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我活了。
然而直到行軍路線确定顧澈才真的明白了葉頤的深謀遠慮,他絕對不會滿足于隻爲了一個目的而行軍。
如今大軍繞道西涼再去峽谷關,打的便是西涼的主意。
西涼與羌狄接壤,再加上是盛産馬匹的地方。長期與羌狄的戰鬥中造就了西涼鐵騎的名号,當初郭嶼能夠長驅直入中原,便是靠着這樣的軍隊。
如今葉頤擁立天子爲正統,又外驅羌狄,那麽從名義上便能和西涼鐵騎聯合起來。
如今關中戰亂,郭嶼之前的收益西涼的軍閥們都看着,隻是如今大勢已定便不敢貿然行動。如今葉頤給了他們這樣一個機會,西涼将領們怎麽可能不同葉頤聯合?
等到西涼這邊的軍隊形式定下來……
那麽再往後殺入關中的話,已經兩敗俱傷的徐賜徐得又算什麽?
想明白了這些之後顧澈倒是覺得有點兒意思了,若收并西涼鐵騎……那麽葉頤手裏的軍隊就不全是他的嫡系了。
有機會,顧澈看着行軍路線圖深吸了一口氣。
果真和丘付所說的一樣,本來十五日的行程,整整二十三日才到達雁城。
最後幾日顧澈可以說是被擡到雁城的,本以爲這些士兵多少會輕看她,不過倒是沒有人說什麽,一幅習以爲常的樣子。
到了雁城之後大軍駐紮在了城外,顧澈躺了半日便有人來報要雁城的代家公子帶兵來接人了。
聽到這個消息顧澈還沒什麽反應先怒的反而是顧澈坐下的将領秦槐,一拍桌子便喊着,“居然派一個黃口小兒過來接我們将軍。”
顧澈屁股有些疼,坐在榻上笑了一下,“代公子似乎比我大些許?”
秦槐本是個粗人,聽到顧澈這麽一說立馬就有些不好意思了,“那個顧小将軍我不是說你小什麽的……”
顧澈揮了揮手,“澈明白的。”
顧澈用手指敲打了一下桌面,當初郭嶼進京勢如破竹,涼州的軍隊看到這個陣勢也都蠢蠢欲動。其中代家和賈家兩門西涼軍閥也都有參與過。
隻不過郭嶼後來死亡,兵敗如山倒,代家和賈家便立馬又回了西涼。
涼州地處邊疆與狄戎接壤,常年都在與這些遊牧名族征戰對于天子帝王什麽的實際上沒有任何的想法。從某種角度來說,一旦後方失利這一群是是反的最快的。
那麽代澤這次讓他的兒子代昂來接顧澈就非常能夠理解了,在代昂眼裏顧澈也不過就是一個雲州的世家子罷了,如今剛拿到兵權能不能馴服手裏的兵都難說,實在是用不着他出面。
再着說代昂和顧澈又不一樣,代昂從小便在馬背上長大,随着父親南征北伐,雖然才年二十但是早已頗有盛名。
若是代澤來顧澈還得考慮一下用怎樣得身份和代澤說話比較合适,畢竟這次合作葉頤已經給代澤了一個從四品的官職,也算是朝廷方面正式給涼州這些将領了免罪申明。
從品級上來說顧澈是上級,可是若真面對起來就如同秦槐的話。她現在連地都下不了,在代澤眼裏不過是個仗着家室上陣的繡花枕頭罷了,還真是個黃口小兒。
若是換成代昂的話,反倒是好交流一些。
想好之後顧澈便松了口氣,“你們先下去吧,等代公子來了再通報一下便是。”
顧澈拿出竹簡看着軍隊裏的一些通報,心裏已經在開始思考這次代家了。
西涼軍閥割據衆多,如今最大的兩支便是系出名門的代家和另一支孫家,兩支勢力父親還拜了兄弟。不過這些兄弟一說卻是信不得的,爲了一點利益,這些軍閥便可以各自爲戰。也因此葉頤能放心大膽的和他們合作。
若說雲州世家裏顧澈最爲受關注的話,在涼州便是雁城的代昂了,如今代昂二十,然而年僅十五的時候代昂就曾在代澤領兵出征的時候帶兵守住了後方空虛的城池,更是在代澤殺回來的時候從城中殺出,裏應外合直接将敵将包抄,千軍之中一襲白衣取了上将首級。
往後打仗更是從未敗過,一襲白衣殺進殺出。
邊關連五歲的孩童都會唱着,“名師大将莫自牢,千軍萬馬避白袍。”①顧澈作爲一個傳說自然也明白這其中真假的成分,不過想了一下自己十五的時候便有些無奈。
代昂十五歲已經萬軍之中取敵将首級了,而自己卻還在床上裝病。
無論以後是什麽局勢,這個與自己年齡相仿的小将軍顧澈倒是想見一見了。
剛這樣想着外面已經傳來了通報聲,顧澈倒是沒想到代昂來的這樣快便立馬讓人進來了。
一進來顧澈倒是有些驚訝了,代昂一直被傳成一個殺神模樣,然而此時站在顧澈面前的少年卻面如冠玉。
和在雲州的世家子不同,他身上沒有那種慵懶和恣意,也并不像葉翎這樣的成熟感。然而劍目星眉,在這個年紀看起來格外的英姿挺拔。
一襲白袍雖然從身量上來看确實是常年征戰的體魄,然而卻并不會讓人覺得粗俗。這般的風姿,卻是當得起“錦将軍”這樣的稱号。(好吧你們一定猜到這是誰了……)
顧澈倒是沒想到這樣的邊關之地也能養出這樣的兒郎,對着代昂笑了一下,“澈失禮了。”
代昂揮了揮手,“無妨,我們這邊沒有這麽多規矩,顧将軍剛來,水土不服自是正常。”
顧澈點了點頭,代昂既然樂得給她一個台階下她便也接着了,“将軍如今是如何打算的?”
直接開口便問代昂他們的打算,說起來算是顧澈失禮,比較代家這邊的軍隊還是他父親代澤的,凡是還是要過代澤的手。
代昂卻沒有多想,“這次由昂帶兵與将軍一起,先下雍關,然後再向北。”代昂說完之後看着顧澈,“似乎除開我們兩支還有一支軍隊會一起?”
“嗯。”顧澈點了頭,“葉翎會自北拿下石門關,然後再走曲水彙合。”
“葉翎也來?”代昂眼睛亮了一下,顧澈看着代昂的表情覺得甚是有意思便點了點頭,“是的,葉将軍也來。”
顧澈這樣說了之後代昂有些激動的樣子,“隻可惜要過月餘才能相見了。”
“代公子很喜歡葉将軍?”顧澈看着代昂的樣子疑惑了一下,代昂神色古怪了一下,然後才開口,“去年葉……”代昂思考了一下稱呼,才又繼續開口,“葉司空攻打這邊的時候順手抄了孫家一個城池,當時昂披挂上陣曾遙遙見過葉将軍一眼。”說道這裏代昂笑了一下,“可惜隻是搖搖看了一眼,太遠了沒能交上手。本已經是必勝的局了,結果讓葉将軍硬生生扭轉爲和。”說這裏看着顧澈,眼裏有着亮光,“當時昂便想若能夠一定要再交手一次。”
顧澈看着代昂這樣子,笑了一下,“等到葉将軍回來,代公子便可以好好打一仗了。”顧澈說完這句話心裏卻泛起了不小的波瀾,顧澈接觸軍隊并不多,然而活到如今十七年無論和誰提起戰争,所有人都是皺着眉。
戰争在世人眼裏都是屍俘遍野,山河破碎。哪怕是顧澈手下天生一起征戰的狄戎戰士對戰争也是忌諱莫深的。
唯獨隻有代昂,他提起戰争的時候卻湧起了無限的憧憬。
顧澈不知道這樣的心理會帶來什麽,隻是笑了一下又聽代昂說了一些别的。
這樣過了半個時辰,外面才又有人進來禀報說代昂的士兵到營地裏了。聽到這裏顧澈才整個人都愣住了。
葉頤不久前才動過西涼,雖然西涼内裏窩裏鬥的事情也不少,但是說到底如今的合作也不過是暫時的,未來怎樣都說不好,代昂就如此放心大膽的一個人進了顧澈這邊的士兵大營。
顧澈在心裏不知道什麽滋味,勉強笑了一下,然後撐着酸痛随着代昂走出去。
代昂出去,他下面的士兵便立馬走上來喊公子了。并沒有行禮,然而舉止間卻足夠親密關心。
不知道爲什麽,顧澈有點兒羨慕。
西涼地段并不好,還随時要和狄戎交戰,然而這裏的人卻并不像雲州那般。
遠離廟堂,也沒有那麽多暗中算計。
顧澈擡頭看了一下天,一邊已經有人牽過來了代昂的馬,“公子你下次别跑那麽快了,你的踏雪我們追不上的。”
“明白了。”代昂笑了一下,然後又看着顧澈,“這個是我表弟,叫代躍。”
代躍倒是立馬對顧澈作了禮,顧澈點了點頭。然後代昂便開口了,“澈現在便随我去城内嗎?還是?”
顧澈遲疑了一下,然後就聽到旁邊代躍笑了一聲,“公子你别這麽爲難顧将軍了。”
顧澈如今是三軍之首,這樣貿然便進去是陷全軍于險難裏。然而代躍這麽開口她不去反而顯得懼怕了。
顧澈笑了一下,然後往旁邊吩咐了下去。
“恐代将軍等急了,澈便提前入城吧,隻是……”顧澈點了百人,然後就要開始躊躇馬匹的事情了。
已經到了城中他作爲将軍坐馬車進去肯定不是特别合适,然而顧澈卻已經不敢自己騎馬了,現在雙腿還腫脹着。
正猶豫着代昂直接上了踏雪,“踏雪步子穩,顧将軍與我同騎?”
如今顧澈已經不是童子了,共騎有些不妥,可是也沒有别的方式了,總不能慢慢走馬讓人等。
顧澈隻猶豫了片刻便直接神過手随代昂上了馬,代昂的手穿過顧澈胸前握住缰繩直接回頭開口,“我帶顧将軍先走了,你們快來。”說完之後一打馬便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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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名師大将莫自牢,千軍萬馬避白袍。按照正史這句詩句當然不是形容這個誰的……而且時間軸也是穿越了,不過既然架空了大家就不要太在意啦。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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