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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後的時日裏,葉錦每日來,顧澈都已經休息了。而侍女那便所想表達的依然是太傅沒有任何異樣。
就這樣秋日來了,顧澈每日的活動範圍依然不過床榻之上這一點。
大概因爲她最近昏睡的時間越來越多,侍女已經不會再給她梳妝了。
這一日顧澈依然緊閉着眼睛在休息,侍女卻将她叫醒了然後往一邊給顧澈梳洗。
顧澈擡眼看了一下,而侍女卻沒有太多的反應。
換了一身廣袖長裙之後顧澈依然披散着長發坐在床前,這樣等了不知有多久顧澈便聽到了門外的聲響。
顧澈爲不可聞的吸了一口氣,葉錦每次來去都是悄然無聲的,也并不在意她的儀容。
這般動靜過來的必定不是葉錦。
由于是白日,殿内并沒有點燈,來人走到大殿門口停了一下,顧澈兩手撐着床榻兩方擡頭看了過去。
視線背着光,顧澈的位置并看不到對方的樣貌,然而僅僅是一個身影顧澈還是認出來了。
楚期。
顧澈沒有吭聲,而楚期一步一步走到了顧澈面前,終于顧澈看見了楚期。
侍女立馬般來了矮凳,楚期點了點頭,然後擡手揮了揮手。
侍女們沒有回應便陸續下去了。
顧澈有一點想笑,然而長久習慣了一個人,時間失去意義之後顧澈便很久沒有做過什麽表情了。此時也隻是擡起頭看着楚期。
楚期正在上下打量顧澈,沒有什麽特殊的表情,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如今楚是太尉了。”
很好啊。
顧澈想要回應,然而心中這般想了之後,卻并沒有張開口說話。
楚期看着顧澈便又搖搖頭,“以後若非必要,期不會再去前線了。”
很久沒有思考過這些時局關系了,顧澈有一點不明白。
随後便聽到楚期微微的帶了一些歎息,隻這一聲顧澈便擡起了頭有一些不甘的看着楚期。
她何曾被人用如此帶着些許憐憫的模樣對視過?
楚期看到顧澈這個反應倒是輕輕的笑了一下,“看來是楚多慮了。”
顧澈不言,楚期又才開口,“如今王上是一個明睿的人,還是太傅你親手教出來的。”顧期笑了一下,“當真國材。”
顧澈聽到這裏邊輕笑了一下,帶着一些嘲諷的神色,楚期搖了搖頭,“顧公子不要着急,即便如您也會有這樣的境地,又何論王上呢。”
楚期這句話一說顧澈猛然擡起了頭,而楚期隻是微微的笑了一下,然後才起了身,“數月不見太傅,竟然也這般模樣,倒是瞧不出來已經是三十多快四十的人了。”
顧澈然後是沉默,太傅才輕輕的松了一口氣,“希望顧公子不要讓我失望。”
說完之後楚期才往外走去,楚期說的話太模糊了,前前後後聽了這麽多顧澈想了很久才開始漸漸想明白楚期想說的是什麽。
楚期如今位列三公,自然也是這個國家中最顯赫的人之一。
這麽多年來楚期在戰事上所取得的功績自然對得起這個位置,然而楚期從來沒有站出來過,在任何該隐藏的時候,他都會隐藏好自己的身姿。從來不居功,也從不出頭。
無論是葉頤還是葉淮在位的時候,他都不曾有過什麽大的舉動,甚至自己的子女也沒有官居要職,和嫁給高官。
楚期這樣的舉動多多少少有人說他傻,然而楚期一直都沒有什麽太大的反應。
直到這次,葉錦大洗世家,世人才多多少少明白了些什麽。
而也正是這樣,所以顧澈也多少有些明白今日的意思。
楚期位列三公,而楚家如今的局面與顧家何其相似?
顧澈想了很久,然後明白了楚期那句話的意思。
葉錦是她叫出來的,所以葉錦會如何行動顧澈比誰都明白。
楚期太聰明了,所以葉錦不會信任他,更何況楚期雖不算顧家的嫡系,卻也算有着根深蒂固的關系。
楚期常年在戰場上同顧澈的嫡系軍隊在一起會有什麽樣的舉動?
這些都是未知數,所以葉錦将楚期調了回來,在眼皮底下楚期能做什麽?
楚期提出來見顧澈一面無可厚非,更何況葉錦也樂于讓楚期見到顧澈的下場,起一個殺雞儆猴的效果。
而楚期最後那段話是什麽意思呢?
顧澈想了想便明白了。
君王永遠是要平衡世家力量的,若是有顧家在前面葉錦又如何會動楚家。
楚期的話很明白,他會用辦法讓顧澈出來。然而再之後的邊與他無關了。
顧澈閉上了眼睛,然後輕輕的笑了一下。
有時候認識一個聰明人真的是一件很值得開心的事情,楚期走後不久葉錦便過來了。
顧澈依舊是在他來之前便睡着了,葉錦這次沒有着急走,而是一直等到顧澈再次醒過來。
顧澈這一夜又做夢了,夢到了很多東西,過去的幾十年走馬燈一般的一步一步從腦海裏掠過。在夢中顧澈談不上悲或者喜,隻是靜靜的看和。
再次醒來的時候看到的依然是帷帳,依然是手上甲子鎖的冰涼觸感。
随後傳來的便是葉錦的聲音,“太傅醒了?”
顧澈沒有開口,隻是眨了眨眼,似乎還在分辨現在是在夢中還是現實。
顧澈眨眼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才又眨了眨眼睛。
葉錦笑了一下,“看起來太傅并沒有很高興。”
顧澈沒有看葉錦,還是一副走神的模樣,葉錦終于還是歎了一口氣。
顧澈腦海裏已經在想如果是楚期的話會用什麽樣的手段将自己救出去呢?
聯合顧家?又或者是提醒說服葉錦,還是……
顧澈想了想楚期,他從來都不是一個主動的人。楚期更像是挖好了陷阱在一邊看着你跳下去的樣子,如果是楚期的話會選擇怎麽做呢?
楚期一定不能聯系顧家。
現在葉錦正等着楚家的小辮子,這麽明顯的事情,楚期肯定不會做的。
那麽說服葉錦?
楚期才不會這麽幼稚。
那麽剩下來的方式便隻有……
顧澈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擡眼看着葉錦。
看到顧澈終于有了反應,葉錦笑了一下,顧澈又往上看了一下鎖,然後才開口,“終究還是我錯了。”
“太傅說什麽呢?”葉錦伸手拿起了顧澈一縷頭發。
顧澈太久沒有說話,說話出來的聲音并不流暢,顧澈又輕輕的閉上了眼睛,“我教會了你那麽多東西,卻唯獨沒有教會你何爲人心。”
“人心?”葉錦把這個詞念了一下,然後便笑起來,“太傅,我從來不相信這個東西。”
顧澈不言,葉錦才又開口,“或許你現在教我也不遲。”
“已經遲了。”顧澈依然沒有什麽情緒的樣子。
葉錦隻是笑了笑,沒有搭話,“我從來不相信這個東西,你曾經問我恨不恨我的父親。”葉錦撚着顧澈的頭發擺弄了兩下,“當然恨,若不是他那般漠視的态度我母親便不會死,而我也不會變成這樣。”
葉錦放下了顧澈的頭發,往後退了一下站起身來,“若不是你們,我也不會變成這個樣子。”
說完這句話葉錦又彎下腰,看着顧澈,“不過我很感激太傅,若不是太傅,錦雖不至于此,卻也早被壓垮了。”
葉錦說完之後站直起了腰,顧澈看了過去,然後開始一日一日算着日子了。
楚期和顧澈不同,或者說何現在的顧澈不同。
楚期屬于那種在其政謀其職的人,曾經跟随郭嶼那樣的大将。郭嶼敗後降的降,自立的自立,他卻能夠急流勇退,到了浮台。
可是楚期真的效忠了浮台麽?
當然沒有,顧澈比誰都清楚,楚期這個人,好像誰都可以是他的主公,然而他從來沒有給任何人當過臣子。
他所做坐看的不過是比任何人都看的更長遠一些,也更穩妥一些。
曾經的顧澈隻想守住顧家,多一點想要守住顧家所在的雲州。
然而如今呢?
顧澈輕輕的笑了一下,從葉淮可以在死之前推大越一把的時候她便又多了一個想要守護的大越。
在其政,謀其事。
顧澈看了看一邊左手上的鎖鏈心中已經大約明白了楚期會如何做了。
這幾個月來顧澈都未曾照過鏡子,所以她并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何等模樣,隻是看着當初剛剛好貼着她手腕的鎖已經顯得大了許多。
楚期做到這些事情需要多久呢?
顧澈一日一日的算着,一定比自己更久。
顧澈從某個角度來說是個賭徒,隻要堅信自己會赢那麽便不顧這中間有多少意外和損失。
楚期卻不一樣,他是一個徹底旁觀的政客,所以他每一步都絕對不會給自己留下任何被人可以抓住的東西。
這樣日複一日的又過了很久,然而大概是因爲知道楚期會做什麽,所以顧澈的心是格外平靜的。
沒有了絕望,隻是每一日都在計算着楚期做到哪一步了。
終于,當夏裝變成了冬日厚厚的棉衣之後,迎着雲州第一場雪葉錦滿身風雪的走進了大殿,然後一言不發的看着顧澈。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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