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藏一行人就在旁邊沉默的看着阿紮克仰天大哭。片刻之後,三藏毅然回頭,對衆徒弟道:“此事,我無法坐視不理。”
說罷,三藏伸手使勁拉起阿紮克,不料對方傷心過度,哭泣着癱軟在地上,再加上身體頗沉,三藏竟然拉之不起。較了一氣勁兒後,三藏氣忿,一把将阿紮克重新推倒在地上,厲聲大喝道:“别哭了!成何體統!”
這一聲叫得十分大聲,不光阿紮克,連一邊失魂落魄的硫克蘇也被吓得一個激靈。三藏繼續高聲大喝道:“男子漢大丈夫,可以死,不可以認輸!你身爲族長,遇到災難隻會哭哭啼啼,像個什麽樣子?這樣下去,如何能帶族人逃過此劫?”
阿紮克被這當頭棒喝驚得站了起來,怔怔地盯着三藏道:“可……可那是天狼軍啊……”
“那又怎麽樣?”三藏氣憤地将頭上的毗盧帽摘下扔掉,又推開試圖阻止自己繼續說話的豬八戒道:“你們這些人的思想怎地如此奴性?天狼軍怎麽了?他們也是血肉之軀!神仙還渡天劫呢!這些妖怪更是會老會死!你們爲什麽這樣怕他?”
“他們力大無窮,武藝精熟。座下的狼騎更是兇惡異常,跑起來飛快,又會撕咬敵人……”
“那又怎麽樣?那又怎麽樣?”三藏一把抓住阿紮克的衣領,将對方推的不住後退。他恨鐵不成鋼的搖晃着阿紮克的身體,聲嘶力竭地大叫着:“那又怎麽樣?你們這些沒見識的笨蛋!如果你們隻會匍匐在地膜拜他人,那就永遠不要想着别人拿你當回事!天狼軍兇惡又怎麽樣?他再兇能兇過黑山魔君去?這世界上有那麽多神仙妖怪,有那麽多修行得道之人。你們難道見一個就跪一個嗎?那樣的話,你們的人生還有什麽意義?你爹媽生你下來,就是爲了讓你一輩子給别人磕頭嗎?”
“我……”阿紮克眼看這大和尚兇巴巴地吼着自己,聽着對方這一番聞所未聞的說辭。他從小就被前輩教導要敬畏神靈,才能風調雨順、人畜平安。但這位大和尚的話,卻仿佛在自己面前打開了一扇新的窗戶。阿紮克的心裏有一個地方在悸動,仿佛要告訴他這三藏法師說的才是真理。阿紮克不知道,其實那聲音正是一個男人的血性在蘇醒。
“父親!”旁邊的硫克蘇猛地站直了身體,大聲吼道:“三藏法師說得對!我們不能這樣束手待斃!草原男兒,便是死,也要死的英勇!”
阿紮克仍然沉默地站在那裏,低着頭一言不發。三藏也不再喝他,輕輕放開衣領站在原地看着他,等着這位頭領是否能鼓起背水一戰的勇氣。
半晌之後,阿紮克才擡起頭來,雙手合十,對三藏深施一禮道:“多謝三藏法師的當頭棒喝。”
三藏微微一笑,沒有說話。阿紮克卻又轉過頭來,對自己兒子輕聲問道:“硫克蘇,你剛才說,屠滅乞岩部的天狼軍有多少騎人馬?”
“三十五六騎!”硫克蘇道。
阿紮克點點頭,對三藏苦笑道:“人生多艱,你不惹他,卻難免有人來惹你。三藏法師,小人在此再次懇請您速速離開此地。隻有這樣,小人便是戰鬥,也能少些後顧之憂。”
悟空見這阿紮克此時腰直背挺,雖然仍是面帶菜色,但卻再無初見時唯唯諾諾之狀。不由心中慨歎,又有一個傻子被光頭唐忽悠了。雖然心中看不起這些戰力低微到極點的凡人,但悟空卻也感動于這漢子甯死不屈的氣慨,決定幫他一把,于是說道:“阿紮克族長,你不用管我們,隻要照顧好自己部落的人便行了。今晚來催收天供的幾隻狼,便由俺來替你對付了。”
阿紮克聽了,有些吃驚,不知這瘦小幹枯的猴面和尚怎敢出此大話。三藏卻在一旁說道:“族長盡管放心,隻要我這徒兒說話了,便是天大的禍事也能消彌于無。你可知道他是誰?”
“呃……這個……願聞其祥。”
三藏驕傲地一指悟空,擡起下巴道:“他便是當年大鬧天宮,單打獨鬥十萬天兵天将,的齊天大聖——孫悟空。你莫說幾個天狼軍,便是那天狼王親自來了,見了我家悟空,也得跪在地上喊爺爺!”
原來三藏怕悟空不幫這些牧民,故意扔出一頂大高帽子來,轉角敲釘地想讓悟空接下這活兒。果然那阿紮克聽了,恍然大悟。心想怪不得這位聖僧如此有恃無恐,原來是隊伍中有來頭如此之大的仙人。他連忙跪在地上向悟空磕頭,嘴裏一個勁兒地說着:“不知大聖爺來臨,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悟空本是那吃軟不吃硬之人,見阿紮克對自己如此恭敬,果然一把将對方扶起笑道:“你這老兒,方才剛剛有些男子漢模樣,怎麽一轉眼又跪在了地上?俺卻要先說好,你要是再敢随便下跪,俺便不再管你!”
阿紮克連忙站起,又向悟空行合十禮。悟空揮手讓其自去安排部衆,這才千恩萬謝地離開。三藏目送着阿紮克打起精神去集合部落男女,不由笑道:“這下好了,阿紮克大叔也算有點族長的精神了……”
“然後呢?”悟空也盯着阿紮克在遠處招呼族人做飯喂馬、清點羊群,他眯起眼睛,悠悠地說道:“其實這并沒什麽用!他們太弱小了。這樣的部落,随便一個散仙都能輕易地将他們抹去。老唐你剛才拼命給他鼓勁打氣,但當他遇到真正的強者時,這些純粹的精神鼓勵能有什麽作用?如果憑着一腔熱血就能打勝仗的話,大家爲何還要修真呢?”
三藏聽了,不由微微一笑道:“悟空,你開始思考人生了。”
“滾!”
卻說阿紮克既然打定主意,便再無絲毫猶豫。他當下便将族人聚合在一起,将目前的狀況與三藏等人的話講述了一遍。見大家都是一副心有戚戚之狀,他振臂大呼“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放手一搏”終于,有一些年青人在他的鼓動之下站了出來,願意與天狼軍作戰。最後清點,一共集合了八十六名戰士,加上自己父子是八十八人。
阿紮克又将剩下的人分成三組。一組殺羊煮肉,要讓大家吃頓飽的;一組磨刀縫甲,爲這八十八人準備作戰的裝備;第三組卻是從部落的馬群中挑選那優秀戰馬,洗涮幹淨喂了精料,披挂鞍蹬,準備給戰士們騎坐。
如此一番準備,天色很快便黑了下來。阿紮克與硫克蘇全身披挂皮甲,先來到三藏等人的營地拜過了齊天大聖。悟空隻好裝模作樣,闆起臉來讓他們勿要擔心,待會兒有事自有俺老孫料理。
阿紮克等人這才回到自己營地中,将部落裏的老弱都集中到幾個大帳篷跟前,外圍又用木車圍了兩圈,形成個簡單的工事。八十八名戰士,都牽了馬,将刀槍擦亮,尋了一處寬闊的平地席地而坐,等着天狼軍到來。到時若是齊天大聖都與之講不通道理,便要與草原上最強大的妖怪軍團火拼。
夜色漸濃,月上半空。等待中的黑沙部戰士們也漸漸緊張起來,畢竟自己一會兒要面對的,是一百年以來草原上傳說中的軍團。許多年青人開始接二連三地起身來撒尿,阿紮克不滿地看了他們一眼,卻發現自己的兒子硫克蘇坐在旁邊也在發抖。
“怕了?”阿紮克皺起眉頭問道。
“不怕!”硫克蘇咬咬牙,沉聲說道:“孩兒是因爲穿得有點少,一會兒活動活動就好了。”
阿紮克笑笑,伸手拍了拍自己兒子的肩膀。他想要再說什麽,卻聽得遠方傳來了幾聲狼嘯。
“終于來了。”阿紮克籲了一口氣,心中竟有一種即将解脫的輕快感,等待的恐懼有時比敵人本身更可怕。
片刻之後,整個隊伍都聽到遠處傳來的大地震動,隻有那些身形龐大的狼騎士們一齊奔來時,才會有這種驚人的聲勢。
隊伍中的年青戰士們都緊張起來,一些人抽出刀來,握在手中不停發抖。另一些人卻早早騎上戰馬,眼睛不住地向頭人方向望去,準備向敵人沖去。阿紮克心知此時再無隐藏的必要,當下便大吼一聲:“肅靜!都不要慌!全隊按豎列分成四組,硫克蘇、瑪紮、忽斯田、灰必喀,你們四人擔任組長。所有人都上馬,等我命令再抽刀準備作戰。”
克族男子,從小便接受作戰訓練。聽到了族長聲音,大家心裏都感到鎮定不少。于是按照要求分成四組,騎在馬上向前看。隻見一大片黑影在月光下飛速奔向自己部落的營地,但到了離己方隊伍三箭之地處,那片黑影也就是天狼軍們,卻停了下來。
“父親!”硫克蘇眼神好,連忙提馬向前幾步,在阿紮克耳邊說道:“好像是三藏法師他們在前面,擋住了天狼軍。”
“什麽?”阿紮克連忙睜大眼睛向前看,卻隻看見幾條黑影在天狼軍前。他着急地看了又看,心中想:“三藏法師,你們在幹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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