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年關徹底過去,顧曦已經能四下走路了。
顧曦同顧淳不一樣,倒不是一個沉澱的個性,會走路之後每天都一群傭人跟在後面滿院子轉。
顧淳除開顧曦這裏也沒有再有男孩,這全家都圍着顧曦轉了起來。顧淳同顧澈喝着茶,然後就看着顧曦搖搖晃晃的跑過來,看到兩個大人眨了眨眼,也不喊人蹬着小腳又跑開了。
顧淳笑了起來,“倒是有些像阿澈你小時候。”
顧澈笑了一下,“我的孩子是像我。”說完之後端着茶盞看着顧小小,“跟着少公子的那些仆從都罰下去。”
“爺……”顧小小愣了一下,然後看到顧澈放下了茶盞,已經和顧淳說其他話了。
顧淳聽到顧澈的話也是有些意外,随後笑了一下便和顧澈聊了下去。
這樣的亂世不知道還能持續多久,顧曦如今還是一個小孩子,尚且不懂規矩,然而他身邊的那些仆從可已經不是第一天了。顧曦或許還不懂禮數是什麽,但是那些仆從這樣任由顧曦下去卻不行。
顧澈看了一下杯盞裏的茶葉,又想起了自己小時候。
無論顧淳以後還有幾個兒子,顧曦都永遠是顧家的嫡長子。他身上的責任和需要擔負起的東西太多了。
話傳下去了,之後究竟怎麽處罰的事情也就不用顧澈操心了。
往後又開始整軍,這之後西涼的軍隊放了一部分回去。代昂過來匆匆與顧澈告别便帶着一部分人馬又回去了。
反倒是他父親其他人因爲封了京官所以都留了下來,就雲州任職。
這些變動或許在外人眼裏預示着雲州正式成爲帝都,也預示着西涼軍終于歸中央統領。
然而顧澈心裏卻明白,這是葉頤清理黨羽的第一步。
顧澈不知道葉頤打算什麽時候動手,或者他是在等少帝動手。這些時日到軍中的時日愈發多了起來。
若是自己被削了兵權,這些将領還能留下多少?
顧澈跟着去巡視,走到哪裏都有熱切的眼神。
因爲軍中大多是狄戎,所以也沒有過年可以回的家。顧澈編了名錄,有家要回的登記輪換一下就好了,而無家可歸的軍中統一提高夥食待遇。
如今年關已經徹底過去,士兵們都歸了隊伍。
秦槐又說了一些最近的情況,然後看到顧澈一直心不在焉的模樣。
等到顧澈傍晚回到城裏便聽到了新來的消息,袁德公失蹤了。
說是失蹤也不對,開春現在葉頤已經開始調兵了。
袁德自薦領兵,要先去駐紮讨伐。然而這五千人馬一去便失去了聯系。
朝中不少人便開始猜測發生了什麽,顧澈大晚上被招了過去看着四下讨論的群臣搖了一下頭。
一邊薛瑾開口,“顧将軍有什麽看法?”
顧澈擡頭看了一下下面人的顔色,大多有些好奇,也有部分有些凝重。
顧澈便笑了一下,“袁德公既不是主公從屬,也不是客卿。手上有五千兵馬,想來總不至于被流寇所請。”
顧澈這話一說下面一片嘩然,立馬就有一個身材高大的武将直接一手提起長刀一手拍桌子,“你這小子什麽意思!”
顧澈這話裏的意思自然是說袁德手上有五千人,總不至于被敵軍無聲無息的就殲滅了。那麽這五千人要不被察覺的消失就隻能是袁德自己的意思了。
這本也沒什麽,可是顧澈前兩句話直接就挑明了袁德本就沒有臣服葉頤,那麽這樣無聲無息的隻能是跑了。
顧澈會這麽說自然不是空口放厥詞,袁德和少帝往來密切,就算和代家也是多有往來的。
要說少帝的心思他不明白,那怎麽可能。
隻是現在跑的話……
顧澈心裏想着,然後笑了一下。
袁德自稱皇族之後,在這當口卻突然跑了。應該說他确實有些顔色勁,知道自己的深淺,還是應該說他這樣的人也不過如此呢……
顧澈看着這個拿長刀而起的漢子,笑了一下,“那韓公以爲呢?”
瞬間大家的眼神又聚集到了這位韓公身上。
這位韓奉是袁德的屬下,聽說還結了兄弟。袁德一路磕磕絆絆他都一直跟着。這次斬沈息的時候韓奉可是領兵立了大功。
葉頤一直有拉攏的意思,然而這位和袁德一樣,也都打起了太極。于是也都是爲将一直跟着,說起從屬來确實不是葉頤的。
韓奉這樣殺出來的将領自然是有些瞧不上顧澈這種世家子的,然而此時顧澈這話一出韓奉漲紅了臉皺着眉,“哥哥自有他的緣由。”
顧澈笑了一下坐了下去,倒是忍不住用餘光看起了西涼一衆将領,自然是神色各異了。
葉頤那邊立馬跟韓奉說了兩句,讓韓奉不要着急。然後看了看顧澈又開口,“想必袁德公有自己的打算,兵不厭詐嘛。”
一群臣子又立馬附議的點點頭,顧澈笑了一下,若真是兵不厭詐又何須大晚上的召集這麽多人。
說起來不過是做戲。
袁德這樣跑了,少帝黨們不可能不怕走漏了什麽風聲。
這樣的情況下葉頤想要有動作就難了,以葉頤多疑的性格不可能不懷疑什麽。
然而把所有人着急在一起,再這麽由頭沒尾的說兩句,反倒是能讓對方放心了。
更何況顧澈話裏話外的意思都是袁德不敢人下。
于是讨論了一晚上也不過就是這麽個意思了,當然,表面上還是說多半袁德公有自己的想法。
顧澈往一邊出去的時候倒是有小仆從走了過來,顧澈看過去,小仆從隻是彎着腰,“二公子有請。”
葉淮?顧澈笑了一下。
袁德跑了出去,那麽接下來的局勢就有些糟糕了。
葉淮現在這麽明目張膽的找她也算是給葉頤一個交代,告訴葉頤她算是自己人。
顧澈點了點頭,“帶路。”
顧澈心裏想着葉淮找她要談的事情,自然也就沒有注意身後葉翎看她的眼神。
随後便跟着仆從過去,穿過曲折的長廊然後便看到了葉淮。
居然是當初她剛回來時見到葉淮的長亭。
隻是同那時比起來,現下點了許多的燈,倒是顯得明亮了太多。
顧澈走到一邊坐下,“還是早春便在這池水旁邊,向來葉二公子身體倒是不錯。”
葉淮知道顧澈是說他爲了擺這些花架子弄在這裏太冷,也隻是笑笑讓仆從下去了,“若不是這般,怎麽對得起顧将軍的點播?”
顧澈笑了一下,然後等着葉淮開口。
葉淮倒是有些無趣的樣子,“顧二公子也太不解風情了,我就不能隻是感激你所以閑聊兩下嗎?”
“我可沒有早春還涼的時候,帶着舊疾在湖水旁邊吹着涼風閑聊的習慣。”顧澈的傷在陰涼天還有作痛,便也不陰不陽的回了葉淮兩句。
哪有這個時辰,當着所有臣子面就這樣直接把顧澈叫過來就爲了閑聊的?
葉淮搖搖頭,“恐怕快了。”
隻這四個字顧澈便明白了,“那我倒是輕看了袁德公了。”
袁德走也分幾種情況,一種便是他聽到了風聲,怕事情敗落所以便找了借口逃走了。
這樣的情況的話隻要穩住雲州這邊便可以了,可是還有一種情況,便是袁德的出走是裏應外合。
等到他出去将葉頤挾持少帝的事情一說,那麽外部圍困,京中再出變故便難說了。
“可是韓奉并不知……”顧澈想了一下,又搖了搖頭。且不說韓奉是否真知道,隻怕袁德也可能事關重大并沒有告知。
顧澈看了看遠處站着的仆從,然後歎了口氣,“需要我做什麽?”
“你去看少帝。”葉淮開口。
顧澈愣了一下,“這把火要我親自點?”
“恐怕是的。”葉淮開口,“如若不然你就隻有稱病了。”
顧澈皺着眉猶豫了一下,然後笑了起來,“我點。”
顧澈稱病的話顧淳是一定要上戰場了,而她卻并不能完全擺脫嫌疑。那麽之後的清算都是看葉頤如何動作了。
然而若她點火,将這件事情跳出來,至少她手裏拿到了主動權。
葉淮笑了一下,“果然是阿澈的性格。”
顧澈笑了一下,“我明日去。”
“你說了就可。”葉淮點了點頭。
顧澈直接起了身,剛往外面走沒有幾步,便看到了葉翎。
顧澈立馬作了禮,“葉将軍。”
葉翎看了一下遠遠站着看着他們的葉淮,才開口,“阿澈有時間同我一叙嗎?”
顧澈皺了眉,說到底她并不知道如何面對葉翎。
除開身份外她同葉翎便當真沒有别的了嗎?
顧澈搖了搖頭,“天時太晚了,家中幼子尚且在等澈,不便……”
葉翎皺着眉,“就一會兒。”
顧澈歎了口氣,她話裏已經說的很明白了,甚至提到了顧曦。
若是不知道葉翎的心思也就罷了,可是如今卻是知道了。然而知道了又如何?葉翎這樣的想法是如何也不能有的。
她已經有了幼子,身份便是不容置疑的。
顧澈擡起頭看着葉翎,“若是葉将軍堅持的話。”
葉翎看着顧澈,然後點了點頭,“随我來。”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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