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離開

孟煩了艱難地站起來,并且特意繞了點遠繞到龍文章身邊。

“幹什麽?”他明知故問的說。

龍文章忙活着擦槍,把他的毛瑟71收拾成此陣地上最幹淨的東西,“我哪兒知道?你不是從徐州打到緬甸嗎?”

孟煩了知道他在損自己,于是瘸過去,那一發七五山炮把整個槍巢炸塌了,除了死掉的同僚外,還把副射手炸死在槍巢邊,他過去時當兵的正把副射手擡走,但剩下的人很撓頭,因爲槍身倒還完好,槍架卻被炸毀了。

“撓出腦花子來也沒人管你們的。賣點兒力氣,我隻出嘴皮子。”孟煩了打算袖手旁觀。

他指揮着一行人用沙袋壘出一個倒三角的槽口,把槍管卡在上邊,槍身用又幾個沙袋墊住——龍文章看到此時也就不看了,擦完了毛瑟便專心擦他的李恩斯菲爾德步槍——反正孟煩了也不是弄給他看的,他讓人在槍管上又壓了一個沙袋以抑制槍口上跳。

“瞄就得老天爺幫了,好過沒有。”孟煩了随手抓了一個同僚的差,“你探半拉腦袋幫看位置,被打飛了别說我沒提醒。”

他懶得管對方因爲剛才那個飛起落下的同僚之死而生的哀恸和因自己的說話而陡變的表情,他走開,轉身時碰到了郝獸醫,并且注意到他一直在打量着自己的腿。

“剛動了手術就能亂蹿了?”郝四川有點兒酸溜溜的,“英國獸醫是強點兒。”

“醫術和架子都是您老人家的一百倍。痛死了,挖掉那塊爛肉後痛炸了。”

郝獸醫勸他:“你該躺着。”

“躺着就隻好拿英國話損人,隔着鞋撓,來這說中國話才損得過瘾。”

兩人身後又出了異響,迷龍一腳把他的副射手豆餅踹躺在戰壕裏,由此引發了要麻與他觸及體膚的沖突。要麻又屢敗屢戰了,因爲不辣在,他們有兩根脊梁。

“不辣上啊!日翻他!”

不辣喊着沖了上去,“哥哥我給你報仇!”

其他人無所謂地看着,迷龍一臂彎裏箍着一個,那兩位砰砰地對迷龍的肚子和背脊飽以老拳,迷龍抽空子對兩人的小腿報之以腳。

一聲異響,肉眼難見的飛行物呼嘯着從他們頭上飛過,那三個貨終于和諧了,齊齊地撲倒,而這邊的人渣們哈哈地大笑。

蛇屁股說:“笨蛋!是過路的小手炮啦!”

那發小炮彈在他們的視野之外爆炸,但并不是這一發,“咚咚”地又有幾發飛過,“轟轟”的又有幾發爆炸——大家終于回去自己的陣位。

龍文章悠哉遊哉地從緊張到汗毛發豎的人群中間走過,那種輕松本身就是一種奚落,他用望遠鏡觀察彈着點。

大家看着他們側翼的山道,那輛吉普車在并不寬敞的山道上一路七拐八拐拐着急彎而來,那是英軍司機爲了躲避因爲樹林障礙而失了準頭的擲彈筒炮彈,砰砰砰砰的,那炸點遠得像在演習,司機也使盡了渾身解數。

展雲一行在自己的陣地上看着。

康丫納悶地問:“他們躲什麽呀?一路直蹿不早就過來啦?”

“他們誓不與你康丫同見識,否則就沒了尊嚴。”孟煩了袖着手說。

郝獸醫說:“我說這日軍是攻了十幾次啦,這英國盟友可還是第一次上咱們陣地來呢。”

龍文章大點其頭,“對了。獸醫說得對,要客氣,要待以上賓之禮。我惦記他們那幾門維克斯大炮每天也往咱們陣前打一兩個基數。”

老頭兒有點郁悶,因爲龍文章根本在無心中就把他叫作獸醫。站在老頭旁邊的孟煩了拍他一下以示安慰。

“完啦完啦,撐不住,要拉稀。煩啦,你上午說他們多久沒打過仗了?……得得,要跳車啦,一二三。啧啧。”康丫一邊觀察英國人的動靜一邊說。

前運輸連副排座康丫在這方面看得比其他人準,小手炮遠遠地爆着,雖遠卻也考驗着司機的勇氣,他終于頂不住一腳把車踩熄了火,扔下他車上端坐的指揮官跳了車就跑,還好紳士風度萬歲,他跑兩步總算猛省,去扶了老紳士下車。老紳士行不亂步,下車後再繞一邊去拿下一個精緻的公文包,最大限度地考驗着他部下的勇氣。

于是龍文章在他們還沒上來之前沖其他人嚷嚷:“儀表!軍威!想不想火炮支援!給他們拍舒服啦!”

他帶頭整理身上的破布,其他人也就整理身上的破布,幾個天體愛好者忙不疊地穿上自己的衣服。

阿譯提醒孟煩了:“軍裝不是這樣穿的。”他把煩啦衣服上一直到領口的扣子也給扣上了,勒得對方透不氣來。

很多人都以一種正在上吊的表情整理着過緊的領口,跟着龍文章去迎接大英來使,剛才的烏合之衆們拉着一個丢三拉四的小隊形跟着去扮演儀仗,就他們一向的習氣和此地環境,已做到了極限。

龍文章半真半假地跟走在他身後的孟煩了起哄:“快想詞!能把老紳士感動得抱你親一嘴,你立刻就是校官啦!”

這話說的孟煩了有些悻悻,“想從你那兒占便宜的人都是沒有好下場的。”他到現在也不覺得這個冒牌貨除了在自己這一行人面前強做威嚴外,自封的團座能有什麽能力。

龍文章哈哈地樂,“哦?哈哈。我窮嘛。”

然後他們列隊站在陣地口看着那面瓜司機攙着老紳士氣喘籲籲地往上爬,他們就像賣水果的,把所有還看得過眼的全拉到了陣地口。

這回孟煩了真的開始想詞,“最可尊敬的親愛的先生,榮耀的日不落的戰士”什麽的,他看着對方,“甜心,陛下”這種八杆子打不着的詞都快冒了出來。他們真的很需要炮火,他們真的已經糟得不能再糟了。

老紳士終于上了來,拿着他的公文包喘着氣,大家齊刷刷一個敬禮,孟煩了一個箭步瘸了上去,“最可尊敬的親愛的先生……。”

老紳士怒眼一睜,再也沒有他一向的溫文,氣都沒喘過來他扔過來的便是一堆比日本山炮猛烈得多的語言轟炸,“你們到底是什麽人?哪一個國家的哪一支軍隊?你們根本不存在!你們所謂的四川團已經回到你們的國家!和你們的團長一起!我記不清他那個古怪的名字,但是我知道他絕不是眼前的這個乞丐和騙子!這位巴黎的愚人王是哪個部落的首領?年青的瞪着我的先生?!”

除了展雲,其他的所有烏合之衆都在愣着,而孟煩了就是那位年青的瞪着他的先生,而從公文包裏掏出的一紙公文摔到他的手上,他沒接,它散落在地上,孟煩了看着,那是英語的,是龍文章這些天從這座機場和基地提取的全部物資的清單。

老紳士厲聲說:“我必須收回已經被你們騙取的全部物資!立刻!”然後他終于溫和下來,這種溫和比剛才的狂怒更打擊人,“我很抱歉,沒能堅持和你們像紳士一樣交流。但是這太無恥了,年青的先生,你們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連一顆鈕扣、一粒子彈都不該屬于你們。”

哪怕不善言辭,展雲也站了出來,他用着難得冷靜的口吻說道:“我們若不存在,你們已經被鈤本人活剝,你所堅持的《日内瓦公約》隻是一張随時可以撕掉的手紙。我們在爲誰打仗,陣地上死掉的又是誰,是誰讓我們到這裏接收物資?如果你們願意在我們離開這裏後被鈤本人抓住然後綁在柱子上被他們拿來練習刺刀,我很高興的告訴你,這個陣地現在屬于你們了。而那些物資,權當我們的犧牲和讓你們安然享受幾天清閑日子的報酬。”

展雲說完的時候,老紳士的臉一陣白一陣紅,紅是因爲被展雲的話給激的,白色是因爲孟煩了把肩上的槍取下來杵在了老紳士的胸口,幸虧沒上刺刀,否則他早被刺穿。

孟煩了在那瞬間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他無法容忍自己的努力被别人奚落和無視,因爲他已經被人無視了半輩子。“它存在嗎?我們不存在,所以它是假的!對您來說它不存在!我用我不存在的手指給您一顆不存在的子彈好嗎?那邊的屍體也不存在!不存在的人守衛着您那座高貴的肯定存在的機場!存在的紳士大人……”

老紳士爲了他那無論如何都要存在的尊嚴而生挺。阿譯還有不辣這些狗黨一擁而上把孟煩了拖開,他掙紮着,隻不過當他們發現煩啦的掙紮主要是爲了把那些物資單踩進泥塗時也就由得他了。

老紳士最後瞧了一眼他的幼稚舉動,槍不再杵在他胸口,所以他現在看煩啦無疑像看一條基本無害的瘋狗。

“我知道無法與諸位進行理性的交流,我抱歉将會采用更極端的手段。”說完這話,他的目光從展雲身上劃過,然後他和他的司機們轉身離開。

随着身體的恢複,展雲對這個世界發生的事有了回憶,并且記憶起了這部分的劇情,原以爲可以心安理得的接受一切,就像在忍者世界,他可以接收其他人的奚落一樣。可現在,當自己代表自己的民族站在另一個民族面前被對方無視時,他才知道“忍無可忍”是什麽。

最終龍文章還是會帶着他們離開,然後,英國佬燒掉所有物資,帶着紳士風度的向日軍投降。

展雲已經安排人做着撤退的工作,但他隻是将這件事告訴龍文章,在他進行這項工作時,孟煩了瘸着來到龍文章坐着的斷樹樁子旁。

這家夥把坐着更舒服的斷樹留給了孟煩了,而他已經又摳下了一團泥垢,開始向孟煩了瞄準,後者拿手擋着,趕在他再來一下之前坐下。“他沒有抱着你親嘴,所以你升不了校官。”龍文章說。

孟煩了悻悻瞪了他一眼,而他彈出他的泥垢,這回準确地打中了眼睛,孟煩了低頭揉着眼睛。

“展雲沒告訴你嗎?”

龍文章看了眼讓阿譯跟在身邊的展雲,“他隻是說我們要離開。很堅決!”

孟煩了知道展雲做的是對的,但這樣做的後果肯定要有人承擔,如果自己一行人可以回國的話。“你沒資格升我的校官,就像你沒資格升展雲做營長一樣——你到底是誰?”他盯着龍文章。

“龍文章,你們團長,還有你們給起的那個名字,死啦死啦。”他開始樂,“煩啦煩啦,死啦死啦,很對仗嘛,橫批,煩死啦。”

煩啦笑不出來,“你不是軍官,軍官不該開這樣的玩笑。”

“你也不像個軍官,軍官不該這樣損嘴德。阿譯也不像軍官,軍官不該那樣沒用。展雲也不像軍官,軍官不會不去指揮打仗,可再我升他做營長前,他卻是副營長,你是連長,阿譯現在還是營長。”

“我是憑着念的那點兒打仗一點兒用不上的書當官的,不這樣我會被那幫老粗排擠死——阿譯的沒用就是被擠出來的。”孟煩了看向跟在展雲身邊的阿譯一眼。

龍文章搖搖頭,說:“說不定我跟你一樣呢。我是你們衆人的灰孫子,得捧着你們,我想有自己的軍隊啊。”

“至少你絕不是川軍團的團長……”

這時,小口徑榴彈的呼嘯聲突然接近,第一發在兩人視野外的陣地上炸開,掀起了迷龍幾個的大罵,第二發對他們倆來說是失近彈,它在龍文章背後炸開。龍文章的表情一下僵硬了,直挺挺地往後倒下。

孟煩了愕然地過去,這一切實在有點兒太過于突然。他開始相信那是真的,孟煩了搖晃他,他終于見了焦急,摸着對方的心髒。

“我不行啦……這隊人隻好交給你了……你現在就是他們的團長。”龍文章裝作瀕死的樣子說道。

孟煩了愣了一下,把那家夥摔在地上,鐵青着臉坐回了斷樹,炮彈在林子裏外又炸了一發,但是關自己個屁事呢?

龍文章啐着剛濺在他嘴裏的塵土坐了起來,“沒摔着——你瞧,連你都差點兒做了團長了,我就做不得?”

孟煩了正色對他說:“你聽好了,有兩個國家不認可你這個團長,你說虞嘯卿死了,可虞嘯卿已經帶着川軍團回國,所以我們在行文上并不存在。你還希望英國人的炮火和物資,可人家英勇無畏地跑來,是爲了收回你已經騙到的部分。那幫化石腦袋想的是列了清單的物資必須給名單上有的人,或者是銷毀或者是被日軍繳獲也能滿足他們形式上的圓滿。英國人來之前我以爲事情已經壞到極點了,但是我又天真了——你問我到底怎麽回事,事情就是這樣。”

那家夥若有所思地玩兒着他佩帶的毛瑟槍。

煩啦直白地跟他說:“老化石走的時候說會采取更極端的手段,他們肯定不屑有和我們這幫騙子打仗的種,但肯定能輕松弄張來自我們國内的處決令。我回陣地上,然後你愛上哪兒上哪兒吧,你這種人到哪兒都能活下來的。另外,如果展雲真的撤退,老化石恐怕做鬼也不會放過我們,哪怕能回國,我們這些人也會被拎出來給英帼人一個交代。”

“你不是一直在撩撥大夥整死我嗎?”龍文章看着孟煩了的表情開始樂,“别說,我還真怕,所以要你三米以内,你是地頭蛇,我真怕會撩拔的地頭蛇。”

“……是要整死你,一直要整死你,越來越想整死你——不是迷龍那種整死,他是拿你當朋友了,崇拜你的老粗也越來越多了,你怎麽做他們都會跟着。你這種人我明白得很,你們狂妄,你們有信仰,根本不在乎軍功和出人頭地,跟在你後邊我們也别想有軍功和出人頭地,隻有像蒼蠅一樣死掉,你把我們救出來就是爲了讓我們這樣死掉。你根本不會内疚,因爲你知道,不管做第一個還是最後一個,你一定也會這樣死掉。”

龍文章在他說話時早已站起來,在周圍晃動着,純粹像是爲了分散煩啦注意力一樣晃動着,“你怕死?你其實不像你嘴上喊的那麽怕死。”

“怕不怕不是嘴上喊的,可我怕他們死。從傷了這條腿,沒他們我死很多次了。一個鍋裏做飯的人,白菜豬肉炖粉條。——你很會打仗,搞不好是個天才,沒人想吃敗仗,所以那幫兵油子見你像蒼蠅見了屎。你想想,打機場我們是三百,後來又搜羅了一百,現在我們還剩兩百,死一半了。沒一個有怨言。你想想。”

那家夥居然還在沉吟思索,“如果有炮火,隻會死一百。”

孟煩了不再顧自己的瘸腿,蹦了起來,雖然很虛弱,但是他像要殺人一樣揮舞着瘦弱的手臂,“不用死一百,隻要死了你!你騙得那幫傻子有了奢望,明知不該有還天天去想!他們現在想勝仗,明知會輸,明知會死,還想勝仗!我頭眼就看出你來了,心比天高命比紙薄!你妄想,拖得我們也在妄想裏飛灰湮滅!是,人活在世上确實該發點光發電熱,可你不能拿我們當劈柴燒!你看我們長得像劈柴嗎?我們都跟你一樣兩隻眼睛一張嘴巴!”

龍文章沉默,他打着休息的手勢讓孟煩了坐下,而孟煩了也終于坐下,隻是坐下瞪着他。

龍文章低了很久的頭,然後擡起了頭,目光向展雲那裏看了看。

孟煩了很少看見他對活人這樣嚴肅。像對死人一樣嚴肅。曾經判斷他一心殺戳,敬重死者卻渺視生人,曾經覺得在他眼裏自己雖不叫炮灰,但也是祭品。

停了很久,龍文章說:“謝謝你轟走那具老化石,省得我費口舌。”

“什麽意思?”

龍文章看了看四周,“估計日軍在天黑後會再來一次進攻,兩個小時,發現陣地空了他們會直撲機場,有整個晚上。”

“整個晚上做什麽?”

“撤退,我帶你們回家。”(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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