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陽一愣:“……你不是說,這裏是無限綠洲嗎?”
“無限綠洲隻是我形容這裏的一種說法。像這種地方,它們正式的名稱是冥土,是在每個場景當中都存在的真正的樂園。”馬柏然閉上眼睛,“這裏沒有任何敵人。沒有恐怖,沒有痛苦,沒有殺戮和鮮血,這是個凡是留在這裏的人都可以得到幸福的世界……”
“抱歉,那也許是你的幸福,但至少我敢肯定這不是我的幸福。繼續在這裏待下去,等到活人們的任務一完成,我和她就會死。我們必須要離開這裏。”蕭陽站了起來,“要是你無意幫忙,那就再見。我們會自己去找出去的方法。”
馬柏然凝視着茶壺,口中吐出一個詞:“一萬倍。”
“什麽一萬倍?”
“時間流逝的速度。冥土當中的時間,比場景當中要慢一萬倍。在這裏待上一萬個小時,外面的場景裏也隻過了一個小時。”馬柏然道,“你們是從奇點區域過來的吧?奇點區域其實就是通向冥土的門。你們能到這裏算是你們的幸運。在這裏玩個幾年再出去吧。反正你們的身體也不會老,在這祥和的世界裏快快樂樂的過幾年日子,不是很好嗎?”
這是個極具誘惑力的提議。不用随時面臨死亡的威脅,不用考慮那麽多麻煩的事情,在這平和的地方無憂無慮的生活……說真的,這樣也不錯。蕭陽的心在一時間内動搖了。
“蕭!”吉爾的聲音一下子把蕭陽從想象當中拉了回來。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她已經走到了蕭陽身邊。顯然她也聽到了馬柏然的話。
“如果他說的是真的,你就會留在這裏嗎……”吉爾的聲音有些顫抖。
蕭陽凝視着她:“你呢?你會做出什麽選擇?”
“我的選擇從一開始就已經确定了。我要去現實世界,體驗真正的人生。”吉爾說道,“還記得嗎?是你讓我産生了這個夢想。如果你想要當逃兵,我不會原諒你的,隊長。外面的瑞娜和羅,還有依然身爲活人而奮鬥着的江,還有梁,他們全都不會原諒你的!”
“說的是呢。謝謝你,吉爾。”蕭陽望向馬柏然,“抱歉,我不會留在這裏。”
馬柏然忙道:“何苦那麽急呢?在這裏多留會兒,外界也過不了幾分鍾啊。”
“我們一秒鍾也不能耽誤。假如你不願意告訴我們離開的方法,我們這就告辭了。”蕭陽這樣說道。其實他還有一點顧慮沒有說——誰知道這個一萬倍是真是假?反正現在話都是馬柏然在說,無論他怎麽說,蕭陽他們也沒有驗證的方法。當前最正确的選擇就是離開這裏,沒有必要考慮别的選擇。
“哈哈,離開的方法?”馬柏然大笑,“我剛才不是說過這裏是無法離開的嗎?”
“是嗎?”蕭陽也笑了,“我記得你剛才還勸我們玩個幾年再出去。照這麽看來,出去的方法肯定還是存在的吧?”
“這……”馬柏然啞口無言。
“既然你不想幫我們,那麽拜拜了,馬老伯。”蕭陽轉過身,“吉爾,走吧。”
等他們走出不到十步,馬柏然的聲音傳來:“算你赢了!我這就給你們帶路,讓你們離開這裏吧。”
“條件呢?”蕭陽轉頭問道。
“老頭子我也别無所求。至少陪老頭子下盤棋吧。”馬柏然劃開倉庫空間,從裏面拿出一盤象棋來。
蕭陽點點頭:“好吧。”
“啊!不算不算!這盤不算!再來!”馬柏然抓着自己的頭發,很沒風度的大叫,“小子你太奸詐了!居然用這馬來……”
“你說的就是一盤棋。男子漢一言既出,驷馬難追。”蕭陽淡然道,“老爺子,你想讓我叫你一聲馬婆婆嗎?”
“……嘴皮子真利索。好吧,就照剛才說的,帶你們走吧。”馬柏然有些遺憾收回棋盤,從倉庫空間當中拿出了一塊方型的黑色石闆。石闆表面刻着許多刻度,石闆上擺着一個光滑的勺子,那勺子好像是粘在石闆上一般。
蕭陽記得自己以前在教科書上見過這東西,想了想問道:“司南?”
所謂司南,就是中國古代最早的指南針。
“嗯,這叫黑司南,也就是時空羅盤。無論在怎樣扭曲的時空當中,這個東西都絕對會指向時空中特異點的位置。在冥土這個空間裏面,黑司南會指向打開冥土門扉的開關所在處。”馬柏然說着把黑司南捧了起來,接着那勺子變得閃閃發亮,然後開始瘋狂的旋轉起來。半分鍾後,勺柄直直的停在另一個方向。馬柏然特意亂轉了幾下石闆,勺柄還是紋絲不動的指向原處。
“就是這個方向了。”馬柏然朝着勺柄指着的方向走去。蕭陽也準備跟上去,吉爾喊住他:“真的決定要跟他走嗎?萬一是陷阱的話……”
“老實說吧。我們完全不了解冥土。真要靠自己找到出去的路,不知道要花掉多長時間。”蕭陽低聲道,“我們當然不該輕信,但我們現在也隻能相信他了。”
通過黑司南的指引,三人最終到達了林地中一棵奇異的巨樹前。這樹并不比周圍的樹高,但卻粗得誇蕭,恐怕連十個人都合抱不了它。眼看黑司南的勺柄直直的指向巨樹,馬柏然走到樹邊,用手碰了一下那棵樹。隻見他的手沒受到任何阻力就插入了樹中,像是插入了水面一樣。
“就是這裏。”馬柏然一隻腳踏入樹中,“都進來吧。”
馬柏然整個人消失在樹中之後,蕭陽和吉爾也跟着他走入樹中。樹裏面竟然又是一個廣闊的空間,黑色的夜空中繁星閃耀,而更引人注目的是放在他們正前方路中間的一個大圓球。那圓球直徑超過二十米,上面閃着明亮的光。在圓球的旁邊,有一個人正躺在地上,蜷縮着身體安睡着。
“瑞娜?”蕭陽喊着她的名字沖了上去。躺在地上的人卻仿佛沒聽見似的繼續沉睡着。
蕭陽想到這個瑞娜可能又是以前的影像,心裏不免有些氣惱,但他還是跑到了瑞娜跟前。他朝瑞娜伸出手,果然實際的觸摸到了瑞娜的身體,這才放下心來。正當蕭陽準備把瑞娜搖醒的時候——
瑞娜的手臂上毫無預兆的暴出一片鐮刀刃,猛的朝蕭陽的方向刮去!
瑞娜突然攻擊,蕭陽吃那一驚,立即往地上一滾,總算躲過這一擊。但地上卻沒這麽幸運,被砍出一道深痕來。
蕭陽站起來怒道:“你幹什麽!是我啊!”
瑞娜卻沒再攻擊。她手臂上的鐮刀刃自動消失了,人也翻了個身,朝另外一邊側卧過去。蕭陽無話可說,原來這瑞娜隻是睡相太差而已。
“喲喲。這個小姑娘可真危險。你要是現在想和她好,老頭子勸你趕緊斷了念頭吧。娶老婆可不能娶這樣的。沒準半夜起來就發現自己腦袋被砍沒了。”馬柏然嬉笑着走了過來。
“别開玩笑了,這家夥隻是我的同伴而已。”蕭陽說着用手捏住了瑞娜的鼻子。瑞娜的臉越憋越紅,然後一下子就醒了過來,甩開了蕭陽的手。
“呼——”瑞娜一邊急促的呼吸着,一邊驚喜的摸着蕭陽的臉,“蕭陽?你……你居然還沒死?”
蕭陽無語:“……這是什麽話?”
“……對了,你可能還不知道吧?這裏是個冥土世界,時間流速是外界的千分之一。我在這裏已經待了快半年了,算起來外面的時間也該過了7個小時了。我每天都來來回回的搜索好幾遍,還是也沒找到你來過的痕迹。七個小時,那洞裏空間扭曲都好幾十次了。我都已經絕望了,可是你竟然真的能活着回到我身邊。”瑞娜一下子攬住了蕭陽,“我現在都想要贊美上帝了!”
蕭陽拍拍她的背:“……我并沒有在洞裏待那麽久。半個小時多一點,我就找到了奇點區域。”
瑞娜很驚訝:“什麽!如果你隻比我晚半個小時的話,那你幾個月前就該到這裏了。可我怎麽會連你的腳印都沒發現過?”
“小姑娘,你弄錯了一件事。”馬柏然的聲音響起,“這處冥土的時間流速并非千分之一,而是萬分之一。所以蕭陽他确實是剛剛才來的。”
“萬分之一……”瑞娜到這時才意識到馬柏然的存在。她猛的站起來,把蕭陽拉到自己身後:“你是什麽人?”
蕭陽說道:“他叫馬柏然……”
“我也是個勾魂使者,目前和這小子是合作關系。”馬柏然接上了蕭陽的話,直接報出自己的身份。
瑞娜一秒鍾沒說話。然後,她微笑着說道:“哦,你好。我叫瑞娜,請多關照。”
“嘿,你還挺禮貌的。”馬柏然瞟瞟蕭陽,“比那些一猜到老爺子我是勾魂使者就殺上來的家夥要強多了。”
蕭陽這時也驚訝的望着瑞娜。這家夥是怎麽了?她竟然會對其他勾魂使者以禮相待?這簡直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大伯,這東西裏面像是個無底洞,怎麽填也填不滿,你知道怎麽回事嗎?”瑞娜指着身旁的大圓球問馬柏然。
馬柏然道:“這東西所需要的異能量和時間流速成反比。時間流速爲萬分之一的冥土裏,它所需要的異能量是很多的。”
“原來如此。那麽大伯,你能幫我們把它填滿嗎?”瑞娜嫣然笑道,“我看大伯你特别厲害,這對你來說很容易吧?”
蕭陽看到這裏就明白了。對于瑞娜來說,馬柏然的力量值得利用,這就是她采取友善态度的原因。
“呵呵,這個好說。我本來也是爲此而來的。”馬柏然走到圓球邊上,閉上兩眼,雙掌都放在了圓球上面。
這時剛走過來的吉爾問:“他是在幹什麽?”
“他在往裏面注入異能量。”瑞娜解釋道,“這個球叫做冥星。隻要把用異能量把它充滿,它就會自己升到天上去,爲我們打開冥土之門。這樣我們就可以回到沙漠場景當中了。它需要連續注入異能量,我自己的全部異能量注入進去都沒辦法點亮它,所以才需要這位大伯幫忙。”
這時蕭陽望着瑞娜,稍有些不悅的說道:“我說,冥土這個事情你知道的吧?在礦坑裏的時候你也不告訴我。結果我們到這裏來也不知道怎麽出去,還得求助于别人。”
“對不起對不起。當時我覺得解釋起來太麻煩,而且冥土這地方也沒有什麽危險,等我們來到冥土以後再解釋也不遲。沒想到後來又發生了意外,我開啓的奇點領域位置剛好在自己身邊,沒來得及把你拉過來。”瑞娜的聲音低了下來,“你沒事真是太好了,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該做什麽了。”
蕭陽望着瑞娜。以前從未見過的疲憊而憔悴的神色明顯的浮現在她的臉上。在這冥土世界的半年裏,瑞娜每一天都在尋找着自己的身影。她會這麽累,會連睡覺都睡不好,這就是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吧。
“辛苦了。”三個字脫口而出。
瑞娜沒說什麽,隻是會心一笑,然後就把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冥星。蕭陽也望向了冥星。現在的冥星,已經比剛才亮了好幾倍,這全是因爲馬柏然在不停的朝裏面注入異能量。這個老頭子顯然比瑞娜還要強上一大截。
蕭陽望着馬柏然那挺直的後背,心中充滿了疑問。以這個老頭子的實力,他繼續做勾魂使者應該也比較輕松吧。馬柏然真的像他自己所說的那樣,隻是想在這冥土世界中安然度過剩餘的時間嗎?
唉,算了,想這個問題也隻是白費時間。總之馬柏然看起來是真心想幫忙,看不出他有什麽陰謀。要是他真有什麽陰謀的話,到時候再見招拆招吧。提防他?沒用的。馬柏然壓倒性的強大,提防不提防他也沒有任何區别。
冥星越來越亮了。瑞娜臉上浮現起的微笑也越來越僵硬。馬柏然所擁有的異能量總量遠遠超過她的想象。光從這點,就可以判斷出馬柏然很難對付了。
“蕭陽,你們怎麽碰上這位大伯的?”瑞娜像是閑聊一樣問蕭陽。蕭陽把當時的情形都說了一遍。
瑞娜心裏的震撼無以言表。重生潛能十七萬?那是什麽概念啊!重生潛能的上限越高,要繼續增加上限所需要的索命指數就越誇蕭。要把重生潛能提高到十七萬,至少要花掉二十多萬索命指數……算起來,這糟老頭的阻撓作戰應該成功了好幾十次了。這不僅代表着他的戰鬥力極其驚人,同時也代表着他的智謀和應變能力非同尋常。瑞娜深知自己現在無法力敵馬柏然,就算要用計謀除掉他也很難。而且即便馬柏然如瑞娜所料的一樣在冥星裏耗盡了全部異能量,瑞娜也沒辦法靠偷襲殺死他。
不過從蕭陽的話來判斷,馬柏然真的想留在這裏的可能性也不小。經曆了太多殺戮的勾魂使者自願留在冥土世界裏,這種事以前瑞娜就聽說過,也不算稀罕。畢竟冥土世界對勾魂使者來說就像天堂一樣。而馬柏然自願幫忙也說得通,這對他來說也确實沒有什麽損失;而且瑞娜還聽說凡是在冥土世界裏待久了的勾魂使者大多會變得很溫和,讓他們幫幫忙什麽的都不在話下。
可是,如果真的這樣考慮的話,沙漠場景裏發現的事就有矛盾了。那時男爵背叛了衆人,把他們誘入了幽靈礦坑。男爵之前還把衆人奉爲神之使者,可是沒過多久,他的态度就發生了如此巨大的變化。顯然,男爵從某些人那裏得知了更多的情報。唆使男爵的人到底是誰?活人們嗎?不,他們早就走了,并沒有作案的時間。
既然不是活人們幹的,那就肯定是勾魂使者幹的了。場景裏七個勾魂使者,死了兩個還有五個,自己和蕭陽先排除,而袁虎一直都不在那裏,也沒有作案的時間,所以也排除掉;那麽唯一的嫌疑人自然就是第七個勾魂使者了。之前瑞娜在礦坑裏的時候,她就是因此而推斷出第七個勾魂使者在背後搞鬼的。
如今嫌疑最大的第七個勾魂使者馬柏然已經現身。可認真想來,幕後黑手是馬柏然的可能性實在是太低了。馬柏然出乎意料的強大,因此他根本沒有必要兜這麽大的圈子。擁有如此強大的戰鬥力,馬柏然想要殺蕭陽等人自然是輕而易舉;就算他的目的是想利用衆人的能力,也隻需要用武力脅迫就可以辦到了。對于強大的馬柏然來說,耍陰謀詭計根本就是多此一舉。相比之下,馬柏然說他想要留在這裏安度餘生反而更加真實可信。
倘若以上這些推理成立,馬柏然真的不是幕後黑手的話,那麽究竟是誰制造了假象?是誰在黑暗中蠢蠢欲動?他到底想要幹什麽?
太多的問題和疑點,讓瑞娜的頭腦也一度陷入混亂中。但她很快恢複了冷靜。無需慌蕭,無需急躁。局勢的變化并沒有從根本上影響到她的計劃。計劃隻要稍微改改就可以繼續進行下去。最終,一切的難題都會如預料般迎刃而解。
“大伯,你一個人太辛苦了。我也來幫忙往裏面注入異能量吧。”瑞娜說着便要朝冥星走去,蕭陽拉住她說道,“我看你也很累,就别勉強自己了。”
“親愛的,你蠻關心我的嘛。放心好了,我會量力而行,不會自己和自己過不去的。”瑞娜說着甩開了蕭陽的手。
“嘿,你們倆口子真甜蜜啊。”馬柏然調侃道,“那小夥子,你剛才居然還說她隻是同伴而已哦。”
“好啊,親愛的,你給我記住,等會兒就準備接受我愛的懲罰吧。”瑞娜朝蕭陽甩了個眼神,然後邁開腳步走向冥星。
蕭陽握緊拳頭沒再說話。在剛才這段像是調情一般的對話當中,他已經把該說的話都說了。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