓人喪失勇氣。

孟煩了關上了門,目光從展雲身上掃過,接着瞪向那群人,那些牲口們也瞪着他,大家都明白了。

世界似乎忽然變了個色,現在似乎站在一個地雷陣面前,而之前——他們當自己早已炸碎了。

屋子裏沉默了很長一氣。孟煩了開口的時候輕且慢,惟恐吐錯一個字的架勢。

“都聽仔細了——是審,不是斃。”

郝獸醫問:“……是誰說的斃啊?”

蛇屁股幹脆地說:“阿譯長官啦。”

于是大家瞪阿譯。

阿譯嗫嚅道:“……唐副師座說的,‘死定了,軍法從事’,這是他原話啦。”

喪門星問:“莫不是審完了再斃?我見過審人,罪狀紙一念,就地就咔嚓。”

然後包括展雲在内的所有人瞪喪門星,瞪得喪門星覺得該找個洞鑽進去。

“……我們從辛亥革命之後就是文明國家。”阿譯說。

喪門星顯然沒有聽明白,“……什麽?”

前面的煩啦跟他解釋:“就是說我們已經不咔嚓了,文明,就是咔——蹦——叭勾的意思。”

盡管把槍聲學得連拉栓上彈都精細出來了,喪門星仍不懂,一個雲南人連北方腔都急了出來,那叫近墨者黑,“……啥?”

迷龍忽然開口:“啥啥啥的?一個鈎子嘴,一群豬腦花。你們整點兒有用的成不?”

于是他們瞪着他,今天的迷龍一直沉默是金,這讓大家對他多少寄以期望。而迷龍站在圈子外,也盡可能做出一副狠巴巴的樣子。

“這事簡單。等上了公堂,誰要敢說一句壞,我整死他。我說的是當場整死。”爲助聲勢,這家夥對着牆上就是一拳。

喪門星啧啧地評價,“力使蠻啦,關節都淤住了。”

“那什麽是好呢,迷龍?”孟煩了悠然的問。

迷龍完全按照自己的邏輯得出結論,“哪啥……就是該在街上樹着碑立着表,文官下馬武官下轎的那種啦。光照日月,氣貫千秋那啥的。”

于是大家不看他了,大眼瞪小眼。

不辣嘟囔:“……莫名其妙。”

郝獸醫也嘟囔:“……怪不拉唧的。”

展雲在那兒搖頭:“别想着這事兒,他還活着,就說明事情還有轉機。隻要虞嘯卿不是酒囊飯蛋,就不會讓死啦死啦這麽個會打仗的人簡單的死去,哪怕是去死,也該讓他再沖上南天門——”

他說不下去,因爲所有人用瞪喪門星的目光瞪着他,展雲現在就是個空銜上尉,而且是在序列裏列爲失蹤的人員,大家尊敬他卻不怕他。

于是展雲沉默,心裏暗罵自己:沒見過這麽說風涼話的。

他本以爲自己能說出讓人放心又激動又熱血的豪言壯語,沒想到轉個身幾乎把人推入泥潭,自己也身陷重圍。

沒人怪他,一個不善言辭又喜歡說風涼話的長官至少比阿譯靠譜,這是大家一直以來的認爲,可在這裏,他們有覺得阿譯更加可靠,至少他的阿谀奉承能讓他們了解更多的消息。

孟煩了轉頭問迷龍:“他咋又好成這樣啦?你不是要整死他嗎?”

迷龍不理會奚落,“反正待會兒上公堂!”他拍着手上的半塊磚。

阿譯糾正他:“是法庭。我們是人證……那樣隻說好話,倒讓我們說什麽都沒人信了。”

于是迷龍對着牆上又是一拳。于是阿譯不再說話了。

喪門星輕聲地提醒迷龍,“力使蠻啦。出血啦。”

阿譯輕聲地堅持,“是法庭。”

沒人接他茬兒,迷龍手上的血靜靜地流在地上,大家靜靜地或坐或站,看着牆壁或天花闆。

阿譯一再強調法庭,他渴望公正。迷龍要揍人,他現在覺得欠了人。

大家發着愣,一直愣到公堂升堂,法庭開庭。(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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