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奇怪的中校

威利斯吉普從霧氣中沖出,一個急刹車後,展雲看到司機的腦袋在擋風玻璃上狠狠撞了一下,然後沒了反應。

一個人從副駕駛座跳下,手裏提了架輕機槍,他第一時間就把目光放在展雲身上。

然後,他朝展雲走來,隻是槍口一直沒離開展雲。

迷龍等人沒有舉槍射擊,因爲這家夥穿的是鍾帼軍官的衣服,加上盟軍的交通工具,顯然,他很可能是自己人,并有極大可能是某位長官。

這人瞧了眼倒下的日軍,瞅了展雲一眼,“鍾帼兵?”

“是。你是誰?”展雲沒有放下戒備,遠處的迷龍也沒有,在隻能顯露剪影的霧氣中,他們拿槍指着這名軍官,直到靠近了才把槍放下。

看到迷龍他們八個人後,這位軍官露出興奮,嘴角的笑幾乎撕裂臉頰:“不賴啊。你們幾個,這些都是被你們幹掉的。好,很好——”

他的話沒有說下去,因爲一群咳嗽的人群從燃燒的屋子裏面逃出來了,有人不怕死的朝外面沖,後面的人沒看到他被打死,也就跟着沖出來,接下來的是餘下的一群人。

那位長官的微笑頃刻消失,臉上能凝結成冰塊。

眼神也變成了冰,像是凝固了,并且讓他目光注視下的人也像是凝固了。他看着阿譯那群人,展雲從側面看着他的眼睛。

這種眼睛他很熟悉,上一個世界他在很多人身上看到過這樣的眼睛,有時展雲也會露出這種眼神。

看人時他是仵作,你是屍體,這樣的眼睛不會隐瞞必然的死亡。這樣的眼睛告訴你,他殺過很多人,那也是他的同類,他丢棄了很多事,他經曆過很多次的冷靜和瘋狂,傷逝與悲憫——來自屍山血海的眼睛。

咳嗽仍在繼續,展雲這邊卻一片死寂,然後那位中校終于開始動作,他動的時候就顯得活躍多了,不會覺得有一個人正在爲你掘好墳墓。

“你們幾個不錯。我一路走來,英帼佬在跑,鍾帼佬再跑,你們是我見到的唯一和日軍打仗的人。”他爲展雲九人點評道,“向自己認爲是敵人的人舉槍,很好啊。賞十塊半開,我沒帶,打完這仗給你們——這裏有多少人?”

咳嗽的那群人不用考慮,過了會兒才反應過來他最後一句問的不隻是展雲,于是所有人看着阿譯。

阿譯總算從咳嗽中醒來,并看到了那名中校,準備走上去時聽到他的問話,并被展雲幾人盯的後背發癢,可他卻理直氣壯地看着展雲和孟煩了,“孟連長?”

總歸是熟悉的人習慣,阿譯的聲音也将大部分目光帶向孟煩了。

孟煩了低了頭,他不願意被這樣一個人的目光穿透,“不知道。我們剛來,還沒數。”

不過展雲已經數完了,但那名中校也數完了,一眼撣十個地數,“好像是十六個。你們是一起的吧。爲什麽他們九個就能幹掉相同數量的鬼子,你們——被四個日本兵圍着當兔子打?”

他的目光很準,不但數清了阿譯那幫人的數量,還從展雲這邊的人手裏拿着的三八式看出斬獲。

中校的目光凝聚在走在最頭了的阿譯身上,這目光讓他覺得自己要被看穿了,于是解釋道:“日本兵是二十多個。我們沒有槍,飛機迫降時隻有一條褲衩。”

那位用機槍嘴碰了碰展雲手裏的砍刀,“這是跟你下來的也帶了一條褲衩,人家現在怎樣,你怎樣?”

“十六個人,被四個鈤本兵圍起來打。這幾個還是他們殺的,你們大概真的被二十多個人追過,可人家分出大部分人去追他們和英帼人了。他們覺得對付你們這幫人不值得用二十個人對付你們全部,一挺機槍,四個人。”

展雲趁着他說話的間隙問道:“你是誰啊?”

中校回答道:“我?龍文章,你們團長。”

“我們團長是虞嘯卿。”孟煩了很不願意這樣一個人擔當自己的長官。

那家夥半點不嗑巴地說:“他死了。你們現在歸我管。就是這樣。”

展雲隻能沉默,他将目光投向燃燒的屋子,那是軍火庫,燃燒的軍火庫。展雲想發揮自己的勇敢沖進去把武器從裏面搶出來,可是沒敢動,在這裏,生命隻有一次,煙熏火燎,哪怕一塊彈片也能要了他的命。

何況血精石的效力雖然發揮作用,展雲的身體依然虛弱,隻是從更虛弱變成比較虛弱。

那家夥解決了展雲後,思維立刻跳到另一個地方去了,“和英帼佬兒打交道是真他娘叫三屍神暴跳。你們不會正好有人會說英語吧?”

那些折騰着鈤本零碎的家夥全将目光放在展雲和孟煩了身上。

于是這位初次謀面的團長把大手一揮,把所有人全包在裏邊,“你們從現在起就是我的指揮部了。”然後他對孟煩了說:“孟連長,你以後兼職做我的傳令兵。”

他看着展雲手上拿着的刺刀,刺刀上還滴着血,血迹豔紅,那是刺入動脈才有的迹象。

展雲身上的氣息讓龍文章沒将遊戲般的鬧劇落在他身上,目光隻是掃過衆人,而後自覺有趣地看了孟煩了一眼,說:“那條腿怎麽回事?”

郝獸醫替他回答:“他拿手榴彈敲死一個軍曹時被敵軍用刺刀從後邊捅了。”

龍文章饒有興趣地打量着他,“做的不錯,這回又幹了幾個吧。行,這仗打完,治不好你的腿,就拿我的腿給你接上。”

大家無法不錯愕地看着他。但孟煩了看着他的時候絕對不是錯愕,是恐怖。

這人心比天高,一個心比天高的指揮官眼裏,這裏的人全是長了腿的炮灰,他會讓你死九十九次,還問爲什麽不湊夠一百次。

現在他完全不管展雲和孟煩了,他走向那群正在打劫日本屍體的人,隊伍裏又多了四支三八步槍,一支中正步槍和一支布倫機槍,就算不好意思扒鍾帼兵衣服,還有四個人可以穿上褲子,四個人穿上衣服,阿譯那兒的人正在做這件事。

龍文章打量着他們,又看了眼身後的展雲幾人:“你們怎麽找着什麽都往身上套?”

康丫也并不總是随和,看來人人對他有義憤,“我們光着呢,長官。”

龍文章擺擺手,“都扯掉,那是鬼子衣服,都脫掉。”

展雲能保證這比再嚴重的譏諷還讓人憤怒,從那一瞬間所有人的表情都看得出來。

迷龍沖着龍文章不快地說:“長官,送死就送死,死不高興趴個一字,死高興了躺個大字,可至少得有塊布。”

那家夥幹脆利索地說:“你們有褲衩了。扯掉,就算隻是褲衩它也是條鍾帼褲衩。”

隻有人僵峙,沒有人響應。

郝獸醫跟孟煩了附耳:“這家夥……搞不好鬼子罵聲鍾帼豬,他就會讓我們爲這三字往槍口上沖。”

展雲沒理會,但是那家夥耳力好得出奇,手一擡,立刻就把類似郝獸醫的這種異議給說服了,“我沒那麽瘋——你們都聽好了,這裏是緬甸,這些天這裏會死很多黃種人,死了以後唯一能拿來認人的是死人身上裹的布片。這仗打不赢,很多人的屍體都回不了家,能和同袍埋在一起就叫作回家了——你們願意死了以後跟鈤本兵埋在一起嗎?你們死了做鬼,再跟鈤本兵同寝同食,同出同入?一日三餐?”

諸葛智似半妖,很多喜歡三帼的人都稱他爲妖孽。可眼前有這麽個妖孽,妖是智,孽是逆流激進,他能輕而易舉讓一群人做他們最不想做的事情。

所有人都在忙不疊撕扯掉身上任何不屬于鍾帼的衣服,包括展雲。

近夜的霧色下一個倉庫在爆炸,阿譯他們待過的那個倉庫已經燒得在坍塌,大家在火光襯映下搬送鍾帼兵的屍體,把他們排列成行放置在空地上。

後來大家把死者排列成行,之前受傷的人都死了,龍文章要求他們把林間死于日軍追殺的屍體也集中過來,天黑下來,大家隻找到五具屍體,加上龍文章,他們一共還有二十六個活人。

迷龍和康丫把車上那具鍾帼兵的屍體搬過來并排放置,迷龍把屍體放下後開始扒鍾帼兵身上的衣服。

龍文章攔住迷龍,“幹什麽?”

迷龍是理直氣壯的,兩隻解人扣子的手仍停在死人的扣子上,“穿衣服啊。這樣死了也不會跟小鈤本埋一塊。”

“你要穿就得有人脫。手拿開。”

“是活人穿,死人脫。”迷龍明顯是不忿的,他的手仍停在原處沒有動過。龍文章從他身邊走時在他頭上推了一把,讓他坐倒,“我不希望你們覺得你們死了以後還會被人扒衣服。這樣就更加沒種死啦。”

然後他開始脫,地上有四具隻有褲衩的屍體,他摘下帽子爲其中一個戴上,然後把上衣脫給了另外一個,對第三個他脫下了他的襯衣,對第四個他脫掉了他的褲子。

“幫他們穿上。”那個已經像大家一樣翅裸了的男人說,聲音有點兒發悶。

大家在短暫的沉默後開始做那件事情。隻有一條褲衩的中校背着一支中正步槍,在大家身後看着他們做這種忙碌,大家的動作慢慢地由開始的機械生硬轉成後來的柔和,郝獸醫甚至用手托着死人的後頸,以免放下時磕了他的頭。

“你看,你們開始記事了,他們是你們的同袍,死了也是。”龍文章說。

當他們忙完這件事後,在屍體邊沉默着,他往前走了兩步,看了看那些已經被打上了鍾帼标記的屍體,他又走了幾步,幾乎已經瀕臨了那兩棟燒着的建築,一棟在炸,一棟在塌。他轉身看了看大家,“現在我跟你們一樣了,我要死了就會跟你們埋在一起。你們不要嫌煩。哈哈。”

那種直接念白出來的笑聲讓聽到的人有點兒不寒而栗,那棟爆着的建築又爆炸了一次,然後整堵牆坍塌了下來,那家夥又回頭看了一眼,不是被驚着了,而是爲了提醒其他人該看着哪裏。

“你們知道在爆炸的是什麽吧?——那個一臉驢勁兒的,我問你呢。”龍文章用下巴指指迷龍。一臉驢勁兒的迷龍悻悻地地說:“槍、子彈、手榴彈,那啥那啥的。”

龍文章揶揄着阿譯那群人,“連你都知道,那就所有人都知道。在爆炸的是英帼人本來說要給我們的槍,你們本來可以有武器的,你們直奔那裏邊,就有了武器,可你們直奔你們的老鼠洞,然後被區區四個日本兵圍起來打。”

“英帼人把彈藥庫點上了,它在爆炸。”阿譯說。

龍文章看着阿譯,“被炸死,被少你們四倍的日軍圍起來打死,喜歡哪個?”

他們沉默。哪個都不喜歡,但如果非得選擇肯定每個人都會選擇前者。

“現在英帼人可以說了——連交給你們的武器都保不住,廢物、廢物、NO、NO。”龍文章說。

然後他跪了下來,是向死人下跪,在身前炸着燒着的霧夜裏,他向那五具鍾帼兵的屍體單膝下跪,姿勢很怪,單膝,一手拿着武器,一手墊在膝上,然後他把自己的額頭放在墊在膝頭的手背上——他那樣做了足有半支煙的功夫。

大家看着他,現在這個神經質的家夥做什麽都不奇怪了。

他給死人下跪——好像在和死人說話,說的什麽真的隻有死人才知道。他和死人說話時變得很平和,再也沒有嘲弄。他對死人很尊敬,和他們很平等。

展雲把目光投向一邊,那兩個跟着自己狙擊日軍受傷的人。拍了拍郝獸醫的肩,“給他們處理一下”。

郝獸醫于是走到兩人身邊,用他獨特但沒有效果的方式進行診斷。

半晌,龍文章擡起頭,靜靜地看着死去的士兵,“走啦,走啦走啦,現在可以走啦。”

火光映着那張平和恬淡的臉,映着冷靜與瘋狂,映着傷逝與悲憫。

這樣專心對待死人的人,對活人卻漫不經心,很少見。

遠處的火仍在燒着。展雲和郝獸醫忙完了手裏的事,再沒其他了,除了跟在展雲身邊受傷的兩人,其他傷員沒有能活下來的。

孟煩了他們找到了一個廢舊的汽油桶,往裏邊灌注了水。

那個隻對活人缺德的家夥用一個手提的五加侖油箱往桶裏倒着東西,黑乎乎的,也許是染料,或者是瀝青,甚至是原油,總之讓整桶水立刻成了黑色。

在禅達聽到的大勝現在已經成爲潰敗,英軍不希望鍾帼盟軍進入他們曾經的殖民地,以至帼軍坐失良機,日軍橫插直入,成爲緬甸土地上的決勝者。鍾帼遠征軍主力向滇邊撤退,而英軍撤向印度。

而像他們這樣的人被草草組織,然後扔進戰場填補空白,結果隻是在潰兵中增加更多潰兵。展雲一行趕上的是這場戰争的尾巴,最糟糕的部分。

龍文章放下了桶,鑽進了桶裏,大家瞪着那小子又做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他看了看展雲他們,把頭也浸進了那黑漆漆的液體裏。

黑色液體上冒着那家夥在裏邊呼吸造成的氣泡。迷龍拿着上了刺刀的三八步槍做了個刺殺的姿勢,當然,現在那還隻是半真半假。

那家夥再冒出頭來時,已經完全成爲一個黑色的人,他抹了抹臉,笑了一下,龇一口白牙,露兩個眼白,笑道:“像黑夜一樣,摸着黑走黑林子。”

那個黑色得像妖異一樣的生物從油桶裏跳出來,像狗一樣抖擻着身子,甩得站在一旁的人一身黑點子。他做着請君入甕的手勢——往下到其他人了。

那玩意臭得讓人想嘔吐——大家一個個鑽進去,把自己浸進去。

他弄了一桶臭哄哄的東西讓大家鑽進去,當出來時這群人的樣子足夠吓死自己的老媽。

忍者的戰鬥雖然驚險,可在忍者大陸,多是正面交戰,展雲沒有經曆過長時間的潛伏,更沒将身體埋到散發惡臭的液體中,所以他和其他人一樣,對着黏在身上的東西露出深惡痛絕。

大家一個個鑽出來,站在那兒,一個個淌着黑水,不知所措——連郝獸醫也沒被放過。很難形容這樣的一支軍隊,光着裸着,黑得象黴爛了的樹皮,原始得如同上古洪荒,身上挂着臨時湊就的背具、彈袋,手榴彈用繩子束在脖子上,刺刀綁在腰上,大家盡可能地均分了來自死人的武器,讓每一個人都有可用的家夥,有人操着一頭粗的樹棍。

而龍文章在整理自己的李恩斯菲爾德步槍,“走啦走啦,活人就得有動靜,活人去打仗。”

不辣發牢騷:“他媽光着。”

龍文章文绉绉地說:“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于是他們出發。

展雲沒在意龍文章說什麽,血精石的數字跳到了八,這是他殺死的日軍數量。現在有兩個選擇,第一,維持原狀讓血精石恢複自己的傷口;第二,将能量點用在其他裝備上。

可是現在,除了血精石沒有其他東西可以幫助他恢複身體,因此,糾結一陣的展雲不再考慮,不管有什麽想法,首先要保證身體健康。(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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