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石洞内外天相重
石洞内的光越來越亮,洞壁上由無數個小洞連成的光環射出的光射向地面,找到對應的方形石塊後,石塊随之發出光來,光随着從上面射下來的路線向上反射回去。在所有的石塊都被引亮之後,一道道光線漸漸向中間靠攏,在空中打成一個光結,而從洞壁上射出來的光線就像被甩出來的絲帶,也在半空中漸漸彙聚,最後也在半空中央打成一個結,這個結正好與從地面甩上來的光結結合在一起。洞腹半空中,一個爍爍閃亮的光結,向上向下射出兩束光束,像兩把張開的巨型大傘,把洞腹一上一下分作兩半。
“啊”,恰在此時,副隊長一聲長嘶,撕裂了凝固了的空間與空氣,好像一根木棍攪在抱成團冬眠的一窩長蟲上,吐蕃人蠕蠕而動。刹那間,“嗡”的一聲,吐蕃人不顧東西的亂奔開來。像聚在高處的一泓黑水,刹那間撤去了圍壩,各自東西南北流。
蓮花生與達多站在洞口看着亂成一窩蜂的吐蕃人,跳着腳叫喊着,“這裏,這是出口,對,這裏,”那不像人聲的聲音在幽谷上空蕩漾着,極其瘆人。
就在上下兩束光帶結成一個結的同時,上面的光帶霍然而逝,洞腹上空倏而一片漆黑。而從地面射出的光帶成倍數地亮起來。
吐蕃人穿行在光束之中,如同穿行在光的森林裏,眼前所見是一棵棵發光的巨樹。心裏雖然明明知道光束不會阻攔住他們的路途,但吐蕃人還是左繞右轉,從光束的空隙間穿過。有的迎頭相撞,有的繞着光束轉磨磨,有的扭身向洞腹深處跑去,你推我擁,亂成一團。
蓮花生與達多喊破了嗓子也沒有人去理會他們。
近了,跑在最前面的千戶長與副隊長已經離洞口不足二十丈的距離了。蓮花生與達多,很想上前把他們扯出來,但強烈的光束猶如能辟邪一樣,兩人隻能在心裏急,雙腳就像釘在地上一樣,就是不敢移動半步。
洞中霍然一閃,在場的所有人的視網膜上閃過一道亮光,留下一道遠去的光痕,繼而眼前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洞中一陣驚呼,像末日前的哀号。哀号之聲尚未逝去,從洞腹一側的高處射下一道粗壯的光柱。如同一道光的瀑布傾瀉而下。閃爍着七彩的虹光。
虹光從裏向外掃射過來,直驚得吐蕃人如跳進沸水中的青蛙,吱哇亂叫,抱頭鼠竄。
洞外,少年感受着金雕的緊張,他輕輕地拍拍金雕的脖項,:“不要緊張,隻要不進入光線中,就不會有危險。”
少年兩眼盯着洞内的光帶,那七色幻彩,那射下來的方位,少年心頭一震。那方位應該就是他曾經睡過的那張石床的位置。這光彩,似在他的頭腦中出現過,難道也是在石床上?那張石床到底是什麽。現在看來,那張石床就是石洞内的裝置的核心。
在少年大腦中出現過的網絡圖中,那個位置出現的并不是一張床,而是一個圓形,圓形由兩條互相纏繞的魚兒組成,隻是……等等,少年想到這裏,忽然記起一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圖形:陰陽魚或者河圖。
少年心中一動,爲什麽湖底的裝置在網絡圖上的樣子與他在湖底見到的一模一樣,而石洞内的石床卻變成了河圖呢?
再有,他大腦中的河圖信息是從哪裏來的呢?少年隻是覺得那張河圖是從心靈至深處悠悠升出來的,如同一朵白蓮冉冉從淵谷中飄上來一樣。它似乎來自另一個空間,另外一個世間。
“少主,我們還看嗎?不,我是說,我們不沖上去嗎?”金雕的聲音裏有抑制不住的抖顫,金雕的後半句話顯然言不由衷。
少年奇怪地盯着金雕的腦袋,感到金雕的恐懼來自它的心靈深處。這樣奇詭的景象來得如此突兀,任何一個有膽魄的生靈都會驚駭不已,但還不至于把一個生靈的魂魄驚走。少年清晰地感覺到金雕對這種景象有着一種近乎天然的驚駭,而不是因爲它的奇詭與突兀。難道金雕受過這種情景的恐吓,留下了深嵌靈魂深處的驚懼?
少年大腦裏轉着念頭,嘴裏不自禁地說道:“慢慢靠上去。”少年說完這句話,金雕劇烈地抖動了一下身子,少年還沒緩過神來,金雕就像一隻利箭疾速向石洞飛去。
洞内,吐蕃人已經無所适從,不知道是跑進光帶中安全還是脫出光帶能活命,就像一隻隻無頭的蒼蠅,東奔西突,亂亂攘攘。
光帶掃來射去,所籠罩的範圍不斷擴大。被光帶射中的吐蕃人,身上亮了起來,不,應該是被光帶射透了。遠遠看去,如同一架骷髅在跑在跳在喊在叫。一架架骷髅顯現了出來,有的吐蕃人一頭紮進一架骷髅上,剛要推開另尋他處,一擡頭,發現眼前所站竟是一架骷髅,吓得大叫一聲,仰面便倒,身子還未着地,他自己也已變成了一架骷髅。
站在洞口的達多,咬着牙,“咯咯吱吱,”身子抖成了一根麻花。下身處竟濡濕了一片,褲腳處還在滴滴嗒嗒。
蓮花生眼前一黑,倏而一亮,再也顧不得正越跑越近的千戶長與達多,一扭頭,拉起達多向洞口掠去。達多如同一具行屍走肉,被蓮花生牽在手裏,飄出了洞口。
千戶長與副隊長一見蓮花生不顧而去,心中的稻草沉入了水中,魂魄立時飄蕩而起,似欲脫身而出。後有無從抵擋的光帶,一掃一射,人就成了一幅骷髅架子,前有茫茫洞口,似有千裏萬裏之遙。兩人一前一後,腳也不知怎麽着得地,就那麽馱着個肉球向洞口踉跄而去。
洞内如同修羅地獄,一片慘呼聲響起瞬即被另一片更爲高亢尖銳的叫聲淹沒。暴露在虹光掃射下的三四百名吐蕃士兵已經沒有一個穿衣帶肉的了。一架架骷髅或者倒在地上輾轉翻側,或者像镂空的玩偶東奔西突,隻有少數的吐蕃人倒坐在石壁之下,口吐白沫,耷拉着舌頭,呆滞着雙眼,無神地看着光帶下的一架架骷髅。
跑向洞口的蓮花生,大腦一片空白。他不知道事情怎麽會這樣,更不知道他能去做什麽。不過蓮花生知道的是現在他要跑得再快一些,沒有最快隻有更快。
剛出洞口,一道黑影向他撲來。蓮花生還沒有弄清楚怎麽回事,勁風撲面,刮面生痛。蓮花生下意識地擡起左臂向黑影抓去,同時身體向右側移去。
黑影挾勁風,如雷電奔襲,一股慘烈之氣籠罩了洞口。坐在金雕背上的少年緊抓着金雕的肩頭,眼睛被撲面而來的疾風壓迫着不能睜開。少年既恐且懼還充滿疑惑。金雕這是怎麽了,這麽不要命的向洞口沖去,不會是去救吐蕃人吧。
洞口竄出一道黑影,少年眼睛雖然不能睜開,但在他的心靈圖上如山色倒映水中,把洞口的景物一一映現出來。少年心中一陣緊張,悄悄地把右手松開,握住了玉箫。
不到一丈的距離,在金雕自殺式的瘋狂飛行中,這點距離有聊勝于無。少年閉着眼,就等着那一聲骨斷筋折的聲音。
洞口相對于金雕龐大的身軀而言,太窄小了。少年在心中默默祈禱:金雕,飛得低一點,再低一點。千萬别撞上石壁,那樣你無幸,我也會嵌進石頭裏了。
從洞口出來的那一團黑影,在少年的心湖上清晰地映現出兩個人形來。但少年正關注着他與金雕的命運,反而沒有放在心上。
金雕看到了,它尖叫一聲,帶着憤怒,把兩對巨大的翅膀扇起的強大氣流向那道黑影推去,金雕對擋在它身前的所有物體懷有不可遏止的憤怒。
那道黑影就是倉惶逃出洞來的蓮花生,他一手扯着已經驚吓過度失去意識的達多,像一道暗紅的閃電掠出洞來。沒想到擋在他面前的竟是這樣一個龐然大物。
蓮花生與金雕交過手,知道金雕的厲害。一看之下,心中大駭,逃生的欲望戰勝了所有的驚懼與彷徨。
蓮花生探出左手,向疾掠而來的金雕抓去。
金雕毫不相讓,把腦袋向下一壓,一個俯沖,啄向蓮花生的腦袋。
蓮花生腳下稍移,把身體向右一擺,同時右手掄起,将手中的達多甩出洞去。
陷入迷茫狀态的金雕一看眼前的這團黑影,由一個變成了兩個,也是一楞,動作稍微一滞,在如此短的距離,在相對速度如此快的接觸中,任何一方的動作一旦做出來,就再難有改變的可能了。金雕的動作就慢了這麽一線,蓮花生何等樣人,一下子就抓住了這一機會。
右手借着甩出達多的動作,胳膊不收反升,向金雕的下颌處擊去。左手從下跟随而至,抓向金雕腹下的大腿。
金雕收勢不住,向蓮花生轟隆隆壓來。蓮花生一矮身,雙手姿勢不變,右手擊打金雕的下颌,左手如鋼鈎抓向金雕的大腿。
金雕遇險,少年了解得清清楚楚。少年勉強睜開眼睛,從金雕的頭頸下看去。而右手握住的玉箫一刻不停地兜頭向蓮花生砸去。
蓮花生的右手高舉,由下而上擊打金雕的下颌。少年手握玉箫從上而下,落點正是蓮花生的右臂。
蓮花生不知就裏,就在他的右臂觸及金雕下颌的刹那,一根閃着瑩光的玉箫從金雕的頸項一側伸出,事先毫無症兆。
蓮花生心中一跳,來不及多想,也無暇多想。雖然他還沒弄明白金雕的後背上怎麽會突然出現一根玉箫,當務之急是避開這根神秘的玉箫砸向他的右臂。否則他的右臂定然不保。
幸而蓮花生矮身的同時,他的身子就向右側轉。他想得很好,不管他的攻勢湊不湊效,他隻要阻得金雕片刻,他就可以逃離開金雕的阻擋,逸出洞口的範圍,帶着達多向東邊的山崗逃去。
因此,少年的玉箫伸出,蓮花生就勢把正向右側轉的速度加快,身體帶動右臂疾速右轉,堪堪避過玉箫的一擊。
而左手一抄,一把抓住了金雕的大腿,往旁邊一甩。
金雕龐大的身軀正向前疾沖,陡然看見蓮花生沖出洞口,身子一滞,氣貫長虹的氣勢霎時間消去了大半,金雕完全處于被動挨打的劣境,若不是在危急的時刻,少年伸出玉箫打了蓮花生一下,金雕的下颌定會被蓮花生擊中。以蓮花生的功力,金雕的下颌不粉碎性骨折,也定會使腦袋産生劇烈颠簸,腦震蕩是難免得了。
就是少年的這一騷擾,金雕避過了一厄,但是大腿卻被蓮花生抄在手裏,在性命相搏的刹那,蓮花生有多大勁使出多大勁,把金雕一個龐大至足堪與蓮花生的身體相抗衡的身軀掄起來向石壁上摔去。
石壁就近在眼前,金雕的身體實實在在地摔打在石壁上,一陣哀鳴傳出,金雕的右邊翅膀刮擦着石壁,發出一陣難聽的聲音,劃過洞口,朝蓮花生的後背繞彎過去。
而蓮花生向右側轉,也不管金雕如何,側轉過身子,片刻不停,向達多落點飛奔而去,身後拽着的金雕如一面大旗迎風招搖。
金雕被蓮花生拽在身後,身不由己,而蓮花生在奔跑中伸出右手接住尚未落地的達多,腳下不停,直向東邊的山崗沖去。眨兩下眼的功夫沖進青黛如墨的夜色中,不見了。
就在金雕的大腿被蓮花生一把抓住的瞬間,少年從金雕的背上像一發炮彈般向山洞内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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