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北大哲學系教授,古铎的葬禮非常冷清,隻是在北大哲學系的網站發布了下訃告,沒有任何的悼念儀式。在生命中最後三十年裏,他沒有朋友、沒有親人,甚至除了歐陽明之外沒有其他學生聽他的課。參加葬禮也隻有歐陽明一人。
也許古铎和歐陽明都是曠達之人,對他們來說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讓人類認識到混沌危機的存在。
在成爲北大哲學博士之後,歐陽明把更多的時間用在整理古铎留下的著作,除了臨死前交給他的這本筆記之外,也包括其他的一些著作,這些包括宗教、藝術、未來學的一些問題。他發現古铎有很大一部分論文是談論宗教的,并認爲一個理性的宗教是能夠建立一個穩定和發達的文明,他早期的論文裏讨論過建立一個世界性宗教的構想,隻是到了晚年,不知道爲什麽就沒有在繼續研究宗教問題。
他花了兩年的時間整理古铎的著作之後,在古铎的《未來學指南》裏加了自己創新思想。比如混沌社會學在混沌危機的讨論上太過理論化,缺乏有效數據的佐證。而歐陽明則引入了熱力學第二定律來解釋混沌危機。他認爲人類的活動會導緻地球熵總量的增加,使地球能量分布從有序轉向無序。地球所能支撐的人類必然存在一個熵的臨界值。找出這個熵的臨界值,将成爲歐陽明對《未來學指南》的一個重大補充。
在古铎去世三年後,由歐陽明所整理的《未來學指南》終于出版了。這本書很系統地讨論了混沌社會學的一些基本定律,以及對未來人類社會的預測。不過,這本書依然沒有引起學術界的重視,隻有少數學者給他套上了一個“換湯不換藥的算命學”的頭銜,之後就沒有更多的評論。
在這時,歐陽明也獲得了北大哲學系副教授的職位,不過并不是因爲他對混沌社會學的貢獻,而是他所寫的一些哲學史論文,按他自己的話說這隻是用來養家糊口的。
由于混沌社會學并沒有得到認可,歐陽明申請教授職位的論文是講述混沌社會學的,自然就被否定了。他雖然依舊年輕,努力在學術上有所作爲,但是學術成果受到了冷遇讓他有些懷疑自己在北大的日子是否到頭了。可是去哪呢?不研究混沌社會學這輩子顯然碌碌無爲,他隻是告訴自己,再堅強地活上五十年,一切的謎底都将揭開。他變得有些玩世不恭了,對于北大哲學系的學術活動開始抵制了起來,講課的時候也不是那麽認真,甚至帶有情緒性的對北大的領導進行語言宣洩,而這又大大影響了他的學術研究,人們不但認爲他的學術有問題,甚至連人品都有問題。
不過在北大,歐陽明并不是沒有知音,唯一認可他學術價值的人是一個叫做周玲女子,在北大學經濟學系,比歐陽明小四歲,剛剛獲得博士學位,并留校成爲了一個講師。她和歐陽明從小在聯盟福利院長大,歐陽明一直很照顧她,甚至在當兵的時候,還将每個月軍饷拿出三分之一供她上學。每個星期天下午兩人都會在北大附近咖啡廳聊聊天,歐陽明總是會喋喋不休地講着他的混沌社會學,周玲隻是靜靜地聽着,沒有一句反駁,直到歐陽明最後連自己也失去了勇氣。
“算了,連你都懶得去反駁我,我看你根本沒把我的研究當回事吧。”
“不,不,”周玲瞪大了眼睛,坦誠地看着歐陽明,“明哥,我真的認爲你很了不起,絕對相信混沌社會學是們很偉大的社會科學,我不去反駁主要是因爲其實我也不大懂。”
“哎,連你都不懂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了。”
“不要灰心嘛,很多偉大的思想家最開始都是寂寞的,哥白尼認爲地球繞着太陽轉的時候誰都在反對他。伽利略認爲物體下落速度和質量無關的時候也受到了嘲笑。你知道你和古铎老師的問題出在哪裏嗎?”
歐陽明搖了搖頭。
“你和古铎老師都是搞學術的,不懂得推銷。這是經濟學的一門很大的學問。從今天開始我幫你去推銷,不過你得聽我的。”
“怎麽推銷呀?”
“首先,生活态度要積極一點,多去接觸各方面的人。你的人脈在軍方,不過這不是搞學術的,推銷你的混沌社會學幫助不大。所以你首先得讓精英學術界認可你。”
“問題就是精英學術界根本不認可我呀,你看我評教授的論文都被打回多少次了。”
“北大隻是學術界的一角,并不全部呀,而且北大學術界是分派系,講山頭的。很多人反對你,可能因爲你派系的原因。我能在二十三歲成爲講師,一半是我的學術成果,一半是我的派系的原因。”
歐陽明有點不屑地看了下周玲。
“沒想到多年不見,作爲一個科學家你變得這麽滑頭,做學術的人還講什麽派系山頭呀。”
“這你就不懂了,這學問大了,叫人力資源組織學。我要讓你買我的産品,我要做的是在最短的時間内讓你知道我的産品質量是最好的而且價格最優惠,光光給你看産品是不夠的。你看近古代,美國人把奧本?海默當做英雄不是因爲他制造了原子彈,而是他組織了一批人去制造原子彈。人們幹嘛要讓他領導曼哈頓計劃呀,是因爲他有高超的組織能力。你缺乏這樣的能力,不過好在我有,我的職業是經濟學講師,我的副業嘛——”
周玲從口袋中拿出了一個盒子,放到歐陽明的手中。
“這什麽?”
“新型生物剃須泡沫,隻要用這個泡沫在胡子上一抹,三十秒鍾之後,用毛巾一擦,胡子就刮個幹淨,這是獵戶座公司出品的,我正在推銷這産品。”
“這就是你說的副業呀。”
“是呀,靠經濟學講師那點工資怎麽夠我活呀,這瓶送給你了,從現在開始别再自暴自棄了,先把胡子刮幹淨。我走了。”
說着,周玲拎着袋子向着咖啡廳門外走去。
“喂,多少錢呀?我給你。”
“送你了,改天賺到錢請你吃飯。”
也許是周玲的關心,歐陽明還是有了一些改變,他生活态度變得積極了一些,系裏開會的時候他都會穿地整潔一些,把胡子刮個幹淨,不像以前那樣上台演講也穿着拖鞋。遇到不同意見的時候,他學會了忍耐,不像以前那樣動不動就站起來放炮,讓人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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