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黃琳似乎已經力不從心了一樣,還是沒有移動蕭陽的身體。那些骨鑽頭,眼看就要刺中蕭陽的心髒了……
泉界,骨峰。第一柄鑽頭剛鑽破蕭陽的皮膚,蕭陽的身體瞬時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原來他再次啓動了隐形力場發生裝置。
刹那間,那鑽頭停止了轉動。似乎是因爲失去了目标,所以鑽頭才會停止運作的。本來如果是在現實世界裏,就算這鑽頭本身停止了,蕭陽也會因爲鑽頭的慣性而被鑽了個通透,然而在這個泉界裏卻完全不是這樣,那鑽頭竟然像是完全沒有慣性一樣,徹底靜止在了原地。
蕭陽的胸口淌出血來,而與此同時,骨峰上起了狂風。所有的骨灰粉都被卷上了夜空,隐身的蕭陽和停止了攻擊動作的黃琳各自摔到兩邊去了,離了很遠。
蕭陽忍住身上的疼痛,擡頭望着夜空。天空中到底是什麽時候起開始挂上夜色的呢,他完全沒有印象了。隻見漆黑一片連星星都沒有的夜空中,浮現着如同幽火般的骨灰粉,似乎在提醒在場所有的人這裏并非凡間的事實。“沙沙沙”,這樣的聲音連續的響起,同時一些骨灰粉開始凝聚在一起,在高高的夜空中化爲懸浮于夜色中的一階台階。接着在這台階上面,又很快凝出了第二階。産生台階的速度堪稱神速,幾分鍾内便生成了一條遠遠通向天邊,根本就看不到盡頭的長階。
這時先前那些骨頭脆化後散出來的骨灰粉已經都沒有了,蕭陽他們腳下剩得全是些幾米長的大骨頭,大小看起來像是恐龍的骨頭,但形狀又顯得十分規整,好多骨頭的長度都差不多,有點像是人造的一樣。
那些大骨頭“噼裏啪啦”的動了起來,形成一道又一道大龍卷的模樣,旋轉着直沖天穹。而這些挾着狂風前進着的骨龍卷又以場中某個點爲圓心,圍繞着這個圓心以加速度前進,畫出圓形的軌迹。呼嘯着旋轉的骨龍卷,簡直就像是一個個巨人在跳舞一般。
那些骨龍卷還在吸收場中剩餘的大骨頭而變得越來越大,越來越壯觀。相對而言,場中的大骨頭則越來越少,很快就幾乎都看不見了。
當那些大骨頭幾乎都消失殆盡的時候,骨頭堆下面露出了一個圓形的平台。這平台并不光滑,有一種岩石的粗糙的質感。那些圍在平台外圍的骨龍卷還在不停轉動,它們的速度在不停的加快,很快就連蕭陽的雙眼也看不清它們的運行軌迹了。從遠處看的話,骨龍卷就像是圍成了圓形的牆一般,将裏面的兩個人完全隔離在裏面。
蕭陽看着腳下的這個平台,感覺到一種仿佛是在古羅馬鬥獸場裏一樣的氣氛。黃琳就在他前方不到三十米遠的地方,兩人的位置看起來簡直就好像是被特意放在了這個平台上互相搏鬥,以博觀衆歡心的鬥士一樣。
此時蕭陽才發現黃琳手上的骨鑽頭再次發生了變化。它們已經由兩柄同化爲一柄,其大小和長度都有所增加。
“嗤啦……”從平台正中的地面突然裂開一條縫來,縫裏面有一個身材極爲高挑的人從地下冉冉升起。這個人的打扮十分異類,全身鮮紅發亮的皮裝上挂着無數叮當作響的金屬挂件,臉上從眼睛鼻子到耳朵嘴巴上都穿着好些閃閃發光的金屬環。而且他(她?)臉上化的妝非常濃,眼圈下一圈極粗的黑影,一時之間根本看不出他是男是女。
隐身的蕭陽并沒有說什麽,而黃琳則警覺的開口詢問道:“什麽人?”
“我名爲鬼子母。”紅皮裝的異類恭敬的一欠身,“這泉界便是我的統轄領域。一般都通稱我爲泉界守護者。剛才對你說話的人就是我了。”
“鬼子母?你是類似于平等王的存在?”黃琳問道。
“我王是曆史之輪的統轄者。我隻是我王忠實的部下。”鬼子母道,“你們已經進入了骨峰關的核心,即是這業障鬥技場;這裏是我王出現不了的地方,因此便由我來承擔我王的義務,爲你們充當解說和主持。”
鬼子母的表情一直很正常,到這個時候卻突然扭曲的笑了起來,嘴角翹得極高:“哇哈哈哈哈!開始吧,在這業障鬥技場,看看你們的業障吧!把你們最黑的心拿出來看吧!到底你們能把對方摧毀到什麽程度,來吧來吧,來吧!”
黃琳的臉上寫滿了恐懼的神情。鬼子母看上去應該和先賢以及平等王等等一樣,屬于地獄遊戲裏面的虛拟形象吧?可是她和所有的這些虛拟形象都不太一樣,簡直就好像擁有自己的人格和意志一般……這未免也太奇怪了吧?
“鬼子母!”隐形中的蕭陽開口了,“你……還有平等王,轉輪王,先賢,這些到底都是什麽玩意兒?快回答我!”
“哇哈哈哈哈!回答你吧,讓我來!這是免費服務!”鬼子母笑道,“十殿閻羅,乃至我等,均爲地獄之渡手,暗夜之幽影!通稱夜渡!引路者是也!旁觀者是也!解說者是也!守護者是也!誘導者是也!死者是也!”
蕭陽愕然:“夜渡……”
地獄遊戲一共九道輪回。上三道天人活人阿修羅,中三道幻形夜渡夢魇,下三道畜生惡鬼地獄。中三道當中的第二道,即是夜渡道。原來,被蕭陽他們認爲隻是地獄遊戲當中的虛拟形象的這些家夥,竟然也是處于地獄九輪回當中的生命嗎?那這樣說起來,現在的平等王豈不是……
“不一樣了,道外者蕭陽喲!”鬼子母好像是看穿了蕭陽的心思,直接說道,“雖然同爲夜渡,但平等王在内的地獄十王,與我等是不一樣的!我等尚可存留部分自我意識,但十殿閻羅不過是地獄遊戲的零配件;擁有最高的地位,卻永遠失去了自我的意識,被永遠剝離了人格。它們比我們還要慘,可以說是地獄遊戲當中最悲哀的奴仆啊!”
蕭陽心裏一陣冰涼:“什麽!你說……”
“抱歉啊。我的免費服務現在已經結束了。”鬼子母苦笑起來,“拼命努力了這麽久,也隻不過擠出了這麽一點時間來以自己的身份說話。好了,接下來我将身爲鬼子母這名夜渡,來爲你們引路。”
蕭陽忙道:“等等!我還有問題!夜渡的話……”
“别問了。我的人格……維持不住了……”鬼子母這樣說着,她的雙眼很快便已經失去了剛才的神采,變得與平等王等等一樣冷淡而毫無感情。蕭陽看到這種情況也知道自己再問也得不出答案了,隻能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業障鬥技場,正式開始運作。”鬼子母以尖銳的聲音說道,“雙方重置爲最佳狀态。戰力差平衡調整。”
随着鬼子母的聲音,蕭陽發現自己的身體重新恢複了萬全的狀态。而且身體似乎也能夠活動了?不,不對。身體還是十分僵硬,盡管不是說完全不能動,但動起來依然很困難。
更要命的是,蕭陽的隐身狀态已經被自動解除了;他再怎麽呼喚隐形力場發生器都無法再使用它了……
反觀對面的黃琳,她手上的鑽頭開始以從未見過的速度飛快的旋轉起來,那種氣勢仿佛就連空間也鑽得開一樣。蕭陽忍不住想要罵娘。混帳,這豈不是比剛才還要凄慘嗎?
“此鬥技場爲骨峰關之終末。突破鬥技場,即可進入泉界最後的關卡死境。”鬼子母用機械般的語調說道,“那麽,就開始吧。誰能率先突破業障之峰,誰就能獲得通過骨峰的資格。”
說罷,鬼子母的身體淡化成了場中的虛影,而對面黃琳則開始邁開腳步,飛快的朝着蕭陽這個方向沖了過來。
黃琳剛沖到中途,隻聽耳中響起鬼子母的聲音:“對方進入鑽頭攻擊範圍後,骨峰對你的身體控制即會解除。對方戰力已被降到最低,無反抗能力。殺或不殺,請随意選擇吧。背叛即你之業障,你心中之絕峰。”
蕭陽當然不知道黃琳所聽到的話。另外一個方面,他自己也聽到了鬼子母的聲音:“對方是以自己的意志來殺你。對方戰力已被提到最高,若不反抗,對方即可将你碎屍萬段。但你并非毫無勝算。你的技能月火将在你進入對方鑽頭攻擊範圍後自動解除鎖定。殺或不殺,請随意選擇吧。信任即你之業障,你心中之絕峰。”
雙方的距離迅速拉近。離那個距離縮小到鑽頭的有效範圍之内的時間,大概隻有不到幾秒鍾了。
與此同時,就在業障鬥技場的外圍,老周已經渾身是血,傷痕累累。在他的前方,紅鸾正手持着帶刺的皮鞭,瘋狂的抽打着他。
隻不過,隻是在他自己的眼中看起來是這樣。如果是旁人來看的話,他的前方根本就什麽都沒有。
“此是幻影?或是真人?問你自己的内心。擊碎這個紅鸾,或是被她淩虐而死,由你自己決定。情愛即你之業障,你心中之絕峰。”
距離生或是死的結局近在咫尺。三個人的選擇,三個人業障的絕峰,馬上就要到達終焉了。
蕭陽凝望着前方。鬼子母的聲音仿佛還在耳邊回響。她所說的話,像是毒蛇一般纏繞在蕭陽的心間。
接下來的一個瞬間就會決出勝負。選擇隻有兩項。殺或是不殺。這一點,無論對蕭陽來說還是對黃琳來說都是一樣的。
“信任麽……”蕭陽在口中低吟着這句話的同時,雙方的距離已經縮短到骨鑽頭的攻擊範圍内。
剩餘的時間,即使是用刹那來形容都覺得有些過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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曆史之輪。
“天命注定?劉昊注定要殺死史思明?”瑞娜望向紅鸾,疑惑的問道。
“嗯。劉昊雖然是個小人物,但也是在曆史上給了史思明最後一擊的人。這就是他的天命。”紅鸾道,“平常狀态下劉昊的天命獸是很一般的,而且基本上處于沉睡狀态,所以我們殺死他也不算太困難;那樣的話他的天命就會随機轉移到别的人身上。可是現在就不一樣了。他一生中最大的天命,就是将要殺死史思明的天命已經徹底覺醒了。在他殺死史思明之前,我們都殺不了他;不,還不僅如此,應該說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殺不了他。暫時可以說,他已經是不死的了。”
“竟然會有這種事……”瑞娜神色沉重,“可是史思明在曆史上并不是在這裏死的吧?他死了的話,曆史的軌迹不是會大變嗎?這麽說來,蕭陽還不至于被這個劉昊殺死吧?”
“這個……我也不知道。”紅鸾搖了搖頭,“這種被注定了的天命提前覺醒的情況,我也是聽說過而已。”
此時劉昊正以一敵衆,以赤手空拳對抗真刀實槍。然而,他半點都沒有落到下風;事實上應該說是剛剛相反,隻要他出拳或者出腿,必定會有一個圍在他身邊的士兵命喪黃泉。這根本已經不是什麽戰鬥,而是純粹的殺人了。
那個留守官剛開始的時候還在指揮,但眼看着劉昊一路狂殺,他吓得腿在不停的戰抖。到劉昊快走到他面前的時候,他突然兩眼翻白,暈倒在地上了。
看到連長官都暈倒了,那些原本就不太想繼續留在這裏的士兵們立刻作鳥獸散。他們飛也似的逃離了帥帳,連行李都沒有收拾就朝大營門外逃去。雖然這樣做以後很可能變成通緝犯,抓到說不定會被處死刑;可是這些士兵也管不了那麽多了。要是不逃的話,現在馬上就會被殺死;與其如此,還不如先逃命要緊。
很快,帥帳當中就剩下了劉昊和“蕭陽”兩個人。當然,紅鸾和瑞娜他們也進了大帳。
身後浮現巨大螳螂的劉昊朝着還不太搞得清楚狀況的“蕭陽”步步逼近。瑞娜見狀馬上就準備沖到前面去保護“蕭陽”;然而這個時候宋雲翔按住了她的肩膀,那意思是不準她前進。羅如志也想沖過去,但同樣也被宋雲翔另外一隻手按住了肩膀。宋雲翔的力量之大超乎想象,光是被他一隻手按住,瑞娜和羅如志就都沒辦法向前挪動半步了。
“放開我。”瑞娜放出了尖匕首,“我不想和你兵戎相見。但你非要礙我的事也沒辦法。”
“等一等吧。”宋雲翔道,“我沒有說讓你放棄你的隊長。不過現在還不是出手的時候。至少稍微看看狀況再行動吧。”
紅鸾淡然道:“你這家夥雖然愚蠢,但決斷力和領導能力還是不容置疑啊。”
瑞娜一點都沒聽進宋雲翔的話,她準備脅迫宋雲翔。然而就在這時,她突然感到身體内部升起一陣寒意。簡直就好像心中生出了一塊大冰塊一樣。
“事迹值球體在大幅度成長!”宋雲翔臉上變色,“曆史,正在發生驚人的改變!”
他們都不知道。離大營不到十公裏外的地方,超過一千名精銳騎兵正迅速朝大營開赴過來。而在最前面的那個騎兵,他的手上正擎着一柄“安”字大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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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說之輪的世界。英雄王吉爾伽美什的戰船巴伐那上,吉爾的身體被釘在了甲闆上。她身上的衣服幾乎全部碎成了布條,要說和赤身裸體也沒有太大的區别了。她的左手掌上釘着北歐神話中的樹中劍,接着左手腕上釘着屠龍英雄齊格菲爾特的名劍格雷姆,左肘上釘着的是德國英雄貝奧武甫的巨人之劍,左肩上釘着的是亞曆山大大帝的斬斷命運之劍。她的右手和雙腿也全都插着許多把傳說中的著名武器,身體的其他部位,甚至連心髒旁邊也被凱爾特人傳說中的光之神盧格的魔槍布流納克貫穿。釘在吉爾身上的這超過二十把傳說中的神兵利器,全部都深深的貫穿了她的身體,深深沒入戰船巴伐那的甲闆上。吉爾現在的姿勢,簡直像是十字架上的耶稣一般,不,甚至比那還要凄慘。她的鮮血流出身體,染紅了這些神器,将巴伐那的甲闆也完全染紅了。
吉爾的前方,那個挺拔的金甲男人高傲的伫立着。吉爾伽美什,這個名字的發音和吉爾有些相似;他是傳說中人類最古老最強大的王,是英雄之王。
然而,這個時候英雄王的臉上卻挂着從未出現過的,豁達的笑容:“雜種女人,你是……是本王見過的……最堅韌的人類……真不愧是……擁有與本王相似名字的人……或許本王……不應該再稱呼你爲雜種了……”
吉爾的嘴唇輕輕的翕動着,然而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到了這個時候,她已經沒有任何力氣說話了。
“呵呵,你對本王表示感謝嗎……本王無需任何感謝……因爲赢了的人……是你啊……”英雄王淡淡的笑了起來,“一介凡人竟然赢過了本王……本王……竟然在這個地獄當中見識到了本王的末路……”
一陣清風吹了過來。英雄王的身體,如同沙子構築的石像一般,化作粒粒金沙,朝着風吹的方向飄過去了。
吉爾輕輕閉上雙眼。真的赢了。那根本就隻是渺茫得幾乎都看不見的機會,竟然真的被自己抓住了。那種事情發生的機率,簡直就如同擲了一億次骰子都全部扔出六點這樣小。可是吉爾确實碰上了那樣的事。這天賜的幸運,加上吉爾最後一擊拼死勝利的決心,這才讓她戰勝了人類傳說中最古老的英雄。毫無疑問,這是吉爾此生所創造的,最大的奇迹。
釘在吉爾身上的那些神兵利器,也一把把的從她身上自動拔了出來,逐漸消失在空中。等到最後一把武器,就是插在吉爾心髒邊的魔槍布流納克自動拔了出來的時候,吉爾一把将它抓在手中。那魔槍刹那間縮小到銀針般的大小,一下子刺入吉爾的身體,化爲她左肩上的一個刺青。
英雄王的戰船巴伐那也消失在空中,吉爾那傷痕累累的身體迅速朝地面墜落。
然而就在吉爾落到地面之前,她聽到了那個聲音。
“恭喜你突破傳說之輪。彼岸塔完全開啓。現世之門,即将爲你而開。”
一座巨大無比的高塔出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