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時前,松雅路。
這條路是一條繁華的商業街,五光十色的櫥窗映像着紅藍黃綠霓虹燈,即使是像今天這樣大霧天也是川流不息的人群,不遠處的廣場上戴着墨鏡的年輕男女手拉手跳着恰恰,一旁的大爺無奈的看着這群精力旺盛的年輕男女搖頭歎息,坐在地上的頑童穿着開檔褲子抱着ad鈣奶,和小夥伴們分享着喔喔奶糖,廣場巨大的恒源祥廣告牌讓人聯想到黑白電視上的羊羊羊廣告語,紅白相間的兩節電車順着頭上的電線緩緩移動在馬路上,一切是那麽淳樸、愉快。
在廣場邊,有一間西式的咖啡屋,綠色的燈牌一閃一閃,門口站着衣着整潔胸口打着蝴蝶節的服務生,見有客人進來,便習慣性的微笑着拉開玻璃門。
“小姐幾位。”服務生和藹的說。
“兩位,坐窗邊。”徐思身着窄小的鵝黃春绉杉子,下身是紅灰格子褲裙,靓麗的長發齊肩膀,清秀漂亮的眸子與修長的睫毛,是一個大美人。
“這邊請。”服務生做出了請的手勢,朝就近的窗邊走去。
這間咖啡屋面積不大,但氣氛非常好,整齊有序的西式餐桌配合着服務台留聲機與碟片的轉動,讓人甯靜安詳。此時碟片正在播放的是鄧麗君的最新歌曲《小城故事》,悠揚婉轉的曲調讓徐思的思緒有些憂慮。
她已經上大三了,畢業後想去海外發展,但這裏又有個解不開的心結纏繞着她,那就是相處了8年的男友袁軍,一想到要和那傻傻的家夥過一輩子,她就覺得自己的青春浪費在這裏。與其這樣不楚的下去,不如就聽姐妹們所說的和他分手。她走向服務台撥通了一個号碼。
袁軍,一個普通的工地工人。他身高在180公分左右,體格健碩,眉毛濃黑,此時他正在郊區的工地上幹活,頭上很高的地方是t形建築塔尺,他就在下方戴着安全帽,身着白色彈力背心和着水泥,接着他用肩膀上的擦布擦一了把汗水,拿起鐵産子将水泥鏟到推車中,手臂上黝黑的肌肉顯示着他的職業是多麽卑賤。
“袁軍!你電話!”工頭在遠處吆喝。
“哦!來了。”他放下手中的活沖過去。
“喂?我是袁軍。”
“嗯,限你一個小時之内來松雅廣場邊的咖啡廳,我有事和你商量。”電話中是徐思的聲音。
“好的思思!我這就來!”聽到他女朋友打來的電話,他的表情十分激動,不顧髒兮兮的手在鼻下擦了一把。
向工頭請了半天假,回到那污穢熏天的集體宿舍,他快速洗漱完畢,打了摩絲在頭上,換上劣質的黑色西裝和皮鞋匆匆忙忙出了門,心中興奮的想着那漂亮的容貌和美麗的身影,覺得再苦再累也是值得的。
“先生幾位?”服務生打量着這個土裏土氣的男子。
“我女朋友找我過來這裏的,嘿嘿。”他傻傻的笑了幾下。
“袁軍!這裏。”不遠處徐思沖他朝了朝手。神情卻有些低落。
“嘿嘿,思思還好嗎?”袁軍坐在她對面,沖她憨笑着。
“我明年就畢業了。。。”徐思不敢直視他的目光,看向窗外。
“好哇!這樣一來我們就能結婚了!”袁軍大口吃着桌子上的三明治,說話的時間嘴裏的面包屑噴到桌子上。
“不,我不會和你結婚的。我要去海外去。”徐思堅定說道。
“啊?”袁軍放下手中的三明治,将嘴裏殘餘的食物咽進去,喝了一大口咖啡,袖子抹了抹嘴,不解的眼神瞄向她美麗的面龐。
“哦!”袁軍頭上突然亮起一盞黃色的燈泡,頓時明白了什麽。他一拍腦頭,接着從口袋裏掏出一打零零碎碎的人m币遞過去說:“這是我上個月的工錢,一共六百多塊,全部給你。不要生我氣了啦。”
徐思看着傻呼呼的他,臉上顯露着鄙視與莊重,說道:“你覺得你配得上我嗎?你覺得我們之間有可能嗎?你覺得自己有錢很了不起嗎?土包子。”
袁軍并沒有被這話打擊,他把錢放在桌子上,嬉皮笑臉的說:“我知道~你又要買化狀品和歌手的磁帶,嫌我掙不到錢也沒關系啊?隻要我努力幹活,保證能讓你過上幸福的曰子。”
“夠了,别在說了。我們之間的并不存在感情,我隻想離你遠點,以後再不要找我!”徐思大怒,根本不想和他多說話。
“你。讨厭我嗎?”
“非常讨厭與厭惡。”
“我什麽地方做得不好嗎?”
問到這裏,兩人沉默了。記起了那些曾經的回憶。
那是大饑荒的年代,他們倆認識是在上山下鄉的勞動田裏。徐思的父母被打成右派,很小的時候便無依無靠,袁軍的祖上是無産階級,父親分田地鬥地主得了地主的二姨太,不久生下袁軍,袁軍在村裏出了名的老實,就是人家把四害放到他碗裏他也不生氣,但他就喜歡村裏的“禍害”徐思。
他常常保護她,給她送吃的,送“公用”的棉襖。幫她挺過那一時期,漸漸的兩人産生了好感,常到松雅湖去散步聊天。
那悲慘的歲月過去後,z國漸漸的恢複了公、檢、法的秩序,高考制度重新訂起,徐思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了大學,爲幫她籌集學費,在父親死後不久就把田地和房子全賣了供她讀書,自己還去幹活掙錢。而如今,這份患難之情已被物欲橫流沖擊潰散,她開始嫌棄他。
兩人默不作聲,徐思拿着包包去前台結賬出去。隻留下袁軍還在那傻傻的坐着,堅強的外表背後往往确是脆弱的内心,他隻感覺難受,那是一種想跪在地上抱頭痛哭的難受。
“哦?有意思!”坐在鄰桌的正是“打獵”的楚傑,他感覺這就像一部虛假的愛情電視劇,不過,有他的出現會讓這電視劇更有意思,他放下報紙,低了低帽沿,結賬後跟着徐思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