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一章渾水摸魚金雕勇
這是赤裸裸的挑釁,蓮花生心中如是想。
這又怪得誰來?
蓮花生在吐蕃人面前,賣弄花式,甫一落地,就以一個漂亮的後空翻的姿式淩空平飛向金雕。在眼不能見的情況下,想出其不意地打金雕一個措手不及。
而金雕見蓮花生平安落地,也想趁此機會偷襲蓮花生。金雕深知蓮花生的厲害,在數量及單兵做戰能力上遠遠不及吐蕃人的情況下,要想盡可能地保護幽谷剩餘不多的野獸,金雕别無選擇,隻得趁蓮花生立足未穩的情況下偷襲,冀能傷及蓮花生。
金雕懷有哀兵心态,警惕性極高。當它看到蓮花生下降的姿态後,略略感覺機會來了。
但金雕沒有想到,蓮花生也會在同一時間向它發動偷襲。但偷襲的方式不盡相同。金雕想憑借身形速度遠快于蓮花生的優勢,在蓮花生還沒轉身面對群獸的刹那,從蓮花生的左側疾飛而過,繞過蓮花生。金雕賭的是蓮花生會轉身。而一般情況下,人會從右手邊轉身。這樣,金雕就可避開在第一時間内被蓮花生發現。它飛到吐蕃人附近時,蓮花生正好可以完成轉身的動作,金雕可以在毫無覺察的情況下,從後對蓮花生發動突襲。
金雕正面對敵,所以蓮花生的舉動絲毫不漏地落在金雕眼中。當金雕見蓮花生正以怪異的姿态向獸群飛來時,兩者正好錯身而過,隻是雙方一則距離遠,二則雖然不約而同,卻是不期而遇,出乎意料,雙方竟沒有臨機去攻擊對方。雙方都失去了第一時間攻擊對方的機會。隻是金雕知道正在發生了什麽,而蓮花生卻懵然不知。
金雕見偷襲蓮花生的意圖再也不能實現。心頭急轉,身形不緩反而加速向吐蕃人飛去。
這一切發生地太快,吐蕃人正震撼興奮着蓮花生如佛祖天降的神奇,大腦一時還僵在眼前所見的真實的幻象。隻覺得眼前光影變幻,暗紅色的光影倏而被一道金光代替,正不知又發生了什麽的時候,金雕已然占據了吐蕃人的上空。
金雕哪還客氣,它可不是以玄幽草爲食的幽谷居民,心中也并無和諧之念。千百萬年以來,幽浮人留在它們家族的深厚底蘊,讓金雕變得更爲深沉而内斂,等閑之事入不得它的眼内。而今天,随着形勢的急轉直下,更兼且它受創于蓮花生手下,若金雕再不還原本來面目,不僅它就是整個幽谷都将成爲疑幻似真的傳說。
一旦金雕靈魂内的真性情爆發出來,那些全副武裝的吐蕃人也隻比羔羊多了對銳角而已。
既然蓮花生去了獸群那邊,它金雕更少了很多顧忌,它也決不會對上吐蕃人而空手而歸。淩空下擊,聲勢是何等的淩人,氣勢是何等的霸道。爪擊翅掃喙啄,在吐蕃人中,金雕忽起忽落,如入無人之境。也确實當得上無人之境,因爲金雕所到之處,人仆跌落,方圓二丈内眨眼間空出一片空地。凡在此範圍内的吐蕃人早已被金雕橫掃倒下。
在金雕發動第一波的攻擊後,吐蕃人中竟靜悄無聲,就是那些被金雕雙翅拂斷胳膊的人也竟沒有因痛楚而發出慘叫之聲。因爲他們被驟然而至的襲擊完全弄暈了,剛才還是蓮花生自天而降的興奮,下一刻就被一股大力扭斷了胳膊,興奮的心情一時不能傳導痛神經的提醒信号。
但是巨大的痛楚還是不可遏止地阻斷了興奮的延續。當第一聲驚呼慘叫之聲響起時,金雕的第二波次的攻擊正進行得如火如荼。
蓮花生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這時,蓮花生才明白剛才身邊的風動竟然是金雕掠過時的風波遺痕。雖然憤怒,但心頭不由得大懔。試想當時若金雕給他一鐵爪或者一巨喙,在他沒有設防的情況下,嘿,蓮花生不覺脊柱微微聳動,後怕不已。
蓮花生心中疑惑,看現在金雕威猛的氣勢,哪裏像受傷的樣子。難道?不可能,蓮花生暗中思索當時給金雕的一指,他已暗蓄八成的功力,又是金雕意料之外的舉動,若他蓮花生自己在猝不及防的情況下受這一指,不死也重傷。但現在,金雕在吐蕃人中舉重若輕的搏殺動作,輕捷若舞的來往上下旋飛的姿态,不僅沒有絲毫受傷的樣子,似還比與蓮花生搏鬥時更加生猛。
此時的吐蕃士兵,亂了。
尤其是千戶長率領的三百部族士兵,哪裏見過這樣的場面。一時間滿眼金光燦燦,身邊哀嚎陣陣,勁風卷體,一個個如風暴中的礫石,驚濤中的木闆,自保尚且不能,怎還去還擊。
本來站在最前面的衛隊士兵,現在見身後的友軍被屠戮,且與金雕更有前仇,因金雕的背後突襲,贊普衛隊竟然有十幾人被襲身亡。現在金雕又故技重施,衛隊士兵紛紛加入戰團。一時間刀光霍霍,從前向後殺将過來。
蓮花生在空中看見,心中大罵,一群蠢貨。舌綻春雷,大喝一聲,“散開!”身形下挫,腳尖點地,箭矢般向吐蕃人群中沖去。
沒有人把蓮花生的叫喊當回事。衛隊士兵雖然負有保護蓮花生之責,但并不受蓮花生的指揮。蓮花生也從未曾向他們直接下過命令,有什麽事有正副隊長在。且蓮花生有意要在吐蕃人中建立神秘神聖的形象,等閑不會與下層士兵有親密的接觸。
而那些部族士兵,一開始就被金雕的猝然一擊打了個懵頭轉向,隻顧抱頭鼠竄,哪還管得了什麽人的喊話。他們隻是蓮花生來到幽谷前,臨時向附近部族征調的軍隊,且是達多與衛隊隊長負責傳達命令。他們大部分人并不知道蓮花生的身份與地位,千戶長也隻是從達多口中了解一星半點,更不可能向手下一一講明。
因此,在眼前危機時刻,蓮花生的一句提醒,卻無人理睬。
衛隊士兵不管不顧地揮刀向内沖去,而部族士兵完全象無頭的蒼蠅,亂沖亂撞,與衛隊士兵犬牙交錯,你擠我,我推你,一時膠結在一起。衛隊士兵沖不過去,部族士兵也沖不出來,雙方竟然起了不小的沖突。
衛隊士兵怎會把這些部族士兵放在眼裏,一見他們這幅熊樣,氣不打一處來,揮舞着彎刀,以刀柄擊打着逃竄的部族士兵。部族士兵見有人擋了自己的逃生之路,也毫不客氣地揮刀斬去。
衛隊士兵見部族士兵不僅不讓開道路,還膽大包天的揮刀相向,頭腦一熱下,哪還顧得了許多,一刀撩開砍向自己的彎刀,手腕一抖,刀勢向前一送,正中對面部族士兵的咽喉。一股熱血噴将出來,而衛隊士兵早已轉到身後去了。被殺的部族士兵随着慣性向前沖出三兩步,一個前仆,摔倒在地。
周圍正狂亂逃跑的部族士兵見同夥被衛隊士兵所殺,一時忘記了來自空中的危險,紛紛鼓噪起來。更有幾個膽大的部族士兵從後提刀追趕殺人的衛隊士兵。附近的衛隊士兵叱喝連連,部族士兵不甘落後,仗着人多,将衛隊士兵圍在垓心,争辯叱罵之聲不絕。
衛隊副隊長正一肚子氣,雖然他沒有機會與金雕正面對壘,但隊長受傷,至今昏迷不醒,而手下無端被金雕又傷十幾人。現在千戶長率領三百部族士兵來援,本是好事,但金雕一出動,不攻擊他們,卻朝部族士兵殺去。這些部族士兵一下子炸了營,四散逃竄。副隊長的眼中本就一百個瞧不上這些衣衫褴褛的部族士兵,再見他們兵不兵民不民的慫樣兒,一股怒氣騰騰而起。
再見部族士兵竟然圍攻自己的手下,再也壓抑不住,走上前來,二話不說,舉起手中的彎刀,向這些部族士兵砍去。
部族士兵對上這些衛隊士兵本就氣怯,若不是衛隊士兵出手殺人,再加上他們人多,頭腦火熱下,就圍着衛隊士兵吵鬧起來。現在一見衛隊的副隊長出面了,眼神中閃爍不定,聲音也弱了不少。但他們也沒想到副隊長竟不問青紅皂白,一過來就出手殺人,部族士兵們目瞪口呆下,副隊長已砍翻三個部族士兵。
泥人也有土性,何況人呢?部族士兵本就是一族之人,不是一帳之人,就是同氣連枝的關系,更有兄弟郎舅共上戰場的。
雖在吐蕃人的積威之下,長久以來習慣了服從。但并不說明他們就甘于受吐蕃人的欺淩奴壓。現在衛隊副隊長不僅不問事情的緣由,且一出手就如宰牛屠羊般地殘殺自己的夥伴。是可忍孰不可忍。
幾個部族士兵滿臉漲紅,雙眼如謝幕前的夕陽,噴射着駭人的紅光,攥刀的手青筋暴起,微微發抖。
副隊長不屑地看了看這幾個部族士兵,冷哼一聲,“一群廢物,還不滾開。”
部族士兵忿忿然,手中的彎刀攥得更緊,嘴唇被咬得發青發紫。副隊長剛要轉身離開,眼角瞥見這幾個部族士兵的神情,煞止身形,慢慢轉回身來,嘴角含笑,上下打量着這幾個如火山爆發前的士兵。
“有種。”副隊長的眼神不似在看人,更像看滑稽戲中的木偶,那笑如霜似箭,冷酷輕蔑得可以殺死在場的部族士兵。
慢慢地,到處亂竄的部族士兵漸漸感覺到這處的氣氛異常,不斷地有部族士兵圍攏過來。近處的一些衛隊士兵也開始散布在部族士兵周圍。氣氛立時凝重起來,如被熊熊大火炙烤着的火藥桶。
再遠處,金雕扇動着龐大的翅膀,朝人群聚集處追擊撲殺,動作依然靈動輕捷。每一次撲擊,必有幾名吐蕃士兵仆地不起。金雕利用空中的優勢,把速度運用得恰當好處,不斷地把吐蕃人分割圈圍起來。再奮力集中撲殺。早已失去先機的吐蕃人,完全摸不清形勢,被金雕殺得暈頭轉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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