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時辰後,五莊觀的大殿前,鎮元大仙正在與來觀看賭賽的諸位神仙告别。
太上老君早已沒有了剛才輸掉賭賽的驚怒之情,一臉從容地端起茶杯喝幹。這才轉身向鎮元大仙拱拱手道:“鎮元道友,多承你熱心款待,又将人參果化茶與大家吃。但時候不早,老夫家裏還有一爐丹藥等着出爐,就不再叨擾道友。改天在兜率宮中擺了宴席,再請道友去痛飲。”
鎮元大仙微笑颌首道:“直是如此無緣,既然如此,待貧道送送李道兄。”
說罷,賓主相讓而起,依次向觀門外走出。後面的衆神仙都忙不疊起身行禮,跟在鎮元子後面送太上老君。
卻說鎮元子與太上老君攜手而出,到了五莊觀的大門外。老君見鎮元子一臉風清雲淡,再也忍不住,開口說道:“鎮元道友,你這是何苦呢?”
“嗯?”
“剛才的賭賽……”太上老君看着鎮元子說道:“老夫不認得就是不認得,輸得心服口服。但這也更加證明了那唐三藏來曆可疑,他拿出的東西已經超出這個世界的認知,日後消息傳出去。這天地間的各股勢力,必然對他欲除之而後快。這樣一個人,你爲什麽非要保他的性命呢?你保得了他今天,能保得了他一世嗎?”
鎮元子笑笑道:“李道兄,我知道天庭有許多人說我鎮元子做事莫明其妙。像我這種人,做這種事不是理所當然嗎?”
“可是……”
“李道兄……”鎮元子擡頭看了看天上的白雲,悠然說道:“我從前是經常做事随心所欲。但這一次,我想我沒有錯。”
将目光收回,再次盯着太上老君,鎮元子一字一頓地說道:“這天地,越來越讓人感到窒息。而我有種預感,唐三藏就是那個會改變世界的人。”
太上老君不由啞然失笑,他環顧左右,見太白金星等衆神都是一副莞爾的表情,不由搖頭苦笑道:“唉,既然鎮元道友如此看重這位唐三藏,就讓我們以觀後效吧。鎮元道友,告辭了。”
“告辭,後會有期。”鎮元子也向太上老君拱手道别,後面的諸位神仙連忙上來一一告别,片刻功夫都走了個幹幹淨淨。隻有清風明月兩個童子陪鎮元子站在五莊觀門口。
“師父……”童子清風不解地問道:“方才師父說唐三藏會是改變世界的人。爲什麽衆神都是一副不以爲然的樣子?”
“因爲他們已經習慣了這個世界的樣子。他們害怕改變,也不願意改變。所以他們就拒絕正視那些跳出規則的人,他們讨厭特立獨行,直到有一天……”鎮元子眯起眼睛來笑道:“直到有一天,這個延續多年的規則與習慣被徹底打碎,他們才會幡然醒悟。他們才會知道原來當年的那個小人物是如此的強大!”
“可是那個唐三藏隻不過是拿出一樣新奇玩意兒而已,他連一點法術都不會,在仙界也沒個朋友,隻有師父您幫了他。他……他哪有這麽厲害?”
鎮元子不由微微一笑,回過頭來看着兩個童子問道:“你們覺得唐三藏不厲害嗎?”
清風、明月同時使勁地搖了搖頭。
鎮元子哈哈大笑,大袖一甩便回身而走,直入五莊觀中了。隻留下兩個童子在觀門前面面相觑。
與此同時,在五莊觀西方的一條小路上,三藏一行人正快活地行進着。
“這是最——後的鬥争,團結起來到明天!英特——納胸耐爾,就一定會實現……”人參果的效力果然強大非凡,沙和尚隻是分食了七分之一,身上所受的重傷片刻功夫就已痊愈。不但如此,他還覺得自己的肉身都強橫了許多。心情激蕩之下,他忍不住放聲高歌,唱起了師父教給自己的歌曲。
“好!”“好!”白世鏡和劉大力湊趣地喊着好。豬八戒忍不住笑道:“沙師弟,聽你這歌聲高亢,不但傷好了,恐怕修爲都上了好幾個台階了!”
沙僧哈哈大笑,摸着自己的一頭亂發道:“不瞞二師兄,俺老沙果真是覺得自己修爲暴漲啊!這也是多虧了師父肯将萬神欲求之而不得的人參果分給俺老沙吃,師父他老人家真是俺心目中的明燈啊!”
白世鏡聽了,忍不住翻了個白眼,轉過頭小聲對劉大力冷笑道:“看來沙師兄是完全被老唐洗腦了,以後老唐在這取經團裏也算有個心腹了。”
劉大力聽了,唯有苦笑應對。畢竟剛才唐三藏得到了人參果後毫不猶豫地将其分爲七份給大家吃了,衆人都受了惠,包括自己都覺得肉身隐隐有脫胎換骨之感。這時再去說人家的小話,實在有些不厚道。
沙僧那裏說罷話,卻又開始放聲高歌,但這次他隻唱了一句:“從來就沒有什麽救世主,也不靠皇帝神仙。”歌聲就戛然而止,原來是孫悟空縱身而來,一把掐住了沙僧的脖子。衆人吃了一驚,都停下腳步目瞪口呆地望着這邊。隻有唐三藏尖聲叫道:“孫悟空,你發什麽瘋呢?”
“閉嘴!”孫悟空惡恨恨地瞪着已被掐得面色發紫的沙僧,沉聲威脅道:“沙僧你知不知道?同一首歌你一路上翻來覆去地連唱了二十七遍了!我警告你!再敢唱這首歌,我一把掐死你!”
沙僧知道孫悟空的手段,自己小命又被人家握住,豈敢有不從之理,隻好連連點頭。孫悟空怒哼一聲,憤憤地放開手,沙僧踉跄後退了好幾步,這才在豬八戒的攙扶下站定。
唐三藏見了此景,心裏十分憤怒。暗想老子才是這取經團的領導,沙僧是老子的心腹,猴子你鬧這一出,是完全沒将我放在眼裏啊!而且這樣搞下去,其它的團員也會跟着不拿我當回事。他倒沒想到,就算孫悟空不搞這一出,其它團員也一樣不拿他當回事。
所謂怒向膽邊生,唐三藏剛剛賭赢了太上老君,正是士氣高漲之時,哪裏能容得孫悟空這樣駁自己面子。他當下便将沙僧拉回自己身邊,微笑說道:“悟淨,你大師兄略有些狂躁症……”
“你說誰?”孫悟空又瞪起眼睛沖三藏吼起來。衆人連忙一擁而上,好說歹說地将悟空拉開了。
唐三藏不爲所動,繼續說道:“……但大家都是生死過命的好兄弟,所以悟淨你也不要在意。這樣吧,悟淨你唱了一路,想必也是累了,就讓爲師來唱一首吧。”
衆人聽了,都跟着和稀泥,亂糟糟拍手笑道:“好,好,唐老師要唱了。”“唐老師唱小曲最好聽了。”“唐老師,來一個啊!”“唐老師好好唱個出家人的歌,别整那些情呀愛呀的。”
隻有豬八戒心中不安,一臉憂色地走到三藏跟前,苦着臉,望着三藏道:“師父!算了吧!咱們才剛出了好莊觀,好好行路吧!”
“哎,不行!”三藏一瞪眼,對着八戒豎起食指,斬釘截鐵地說道:“必須得唱!咱們行路不拉歌,會走得很累的!”
說罷,三藏回頭看了一眼低頭走在隊伍最後面的孫悟空,清了下嗓子,高聲唱道:
“五百年,桑田滄海。
頑石也長滿青苔——長滿青苔”
白世鏡聽了,先叫起好來。他打趣地說道:“難得啊!難得唐老師唱歌沒有男女之情的,這回這個好啊!”大家都哄笑起來,紛紛跟着鼓掌。唐三藏也不說話,隻是得意地回頭看了一眼,又繼續高聲唱道:
“隻一顆心兒未死
向往着逍遙自在——逍遙自在”
衆人聽了,掌聲便稀稀拉拉起來。豬八戒一臉緊張地回頭看了看,隻見大師兄仍然在隊伍最後低頭走路,也不知道是個什麽表情。他又看看周圍的幾個師弟,果然大家也聽出這歌是在影射孫悟,都在悄悄地往後打量。
“那個,唐老師,要不我來唱一個吧。”白世鏡憂心忡忡地想要阻止這一切,但爲時已晚。三藏根本不理他,充耳不聞地放聲高歌着:
“哪怕是野火焚燒
哪怕是冰雪覆蓋
依然是志向不改
依然是信念不衰
蹉跎了歲月
傷透了情懷
爲什麽爲什麽
偏有這樣的安排”
一曲唱完,整個取經團的隊伍都鴉雀無聲。衆人一邊沉默不安地向前行進着,一邊不住地回頭打量隊伍末尾的孫悟空。隻有唐三藏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歪着腦袋對身邊的沙僧說道:“悟淨呀,爲師這首歌唱得如何?不錯吧?”
“哎,真不錯。”沙僧已緊張出一腦門子的沙珠,他的手裏緊緊握着自己的兵器——降妖寶杖。心裏盤算着一會兒大師兄要是打過來,就算拼了自己的性命也要護得師父周全。
就在大家精神高度緊張時,隊伍末尾的孫悟空終于說話了:
“老唐,唱得好啊!這歌是哪裏學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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