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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路見不平一聲吼


三藏等人聽這幾個小孩哭叫,都以爲是童子心性,也不在意。其中趙龍兒在身上摸索了半天,找出幾塊銀錠,遞給那幾個孩子道:“小孩兒,你别怕。我們是要去西天取經的好人,撞死你的羊,用這銀子陪給你。喏,拿着。”

那幾個小孩卻不去接,反而哭得更厲害了。其中一個小女孩抽泣着說道:“誰要你們的銀子,嗚……死了羊,交不齊數。我們全旗的人都得死……”

孫悟空被這幾個小孩兒哭得心煩,厲聲說道:“不要就算了,我們走。”三藏卻從地上掙紮着爬起來,伸手阻止道:“等一下!小朋友,你剛才說什麽天供?怎麽會死了幾隻羊就要搭上你們全村人的性命?”

那幾個小孩年紀尚小,又陡遭大變,卻哪裏說得清楚。他們在那裏隻是哭哭啼啼,卻怎麽也說明白。正在衆人都無可奈何時,遠處又有兩個牧民騎着馬飛快地奔來,這回卻是兩個大人了。

三藏派了沙僧和劉大力去山坡上取自行車,剩下的人則和自己站在原地等那兩個牧民。片刻之後,那兩名牧民已飛馳到衆人跟前,卻是兩名男子,滿臉風霜之色。他們見到幾個小孩跪在地上哭泣,竟是不聞不問,先騎馬繞了一圈去将跑散的羊群聚擾回來了。

三藏等人見了,都心中不滿,暗想好冷漠的人,這幾個孩子難道不比幾隻羊重要。那兩個牧民動作十分熟練,幾下便将羊群聚攏,其中一個稍顯年青的清點一遍,這才發現有兩隻大羊已躺在地上沒了氣息,他頓時大叫一聲,瞪起眼來就飛身向三藏撲來,大叫着:“是你們害死了羊!”

三藏吓了一跳,旁邊早閃過豬八戒一把将那漢子推倒在地,白世鏡跟上便舉槍頂在對方頭上。但那漢子情緒十分激動,竟是要再起身撲上來。三藏忙叫白世鏡住手,不要傷害他。那大漢的同伴,另一個年長的男人也大聲喝斥着,讓那大漢停手。

好不容易兩邊才安靜下來,三藏這才上前與那年長男子見禮并通了姓名。原來這兩名男子并這些小孩都是克族人,自先祖有紀事起就世居于這一望無際的南部草原。這幾個人都是克族人中一個叫做黑沙部落的。年長的男子叫阿紮克,是部落的旗長。年青的男子是他兒子,叫做硫克蘇。

三藏也向對方介紹了己方幾人,這才動問道:“敢問族長,方才這幾個孩子見有羊被我們撞死,大哭說會連累你們全旗遭罪,這位小哥也是情緒十分激動。按理說你們草原上的牧民,最不缺的就是羊群牛馬了,爲何做如此狀?若是有什麽得罪的地方,貧僧照價賠償可否?”

那阿紮克旗長面如死灰,苦笑着答道:“聖僧誤會了。我們克族人最是好客,您是大唐來的有道高僧,我們怎麽因爲撞死一隻羊而計較?隻是……唉,想來這也是天意。聖僧,既然您路過此地,不如今晚就到我們營地歇息如何?也讓我們黑沙部略盡地主之誼。”

三藏心中好奇心起,當下便答應下來。那阿紮克旗長叫過一個挂着兩條鼻涕的小男孩,騎上馬來給衆人帶路,他自己則與硫克蘇留下先将羊群理清。

三藏見那小男孩雖然年幼,但騎在馬上十分熟練,不由贊歎這克族果然是馬背上的民族。又問那小孩關于死羊降罪的事情,不想這孩子年紀太小,愣愣怔怔說不清楚。三藏大感失望,又回頭問孫悟空。悟空卻不耐煩地說:“老唐你卻不須多問,這幫牧民毫無慷慨豪邁之狀,處處顯得小氣鬼祟。他要請咱們去營地,咱們便去。到時若有個什麽二心,俺保管讓他們後悔爹娘生了他!”

三藏隻好滿腦門官司地跟着那小孩向前走去,果然又走了三十多裏,前面出現一大片帳篷,正是牧民的營地。帶路的小孩指着前方,說了一句方言,衆人也沒聽懂,估計是讓跟着進去,便都魚貫而入。

進了營地,三藏等人更是覺得詭異,按理說這克族人自古以來遊牧,都是身強力健之輩。但在這營地之中所見,無論男女老幼,皆是面有菜色,顯然是經年不見肉食的。八戒翻着白眼小聲報怨:“特奶奶的,本想着來這裏能吃點有油水的,看這樣子,這裏的人比俺還素呢!”

大家在營地裏轉了幾圈,發現這裏人都目光呆滞,而且垂頭喪氣,也無心與他們交談,就自己取出紮營設施來,在黑沙部落營地的邊上紮起帳篷來。不多時便将營地圍成一圈紮好,又在中間生了一堆火。

衆人在火上燒了熱水,又煮了些泡面,正待分吃。悟空眼尖,卻看見十幾個小孩蓬頭垢面,正站在營地外圍看着鍋裏的面條流口水。悟空老大不耐煩,當下便出聲“去去去”地趕這些小鬼走。

三藏連忙攔住,回身将那幾個小孩叫來,讓龍兒把鍋裏的面條分出來,一人給了一小碗。那幾個孩子都忙不疊地往嘴裏塞,幾個年紀小的被燙得直哆嗦。三藏見他們可憐,又起身把自己所帶的零食都取出來,給孩子們分了。

正在聒噪時,剛才見過的族長阿紮克回來了。他見這些客人不在自己族裏的帳篷中休息,反而是自行紮了營,愣了一下。又見三藏正将食物分給族中的小孩,更是滿臉苦色。

走到三藏一行人跟前,阿紮克剛要行禮打招呼,旁邊的豬八戒卻猛地跳了起來,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大叫道:“好你個昏庸的頭人!你看看自家的部落,人人面帶饑色,像個什麽樣子。俺們出家人專化百家齋,到了你這裏,不但沒有生發,反而倒貼進去好多幹糧。你這厮,該當何罪?”

阿紮克八尺長的一條漢子,被豬八戒這幾句喝問一吼,頓時站在原地呆住了。他張開大嘴啜嚅了幾下,竟是無言以對,最後長歎一聲低下了頭。

三藏見此情影,愈發覺得這裏有隐情,連忙喝退了八戒,招那阿紮克坐在自己旁邊。又親自從鍋裏盛出一碗面條來遞給他,看着對方狼吞虎咽地吃了。這才出聲問道:“阿紮克族長,我這徒弟性子粗疏,還請勿怪。隻是你這部落中,果然人人面黃肌瘦,不知是何原因啊?”

阿紮克一臉羞愧地說:“是怪俺無能,不能帶大家過上好日子。天天挖野菜吃,難免身體不好。”

白世鏡聽了,不由好笑,忍不住插嘴道:“族長大人倒是光棍,有錯就認。但一路上我們看見,你們部落裏可是羊群成堆啊!怕不是得有上萬頭吧?怎麽就不舍得給部落裏的人吃點呢?”

“那……”阿紮克又急又愧,結巴着說道:“那是要交天供的,不能動啊!孩兒們餓上幾天,隻要撐過這個月,草原上的動物都出洞了,怎麽也得活下去。但要是……要是沒能交夠天供,整個部落都會被天使給屠滅。到那時,才是後悔晚矣。”

“天供?”三藏一路上聽到這幾次這個詞,不由好奇心大起,他緩緩問道:“請問族長,什麽叫做天供?”

阿紮克見三藏氣度不凡,像是個得道的高僧,這才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的窘境講了出來。

原來這南部草原一向水草肥美,克族人在這裏世代生活。但一百年前,突然有一位神仙從天而降,他狼首人身,号爲天狼王。手下更是聚集着無數騎着巨狼的勇士,十分善戰。

雖然克族人祖輩英勇善戰,但又怎是這種有法力的神仙的對手。不出十年,天狼王便統一了整個南部草原,号爲草原狼王。他聲稱自己是玉皇大帝的臣下,要求草原各部每年都按數額給自己繳納牛羊五畜,用于供奉玉皇大帝,稱爲天供。若是稍有短缺,便要将部落的族長斬首示衆。若是三年都交不齊,整個部落都得被屠滅。

有此嚴規,整個克族都開始戰戰兢兢地向草原狼王交稅,但難免有趕上天災人禍交不齊的時候。那天狼王手下的狼騎兵們就會撲天蓋地而來,将那些沒能完成任務的部落殺個幹淨,任你逃到天涯海角也沒用。

最終,各個草原部落都形成了習慣,甯可自家孩子餓着,也不敢宰殺牛羊,就是怕到了繳天供時缺了數。而黑沙部落已經連續兩年沒有交齊天供了,前兩任族長都被殺死示衆。阿紮克也是臨危受命,當了這個倒黴族長。不想今年又遇了旱災,草源上牧畜難活。

阿紮克拼了老命,動員全族老少,節衣縮食,日夜操心。又四處到其它部落收買多羊群,終于趕在前幾天整好湊足了一萬頭羊,不多不少。滿以爲今年的天供老天保佑可以過關了。難知又碰上三藏一行人,上來就撞死兩頭羊。再有一天,也就是明天晚上,天狼王的使者就要到來了。阿紮克已經讓自己的兒子飛馬去臨近的部落借羊,至于能否成功,就隻有聽天由命了。

三藏聽了,不由大感驚奇,連忙問道:“若是明晩交不齊一萬頭羊,那天狼王的使者真的會殺死你們全部落的人嗎?”

阿紮克慘然一笑,點頭應道:“不錯,哪怕隻是少了一頭,也是全族死光的結果。在草原上,天狼王的話就是天旨,從不打折扣。”

“那未必吧……”三藏将身體靠在椅背上說道:“我倒是覺得,不管交不交得齊羊,明晚你們部落一定會沒事的。因爲,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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