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一個冬天過去了,歐陽明在研究所呆了三個月。他一直等待着軍委的回複,在他看來,軍委并不像北大的知識分子那樣誇誇奇談,他們應該能夠認識到論文的價值,但事與願違,等到春天要結束了他依然沒有等到軍委的回複。
這時候天眼計劃已經開展起來,在平塘天文台周圍建立的三十個激光陣列分别向武仙座M13星團和半人馬歐米伽星團發射了兩道激光脈沖,這三十道強烈的激光脈沖彙聚起來,産生的溫度足足有三億度。這兩道激光脈沖将會持續五年。一萬八千年後,半人馬座歐米伽星團将會發現太陽比之前亮一百倍,這勢必引起智慧文明的注意。這個激光脈沖用二進制的數學代碼,記載了太陽系所在銀河系的位置,地球的運行軌道。兩萬五千年後武仙座星團的智慧文明将會看到這道亮光。三萬六千年後,如果運氣好地球文明還沒毀滅的話,有可能接收來自半人馬座歐米伽星團智慧文明發出的回複。這也許就是人們诟病天眼計劃的主要原因,花三千億大同币給遠在一萬八千光年和兩萬五千光年的地方打個電話,在等上三萬六千年,才能接收可能打來的電話,實在是毫無意義。但在雷歐看來這是人類遲早要跨出的一步,對于宇宙尺度來說,一萬八千年的跨度并不大。
雷歐的主要工作還是在編寫他的宇宙通訊學字典。在這時候天眼計劃所能傳播的隻是數學符号,或者數學公式,如果在的宇宙通訊學字典完成之後,他就會把整個字典都通過激光脈沖發送出去,這樣接收到宇宙通訊學字典的智慧文明,就會根據字典來翻譯人類的語言了。
在百忙之中,雷歐還會和歐陽明進行電話聯系,詢問歐陽明的論文進展,或者談談宗教談談哲學。
相比較起來歐陽明顯得無所事事,如果不是雷歐和周玲在鼓勵着他,歐陽明又要開始自暴自棄了。但就在他絕望的時候,生活又一次給了他機會。他接到了軍委的機密電話,那是總參辦公室李永泰打來的。
“明天八點有個會議要你參加下,準備些資料。”
“什麽會,要我準備什麽資料,是不是軍委看了我的論文了?”
“關于你論文裏提到混沌計劃和殖民星計劃的問題。明天八點半,軍委會派人接你。”
“可是我這兩個計劃論文還沒寫呀,團長——?”
話未說完,李永泰已經挂斷電話了,得到這個消息,歐陽明興奮不已,說明軍方終于注意他的論文,但他又忐忑不安,這兩個計劃在他腦子了還隻是一個概念,甚至僅僅有一個大方向的構想,叫他拿出完整的計劃書,也至少得三個月的時間。
不管怎麽說這是個機會,不一定要太詳細,隻要有個想法就行,具體的執行方案以後慢慢制定。歐陽明花了一整個晚上,将混沌計劃和殖民星計劃的綱要給寫了出來。剩下的就是靠自己的一張嘴了。完成之後已經是淩晨五點了,他睡了三個鍾頭就被三個沉默的軍官給帶走了。
車子在北五環的一個沒寫牌子的大門口停了下來,這裏是昌平,周圍是一片防護林,長得看不到邊。在一百二十年前的近古代,北京是中國最爲繁榮的三個城市之一,但在之後的五十年,中國拉開現代城市化的道路,到了2030年全國上千萬的人口的城市就有二十五個,北京作爲經濟中心的地位下降了,人口的壓力因爲全國的城市化得到緩解。到八十年前,也就是大同國際時代的前二十年,北京的人口降低到了四百萬,成爲了一個中小城市。經濟上不在是中心,但依然是政治中心。之後政府對北京進行了一次環境改造工程,在北京西邊和北邊修建一條長四百公裏寬兩公裏的防護林,用來阻止内蒙古的沙塵暴。原本繁華的昌平在這個時代被森林所覆蓋。
進門之後,歐陽明受到了層層嚴格的安檢,這讓歐陽明意識到自己能夠參與的這個會議估計是很高級别的。
會議室中間是個圓桌,共可以容納二十多個人。沒多久,許多身穿軍裝的人走了進來,大部分都是少将以上軍銜的。沒有幾個人認識,隻有一個白頭發的上将他一眼就人出來。他就是東亞聯盟軍委總司令,戰時指揮部總參謀長黃中鶴上将。在東亞聯盟裏軍委總司令是由人民議會最高委員會産生,并向其負責。但戰時指揮部卻是軍委産生的,一旦戰争爆發,聯盟立即進入軍事管制狀态,作戰指揮部将成爲聯盟軍事力量的最高領導機構,不對任何團體負責。這個機構一般由五個人組成,除了軍委總司令之外,還有總參謀部部長,總裝備部部長,總後勤部部長,總政治部部長,以及總參謀部第一副部長。一般人簡稱爲軍委五人團。李永泰雖然隻是中将,在軍隊裏級别不是最高,但職務上是總參謀部第一副部長,也就進入了軍委五人團,一旦戰争爆發,他就是聯盟軍事力量的五個最高領導人之一。
黃中鶴上将已經六十三歲,正直壯年,七年前的北海道戰争,他正是在大同國際的授權下,對明川政府進行自衛反擊。他是整個北海道戰争的領導者,并帶領東亞聯盟的軍隊赢得了戰争的勝利,在東亞聯盟以至于整個大同國際有着很高的威望。
他看見歐亞明,面帶微笑地向着他走了過去,與李永泰叼着煙鬥一臉嚴肅不同,他給人很強的親和力。
歐陽明見到黃中鶴立刻站了起來向他敬了個标準的軍禮。
“你就是軍中的思想家歐陽明吧。”
“報告首長,思想家談不上,就是一個搞學術的。”
“聽說你參加過北海道戰争?那個部隊的?”
“三十八軍第五山地電磁突擊團,參加過禮文島戰役。”
黃中鶴眯着眼睛陷入沉思之中。
“哦,那是北海道戰争中最爲慘烈的一場戰鬥,是李永泰指揮的,參加禮文島戰役的沒一個是孬種,好樣的。什麽時候退伍的呀。”
“打完仗就退伍了,然後去了北大讀博士。”
“聽說你把最高委的候選委員馬興志給打了呀。”
說到這歐陽明頓時臉紅了起來。
“當時就是言語上的問題,我粗魯了點,以後再也不會了。”
“粗魯是不應該,但是軍人就得有血性。再說那馬興志老是對軍隊的事務指手畫腳的,我很早就想教訓他了,也該被打。”
黃中鶴的贊揚讓歐陽明顯得有些不知所措,他的幽默和親切頓時讓歐陽明不再緊張。
“你的研究資料都帶來了嗎?這很重要。”
黃中鶴說道“這很重要”頓時讓歐陽明激動了起來,不管是否客氣,證明他多少被重視了。
“帶來了,不過非常抱歉,内容不夠詳細。”
“這是我的錯,說實在的,你的論文交到軍委辦公室,一直沒人認真看過,直到這幾天發生了一件事情之後,軍委總參謀部才發現你的論文的價值,該道歉的應該是我。”
說着黃中鶴拍拍歐陽明的肩膀,說道:“雖然脫下軍裝,但是我們依然認可你是軍隊的人,好好幹。看了你的論文之後,我有預感,在未來幾十年,你會在政治上很有作爲的。”
黃中鶴的話讓歐陽明激動地有些熱淚盈眶,他一直想着到底是什麽事情引起軍委最高級領導對他的論文的重視呢。
十分鍾之後,圓桌已經坐滿了人,大部分都是總參謀部的将軍。歐陽明緊接着看到了總參謀部部長金泰宇上将,以及第一副部長李永泰,曹武也作爲參謀部情報六局主任也列席參謀部聯席會議。金泰宇和李永泰一樣都是來自高麗省的,因參與制定了北海道戰争的大部分作戰計劃,被提升爲上将。作戰指揮部的五人來了三人,可見這個會議是很受重視的。
在圓桌中間是立體投影儀,顯示出的是一個衛星拍攝的地球圖片,一共有三個地圖,分别畫出紅圈做了個記号。
“這是昨天我們天基衛星拍攝到的圖像,上面做紅色标注的地方是北美聯盟的三個地方,分别是阿拉斯加、佛羅裏達和加利福尼亞。”曹武拿着一個激光筆點在了紅點上,“大家看這裏。”
圖像的分辨力逐漸提高,紅色的圈子上顯示出了三個圖上迷彩的車子。按照比例尺這三個車隊足足有三公裏長。
“這些是覆蓋着雪地迷彩、沙漠迷彩和森林迷彩的車隊,據我們天基的衛星捕獲到的信息推算,車隊運送了一個月,那麽足足運送了六千車次,現在還在運送。”
“這就是我們今天要讨論的問題,”黃中鶴說道:“經過情報處分析,這些車輛所運輸的很大可能性是導彈,且很可能是民兵3和和平衛士。這兩種型号是是兩個世紀前冷戰時期美國政府部署的,射程都大于六千公裏,且都裝上了核彈頭。據我們估計,這幾天大概運送了接近四千枚戰略核導彈,這幾乎接近了北美聯盟在上世紀公布的洲際彈道導彈總數的三分之一。讓我感到迷惑的是,爲什麽在和平時代對戰略核武器的進行如此大規模的轉移呢?大家看看這劃上圈的三個地方,在阿拉斯加布置了戰略核導彈,我們的大和省就處于導彈的射程範圍之内。”
“這是雷神公司的AI基地。”一個聲音說道。
“對,這三個地方都是雷神公司所有。我們都知道北美聯盟的總統赫蘭柯蒂斯,出自于曼哈頓的柯蒂斯家族,這個家族控制着雷神公司百分之三十左右的股分,是第一大股東。幾乎全世界的自動化系統軟件、大部分工廠裏的自動化機器人也都是雷神公司所生産。雷神公司的經濟總量大概占了整個全北美聯盟的四分之一。這是全世界最大的跨國公司。他的影響力不但表現在經濟上,同時也表現在政治上。北美聯盟參議院有十分之一是出自雷神公司,有近六分之一是和柯蒂斯家族有密切聯系的,在大同國際曆史上柯蒂斯家族出現過兩個總統,雷神公司也出現了三個總統,在大同國際各個理事會上任職的學者,政治家,更是數不勝數,其中有着重大影響力的未來理事會、發展理事會和文明理事會裏共有三十個人,其中多多少少和柯蒂斯家族以及雷神公司有着密切聯系。雷神公司或者說柯蒂斯家族在北美聯盟以及大同國際都有着重大的政治影響力。那麽這個事情和我們有着什麽聯系呢?”
聽到這歐陽明顯得很激動,因爲古铎博士在《未來學指南》上對五十年後做出的一個預測,已經出現了。這估計就是軍方找他列席這個會議的原因。
“從我們偵察的結果看來,這次戰略導彈的轉移不是爲了發動戰争,在這個大同時代發生國家戰争的概率爲零。北海道戰争是區域性戰争,不是國家聯盟間的戰争,所以我們排除了這些戰略導彈是爲了對付我們或者其他聯盟的可能。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北美聯盟将戰略導彈的管理和養護移交給了雷神公司。這個猜測是有很大把握的。大家看看這個圖,”圖像上顯示了一個曲線函數圖,“這是北美聯盟最近十年的軍費開支的曲線圖,在這十年以來按照百分之三的速率在下降,現在的軍費支出已經不到十年前的三分之一,而福利支出卻比十年前增長了近兩倍。結果是顯而易見的,北美聯盟轉移戰略核導彈養護的做法是因爲聯盟财政支出已經陷入困境,其中大部分被福利支出給吞噬了。這個行爲産生了兩個結果,第一,戰略導彈轉移給雷神公司,意味着北美聯盟的戰略導彈進攻和防禦能力也移交給了雷神公司,雷神公司擁有了控制戰略核導彈的能力,雖然他還沒有使用戰略核導彈的權力,但是在我看來這隻是一步之遙。第二、在控制了北美聯盟近一萬枚戰略核導彈之後,柯蒂斯家族的政治影響力繼續加大,甚至可以說裏左右北美聯盟也隻是一步之遙了。第三、北美聯盟的因爲财政困境,導緻政府職能受到削弱,而一些私人大企業卻擁有了一些政府的職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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