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大雪崩突如其來
少年脊椎冷嗖嗖涼浸浸,看着老山羊一幅洋洋自得地樣子,一股寒意從心底裏升起。
“老山羊撞傻了吧?一邊稱呼我少主,一邊說我認不認識它,難道老山羊,不對,是老山羊認爲我傻掉了吧?這是怎麽回事?虎王也用奇怪地眼神看着我,現在又是老山羊,這裏邊一定發生了很重大的事情。得問問清楚。”
少年的汗毛根根平順,伏貼在皮膚上。他看了看虎王,把目光定在老山羊身上。
老山羊仰着羊臉,一幅等你鑒定的模樣。少年不理它的表情,徑自說道:“我當然認得你,深藍,你說說我們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我記得我們是在虛空中,怎麽一會兒功夫我們就下來了,這是怎麽回事?”
老山羊一蹦一尺高,落地後,繞着少年手舞足蹈。
“停,深藍,停,停下來。”少年捂着腦袋,連連向老山羊深藍擺手,“你跟虎王犯了什麽毛病,有事情就說,跳什麽大神。”
老山羊繞到少年的面前,蹲下來,一雙羊眼樂滋滋地瞄着少年,像看一個失而複得地玩具。
“少主,真的很好,呵呵,真的很好。”
少年眉頭一皺,“老山羊,說清楚,什麽很好?我們從虛空中下來當然很好,在我們體力恢複之前,先大緻說說發生的事情。體力一恢複我們就趕回幽谷,”少年擡頭看看天,“大概還有一個時辰天就亮了,還有時間與赤虎它們彙合。”
老山羊笑眯眯地看着少年,少年總感覺到老山羊暧昧的笑裏隐藏着見不得人的事情,“少主,在說明事情發生的緣由之前,我本人有一個請求,若少主答應,深藍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少年一笑,說道:“這才是深藍本色。好,你說吧。”
老山羊眨巴眨巴一對羊眼,盯着少年緩緩說道:“幽谷危機解除後,我本人想請求把少主你借給本醫師一段時間,不知少主能否應允?”
少年不假思索地說道:“可以。嗯?你說什麽,要借我?哈哈,深藍,你瘋了吧,我怎麽會把自己借給你,噢,其實你無需借,同在一個幽谷裏,有什麽事情可以随時找我,我不會拒你于門外的。”
老山羊搖搖頭,“少主,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我不需要你幫忙,我隻需借少主一段時間。”
“嗯?深藍,這不是一樣嗎?爲什麽你要用借的方式呢?”
虎王在一旁聽得不耐煩了,“老山羊,你又想做什麽,少主是随便可以借的嗎?少主又不是一件東西,怎麽能說借就借的?”
老山羊輕蔑地哼了一聲,“你懂什麽,一邊呆着去。正因爲少主不是東西,我才同少主商量出借的,其中的玄妙豈是你能堪破的?”
少年一聽,這兩頭畜牲,說誰不是東西呢,哎,跟禽獸說話真是費勁。“你們閉嘴,回到幽谷後再說。”
少年轉身向山坡下走去,老山羊一蹦攔在少年面前,涎着臉,說道:“少主,慢走,你還沒答應我本人的請求呢?”
少年恨恨地看着它,“不借,我怎麽會把自己借出去呢?别做夢了。”
少年繞過老山羊繼續前行。老山羊一轉身也跟在後邊,一雙羊眼滴溜留地轉着。少年也知依老山羊的性子,必不會罷休。你有千條妙計,我有一定之規,就是不出借。
虎王抖抖身上的雪沫子,掉轉虎軀,也跟着去了。
虎王又停下邁出去的步子,支楞起耳朵搜尋着異常。遠處聳峙的雪峰靜靜地矗立着,如同一個綽約嬌媚的處子,溫婉脈脈。但異常似乎就來自那裏。虎王搖搖耳朵,“消失了?”
虎王擡起腿剛要邁出去落下,又停下,一條腿就懸在那裏。一絲震動從地面傳來,很輕微,但很震撼。若不是虎王停在原地,這絲震動虎王也會忽略過去。
但這絲震動連綿不斷,且有越來越強的趨勢。而且一陣暗啞的隆隆聲從遠處推湧過來。
虎王一驚,仰起虎頭,向遠處的雪峰看去。虎王看到了,剛才還如少女般綽約靜處的雪峰,無聲地四散坍塌下去,蕩起無數的雪霧雪沫,倏忽不見。随着雪峰的坍塌,一股白浪沖上半空,猶如一顆隕石從天而降狠狠地砸入大海,激起濤天的巨浪,綻開一朵白蓮,再緩緩地落下,随後從山坡上洶湧而起,沿着山坡疾速沖下來。沿途的山石被蕩起,像一片樹葉被抛上天空,瞬間被湧上來的雪堆包裹消失不見。零零散散的樹木像一個無助的溺水孩童,搖了搖,轟然倒地,霎時間被澎湃的雪山浪峰淹沒。
不斷有新的雪峰加入進來,一座座雪峰比賽般此起彼伏地坍塌下來,雪湧的橫斷面向兩邊延伸着,聲勢越來越大。
虎王哪裏見過這樣的陣勢,脖子僵硬,想扭過來追上少主與老山羊,四條粗壯的虎腿瑟瑟抖動着,就是不能移動,像被釘在地上,動不得分毫。
比虎王稍慢一線,少年與老山羊也感覺到了身後的異常。兩人驚愕轉身,正看見那一線雪湧推湧而來,如山倒海傾,轟隆隆聲,地動山搖。
老山羊一見,兔子般竄到少年的身前,直立起來,把兩隻前爪搭在少年的肩頭上,“咩咩”地叫着,像一隻讨奶吃的羊羔。
“雪崩?”少年腦中一閃,下一刻一隻手迅速地攬住老山羊,跳起來向虎王大吼,“虎王,快走。”
虎王像演示慢動作一樣,把脖子一點點地扭過來,輕輕慢慢地擡腿邁步。直看得少年心急如火,虎王誤入沼澤了?而老山羊像嬰兒一樣被少年攬在懷裏,嘴裏“咩咩”地叫着,不知它是餓了,還是怕得要命。越過少年的肩頭,老山羊把虎王的舉動看在眼裏,兩隻扒着少年肩頭的前腿使勁地向後扳着少年,少年也不管老山羊怕得要命的感受,邁開大步向虎王跑去。
虎王一見少年向它跑來,一雙虎目中竟然濕潤了起來。心情一轉換,動作也靈活了起來,慢動作變成快動作,噌地一聲向少年跑來,少年一言不發,伴着虎王轉身向山坡下疾跑。
身後如牛吼如虎嘯如山崩如海嘯,腳下的大地不亞于老山羊的身體,抖得如狂風中的落葉。
一人一虎一羊,在雪崩浪頭的前方,像兩個小小的舢闆颠簸起伏,在迅猛的雪崩面前,他們自以爲的快速逃跑,變得如踽踽而行的昆蟲。距離被迅速拉近。
老山羊的臉都綠了,它趴在少年的肩頭,可以一覽無餘地看到身後的雪浪咆哮着翻滾着,向它們快速地撲過來。每一次的起伏,雪浪會更加龐大,聲勢更加駭人。如一座快速移動的雪山,從遠處高處向它們撲壓過來。
雪崩所過之處,山偃樹沒,吞噬了所經過的一切,隻剩下如巨龍般蜿蜒而行的流雪白浪。
少年越跑越心驚,他沒有回頭看。事實上也不需回頭看,每一腳的蹋下,大地的震顫一絲不漏地把雪崩的勁勢傳遞過來。而兩耳中嗖嗖咻咻轟轟隆隆的聲音,更加增添了雪崩的聲勢。虎王沒有落下,跳躍騰跨,一步不落地在少年身旁飛馳。
少年大吼道:“虎王,能堅持嗎?”
虎王嘯道:“少主,體力跟得上。咳,”虎王聲音一頓,又嘯道:“少主,這樣不行啊,我們跑不過雪崩。若這樣下去,我們早晚會被雪山淹沒。”
少年吼道:“怎麽辦,離出口還有多遠?”
虎王緊貼着少年,嘯道:“那沒用。除非能找到一處更高的地方。”
少年吼道:“有這樣的地方嗎?”
虎王再嘯道:“有。但按這樣的速度跑下去,我們沒有時間趕到那裏。少主,還有辦法嗎?”
少年沉默了。他還能有什麽辦法。面對大自然這樣的咆哮與憤怒,生靈實在是太渺小了,連一粒砂塵都不如。現在看來惟一的辦法一是提高奔跑的迅度,而他們已經竭盡了所有的力量與肌肉内蘊的力量,此路不通;二是在雪浪湧上來前找到一處可以避開雪崩前鋒的地方,少年放眼望去,前方是一路緩坡,幽幽黯黯通向遠方,兩側平展開闊,正适合湧出谷口的雪浪撲湧。
少年心涼了,跑不過雪崩湧奔上前的速度,避,前方左右一馬平川,在這樣的原野上隻能被雪浪像攆兔子一樣追着逃。
一人一虎在原野上飛馳。他們調動了身體中所有的力量,求生的本能暫時忽略了肉身凡胎所能承受的極限。極限必竟會達到的,而他們這樣沒有絲毫保留的狂奔,能量的消耗迅速而有效。
虎王狂喘起來,一張虎嘴張開着,卻不見阖上。速度漸漸慢了下來。虎王雖是幽谷的警備司令,也恪盡職守,常常巡谷。但虎老不以筋骨爲能,且巡谷時邁着優雅的虎步,如散步般走遍幽谷的溝溝坎坎。幽谷内平和了幾百上萬年,從來沒有出現過外來入侵者,幽谷居民也一向安分守己,幾乎沒有出現過逃跑等惡性事件,虎王從出生以來就從來沒有進行過主動或被動地長跑,現在被逼之下,雖竭盡全力,但肌肉的強韌度遠不能支撐它現在高強度的奔跑。可以憑借虎類天生的能力做出短距離的快速奔跑,卻難以長久,長時期的缺乏訓練,肺活量遠遠不能迅速補充消耗的氧氣。
虎王要把肺吸出口腔,一口氣一口氣地上不來。
少年就在虎王的身邊,耳朵中填塞了撲天蓋地而來的雪崩呼嘯聲,但還是清晰地聽見了虎王呼呼地喘息聲,卻沒有聽到哧哧地吸氣聲。少年心中一驚,若虎王失去了力量,他怎麽能把一虎一羊都帶出去呢?
少年沒有意識到他奔跑的速度不弱于虎王,況且他懷中還抱着一個吓得半死不活的老山羊,更沒有出現虎王氣喘如牛的窘況。
少年騰出一隻手來按在虎王的背上,用力向前推送着虎王,虎王身子一輕,奮起餘力配合着少主的推送,速度又快上一線,但這一點點速度的提升根本不能抵消雪浪的推進速度。雪浪幻化成撲天蓋地地白浪海嘯般從後輾壓過來,摧枯拉朽,輾碎了沿途可以看見的一地,山石滾滾,草偃樹倒,一片肅殺之氣彌漫了天際。轟隆隆之聲填塞了天地。
老山羊一聲都不敢吭,趴在少年的肩頭,瞪着一雙失去光澤的昏黃眼珠看着越逼越近的雪浪,直接僵化了。心理影響了生理,老山羊喘得比虎王還誇張。一股股熱氣直接噴在少年的後頸上。
少年想到把他們挖個坑埋進地裏,等雪浪過去後再把他們刨出來。一是時間上來不及,二是怎麽能保證他們在土裏能夠堅持下去而不被憋死。
還有一個方法就是飛起來,像金烏像金雕,少年苦笑一聲,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居然還有睱做這樣豐富的聯想。
雪浪如鳄魚張開的大嘴,吞吐着碩大的舌頭,濺起飛揚的雪沫子,紛紛揚揚當頭落下,虎王悲嘯一聲,弓起虎腰努力向前拱着身子,它已無餘力做最後的沖刺,隻能像蛇一樣向前拱着身子,希冀靠這樣的蠕動把身體向前投送。
老山羊趴在少年的肩頭上,早已絕望的閉上眼睛,那種驚心動魄的震撼讓老山羊絕望,縱使自诩智計百出,在面對毫無理性可言的雪崩面前,它的那些智謀顯得是那樣的微不足道,老山羊幹脆把眼睛閉上,任憑少年抱着它做無謂的前沖,
命可以交給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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