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飄逸精神的一頭金發，到現在深秋中的一團野草。比利的心也經曆了從天堂墜入地底的漫長曆程，三天裏，每每當他無法忍受的時候總要大喊大叫，想發洩自己怨恨。

如同一眼毒泉般，怨恨永遠也不能出心中清除出去。比利最後還是放棄了這無休止的自問，他不明白的事情，再也不想去明白了。

用萊比利斯的話來說，比利是個幸運的孩子，他是出自一頭母羊的肚子。和基地裏其他基因的待遇有着天壤之别，這種在萊比利斯口中的關照在比利看來再也沒有比這個更糟糕的了。

坐在簡單的鋼架床邊，呆呆地望着門口，眼神近乎呆滞的凝望這扇門，一扇隔絕他自己和人間的門，一道隔絕事實和幻想的門。早已嘶啞的聲音喃喃的說道：“人，生出來的當然是人；羊生出來的到底是什麽，羊人？還是人羊？”

好在比利還知道自己會口渴，有餓的時候，再者他的房間裏不缺水和營養藥劑。動不動就想死也就不是他了，在這個時候，他知道今後的生活會很幸苦！

鼓足了勇氣，出現在萊比利斯面前的比利無法想象，他在萊比利斯的眼睛裏是那麽的無足輕重。正忙着的萊比利斯連正眼都沒有給比利，一句安慰的話都沒有，這讓比利很難受。

好在老妖很喜歡說話，自從莫名其妙的來到萊比利斯的實驗室後，老妖就會有事沒事的和人聊天，這個人當然就是萊比利斯。爲了不讓其他的政府眼線發現老妖的存在，萊比利斯可是給老妖下了禁足令，不能出門。在一個人的時候确實也感覺不到孤獨，但是突然有很多人在周圍，而他又不能去看看，這份心癢的難受都轉移到了萊比利斯身上。有事、沒事，就要和萊比利斯聊大天玩，将本就工作不太順利的萊比利斯搞得心煩意亂。

發現比利出來了，就走了過去。圍着比利轉了幾圈，假裝皺着眉頭，口裏發出‘吱、吱’的聲響，慵懶地道：“小夥子，看來情況不妙啊！”

比利勉強笑笑說道：“一切都過去了，謝謝兄弟的好意。”比利由于不知道老妖的身份，也以爲老妖是一個基因再生人，很自然的把他當成了同類。但是比利不太喜歡老妖，因爲老妖一直做出一副長輩的樣子，而實際上老妖看上去不過是個高中生。

老妖直聽的翻白眼，‘兄弟’，心下卻想到：“我和你爺爺才是兄弟，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家夥。”忽然又覺得，按照基因再造人界不成文的規定，比利應該是萊比利斯的兒子，而他稱呼自己爲兄弟，自己不是比萊比利斯矮了一輩嗎？頓時有些不爽。

雖然老妖不是太爽，但萊比利斯已經一天都沒有和他說話了，即便在萊比利斯耳朵邊大喊大叫都沒有反應，直到他發現了萊比利斯耳朵裏的耳塞才發現自己原來不是很受歡迎，至少對于萊比利斯來說就是這樣。

拍拍比利的肩膀，在房間的休息區的椅子上，老妖惬意的對比利說道：“你的問題很嚴重，你到底知不知道？”危言聳聽，簡直是惡作劇般的恐吓，讓比利心裏一跳。

有些驚慌失措的比利急忙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麽？求求你快點告訴我。”

得逞了陰謀的老妖，開心地都快冒鼻涕泡了，強忍着，假裝很正經的樣子。但表情就不是那麽正經了，好在比利也沒有注意，是在是他的心髒已經很脆弱了，受不得一點驚吓。

好不容易按下心裏的笑意，老妖湊近比利，然後很神秘對比利說道：“你知道核電站爲什麽才能發電的嗎？”

還以爲老妖會說什麽驚天動地的大秘密，原來冒出這麽一句，心下一松的比利也不禁笑道：“很簡單，是鈾原子發生裂變産生了能量，釋放熱量，加熱水成爲蒸汽，然後推動汽輪機進行發電的，中學物理課本上就是這麽說的。”比利一陣無語，老妖似乎當長輩成瘾了，還一個勁的點頭。反觀他自己和一個被考問的小學生一樣。

老妖看了一眼被自己弄得郁悶不已的比利，裝出一副很失望的樣子，說道：“錯了，落後的教育制度毀滅了青年一代的希望。”

比利看着老妖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很難想象眼前的這個人會對他的将來有着巨大的影響。比利的眼裏，老妖不過是一個很有趣的青年，比利當然不知道原子裂變的原理，他不過是中學畢業，一個面包師不需要大學學曆。不但比利不知道，連老妖自己也不知道，他可不是一本什麽都懂的百科全書。

心地善良的比利不想冷落了老妖，于是比利問道：“你知道是怎麽回事嗎？”

老妖會心一笑，很自信的說道：“我當然知道。不過沒辦法告訴你，即便告訴你，你也理解不了。”然後就閉口不語，故作神秘的老妖又裝起了高人。

有心不去理老妖吧，房間裏就三個人，什麽人都不搭理的萊比利斯當然不是首選。剛剛經曆了人生巨大變故的比利此刻最需要不是安慰，而是由一個說話的人，讓自己能在這個時候暫時忘卻不愉快的事情。而這個人就剩下了老妖，比利苦笑。

發現沒有接話的比利正幹坐着，老妖心想：“小孩子不識趣，難道多陪老年人聊聊天都不行，心浮氣躁不是幹大事的人啊！”

盡管鄙視了比利的心性，老妖還是自顧自地說道：“其實在自然界中放射性元素不是像你想象的那麽活躍，他們雖然會随着時間的推移發生核子衰變，不過這個時間很長，45億年的半衰期，和地球探知的形成時間都差不多。”

老妖停頓了一下，然後很悠閑的拿起咖啡杯小口喝了一口。皺了皺眉頭，他不喜歡咖啡，但是翻遍萊比利斯的實驗室也找不到茶，隻好将就着潤潤口，繼續道：“對于鈾來說，沒有外部刺激時很難讓他發生改變。這在自然界，生物界中都是很普遍的現象。對于人類來說，出現的時間還是很短的，進化的速度可以說是日新月異。”

“這種高速的進化是不适合人類生存的，在身體沒有适應環境的時候，就出現超越環境的進化是危險的，不過很可惜，人類恰恰是自然界中最貪婪的生物，他們很不滿意自己的身體，因爲疾病、傷痛、死亡時常困擾着他們的自身。這個問題雖然很多人都在研究，但還是在100多年前基因技術的出現才給人類一線曙光。”

比利聽着老妖滔滔不絕的論述，原先不耐的眼神早就沒有了，反而開始有些對老妖有些敬意。這多是從老妖的學識上來的，雖然老妖說的也并不是很深奧的東西，但是比利相信，老妖接下來的話一定是很震撼人的，至少對他來說可以是用高山仰止來形容。

“比利，你也許已經将承認了自己是一個基因人，這個現實有些讓你失落、痛苦、不知所措。不過這有什麽呢？難道基因人就不是人了，人存在的意義不是他是怎麽來的，而是他是怎麽做的，做人不光是吃飯、睡覺、上廁所，而是要将自己的智慧給後人留下點什麽。這才是人類進步快速的根本，不在于他的出生、長相。”

老妖從來沒有規勸過人，并不說明她不會規勸人，事實上比利聽着老妖的話，心口暖暖的，不但發現老妖性格中的堅強，也爲自己的懦弱而感到羞愧。

說到興頭上的老妖發現自己跑題了，也不在意，年輕人在困惑的時候是應該得到一些幫助，老妖不介意自己成爲比利這個時候的領路人。

“哈、哈，跑題了。”老妖很不以爲然的笑笑，看到比利的臉色也不再萎靡，挺佩服自己原來還挺能擺唬的。接着道：“還是接剛才的話題，人類不希望自己的生命、思想受到時間的約束，于是想改變這個現實。基因的出現給人類打開一扇通向天堂的門，而這扇門可不太好找。很多人走在這個領域裏迷路了，迷失了自己的目标，出現了一些不好的影響。不去嘗試反又沒有進步，這又能怪誰呢？”

比利點點頭，細想一下還真如老妖說的那樣。前傾着身體，注視着半仰在椅背上的老妖，想從對方的眼神，或者是表情上看出點什麽。不過很快比利就失望了，老妖可不是一個藏不住事的小孩子。

比利隻好問老妖道：“那麽，你怎麽看基因人。”

老妖挪了挪身體，讓自己盡量舒服一點，就如同一個上了年紀的人一樣，習慣這個東西是自己發現不了的。托着下巴略有所思的說道：“基因人的出現隻不過是爲了研究人類基因的需要，應該是一個過渡的群體，不包括生化人，那些都是不成熟的個體，是一種基因病變的擴大，不值得推廣。”

不聽還好，聽着老妖的闡述還真讓比利有些難受，自己竟然是一個過渡群體，是一個無足輕重的人。可是他也不想想，地球上的人那麽多，又有幾個是被關注，最後留到曆史書上面去的大人物。

老妖也不管比利的感受，繼續說着他心裏對于基因人的認識。“在很多研究室裏出現的基因人，實際上是爲了研究的必要而出現。他們出現的目的隻有一個，就是讓人更完美。這種完美體現在，身體上、智力上、或者是壽命都可以。”

“其實有些方面在你的身體上已經出現，并得到了證實。”說完這些，老妖意味深長的看着比利。

比利心中一動，是啊！自己身體裏出現的控火能力，很奇特，可不是普通人能夠出現的。以前一直以爲自己的能力是特例，現在看來事情不是自己想這麽簡單。比利的眼睛禁不住望向了這個忙碌着的老人——萊比利斯，難道這些都是萊比利斯特意加在他身上的，而且還很成功，至少自己在使用異能的時候沒有任何身體上的不适。

陷入沉思中的比利做這一副冥思苦想的樣子，坐在比利對面的老妖卻舒服的把整個身體都斜靠在椅背上，仰望着屋頂，似乎這裏根本就沒有他什麽事似的。

萊比利斯忙了陣，終于得到自己想要的實驗結果，走向休息區。上了年紀後，萊比利斯很多時候都會發現自己很累，尤其是在實驗無法停止的時候，強撐着自己的身體，堅持到工作完成後的那種勞累簡直可以讓自己的骨頭都有一種散架的感覺。

萊比利斯長期與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接觸，他的儀表、裝束就要強老妖很多，銀白色的頭發向後梳理的一絲不苟，露出圓潤的額頭，皺紋也很淡，臉色紅潤，對于他這個年紀來說已經是保養的很好了。白襯衣、百大褂配上黑色的褲子，讓他不言中投入出一絲威儀。很多見過萊比利斯的人都會對他的外表毫無印象，而對萊比利斯整個人所透出的這股氣息記憶深刻，不知不覺的就會出現讓他們敬畏的感覺。

對于老妖來說，可以幾年不洗澡，隻知道衣服是禦寒的人，很難讓他給人一種權威的感覺。更多的時候就是一個頹廢的小老頭，至少在他不工作的時候就是這樣，而且重新獲得一個年輕的身體後，他心态也開始頹廢了起來。和萊比利斯站在一起，高下立判。

看見老妖沒事人似地搖着椅子，惬意的就差沒哼小曲的樣子，這氣就不打一出來。想想自己這麽大年紀還忙東忙西，累個半死，而他卻喝着咖啡聊着大天，還一點沒有要幫幫他的那個覺悟。好在萊比利斯的修養好的出奇，眼不見心不煩的直接把老妖過濾掉，而把注意力放到了比利的身上。

小夥子看上去很疲倦，但是精神還算不錯，萊比利斯不住的點頭。過了一會兒，發現比利的眉頭越皺越緊，萊比利斯可不希望比利想着想那的，弄得一副心思重重的樣子，于是小聲咳嗽了一下。

比利馬上從自己的思緒中反應了過來，看見萊比利斯望着自己，突然有些心虛。雖然自己的感情上還轉不過萊比利斯是他實際上的父親，但是從心裏比利還是很感激萊比利斯的。至少萊比利斯将他帶到了這個世界上，而且還給自己安排了從基地送了出去，避免了他成爲一個試驗道具的命運。

比利的眼神就有些迷離，可以說萊比利斯除了外表比較冷酷一點，還是很吸引人的，第一眼望去萊比利斯給人的感覺就是一個權威，隻不過這個權威不喜歡搭理人，難免讓人有些不近人情的感覺。給人以漠視的感覺，而讓更多的人遠離了他。

仔細看比利發現萊比利斯其實還是對他有着一種莫名的關心，如同一個老父親對小兒子的眼神讓比利的心口有些哽咽，由衷的對萊比利斯出現了一種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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