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蓮花生再謀詭計
一開始大家都是抱着旁觀者的心态,以獵奇的心理來看待自天空而降的奇異物件。出于天然的善良心态,對與己無關的生命的憐惜,山坡上不分人與獸,都對眼看要撞崖而死的生命大加惋惜。
待到雙方差不多認定自天而降的人的身份後,一方歡喜一方憂。顯然野獸們在對周圍事物的敏感方面占了上風,先是赤虎與狼王,一虎一狼在認定對方的身份後,不約而同,聯袂向坡頂處快而不疾地率先行動起來。
反觀吐蕃人一方,自千戶長率三百人到來後,實力大增,不僅數量上全面壓制了幽谷野獸一方,就是單兵做戰能力上,也非幽谷野獸可比。但在蓮花生自天而降這一點上,卻遠遠地落在下風,一則人的敏感度遠比不上野獸,二則吐蕃人處于全面的上風,其警惕性大爲不如,更重要的一點就是關心則亂,不僅要關注蓮花生的安危,實則也要考慮自身的處境。
吐蕃一方人人既忐忑又慌惶,雖然贊普衛隊的任務就是臨危不亂,但在還有餘暇可以提供選擇的時候,人對自身生命的眷戀悄悄地泛濫。因此,面對蓮花生的飄然而至,這些吐蕃人中的精銳顯得遲鈍而效率低下了。
蓮花生當然不會在乎山坡上的人獸對于他的飄然而降而引發的小小的震撼,毅然決然地向對面的山崖落去。隻要能讓他的身體有所憑依,何懼險峰危崖。在這一點上,蓮花生有着龐大的自信。想當年,他萬裏跋涉,自遙遠的印度來到萬山之國,其間經曆的九死一生還少嗎,不僅毫毛未損,且履千山如平地,過萬水似行舟,一路北行,好不潇灑。
就見蓮花生如大鳥翔空,展翅于萬裏蒼穹,意态優雅自然。袍袖拂揚中,冉冉升上對面的崖壁。
蓮花生更不直接落下,而是依然騰空而上,再拔高近二丈的高度,然後雙手背在身後,袍袖貼緊身體,如一根棍兒般落向山崖。
對面的吐蕃人看得驚心動魄,有些人緊纂着拳頭,咬着牙,替蓮花生大師暗中蓄勁,其擔憂之情勝于對父母的關心。還有一些懵懂的野獸們也昂着頭,緊張地看着蓮花生的一舉一動,也似與它們有着莫大的關系般替蓮花生使勁。
蓮花生雙足着地,如彈簧般彈射而起,向半空直射。到達五丈的高空,兩腿交替後揚,禦風而行,真似觀音降凡塵。
看得對面的吐蕃士兵目瞪口呆,心靈受到極大的震撼,就要拜伏于地,口念佛号。
此時赤虎與狼王剛剛抵達坡頂,下臨深谷,谷中風揚,隐有血腥味裹協在風中。而蓮花生恰巧飛臨它們的頭頂。蓮花生妙目輕掃,早已看清楚坡頂處的形勢。姿态不變的向坡頂處翔飛降落。
蓮花生在高空不明空間裏的遭遇無人知曉,更不想讓别人知道。現在他意态娴雅的飄飄而至,正是向這些吐蕃人中的苯教徒們現身說法的最佳良機。而要達到最佳效果,就要立威,在吐蕃贊普最爲尊貴的人的衛隊們面前立威。
蓮花生選定了赤虎,狼王還入不得他的法眼。蓮花生早已看出赤虎在這群野獸中不僅地位遠高于其他野獸,就是狼王也弗如遠甚,而且在赤虎身上他也隐隐感受到不同于其他野獸的氣息。而金雕是他下一個目标。
蓮花生在空中看見赤虎與狼王恰好遠離了其他野獸,而野獸群中的金雕龐大的身軀依然如雕塑般挺立,但蓮花生不再把金雕的威脅放在心上,因爲他對加諸于金雕身上的那一指有着滿滿的自信,定可使金雕受創非輕,否則憑金雕的傲氣也不會窩在野獸群中故作姿态。
蓮花生的一向對野獸的戰績,使他習慣性地忽視了這群野獸的不同。自打蓮花生出現在這處山坡上,潛意識中就從未把這些野獸放在眼裏。先前還對金雕心存一絲顧忌,而現在連這絲顧忌都蕩然無存了。
實際上,蓮花生在這處山坡上并沒有取得驕人的戰績。他的打傷金雕,與其說是功力超越金雕,莫若說是他作爲人的大腦的發達程度遠超過禽獸。單從打傷金雕的那一手來說,人的智慧,或者說人的臨機靈活變通的能力超過了禽獸。當然也可以說人的卑鄙無恥勝過了禽獸。
現在蓮花生大師意态祥和,遠觀仰視,處處讓人産生收斂凡心卑服于腳下的感覺。若能頭現光環,則是佛祖降臨,若手托淨瓶,則又是南海觀世音菩薩慈悲爲懷。也難怪吐蕃人一見之下,竟忘卻了此乃戰場,不管佛教徒還是苯教徒,都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沖動。
而蓮花生心中正在轉動的是如何一舉擒下赤虎,并逼迫金雕屈服,攜兩禽獸以歸的念頭。
蓮花生大師在計算如何達到他此次幽谷之行的目的時,忽略了一點。
自打他與金雕動上手,直至此刻,他始終處在被抛被逐再落回地面的劇烈動蕩之中,其間的奇詭變化自不待言,蓮花生的精神力量的消耗遠過于體力與元氣的消耗。且從沒有一刻能停歇下來以靜神養元。
這是因爲蓮花生降回地面,眼中所見無非是蠢笨的野獸,手下敗将的金雕,還有稚嫩如嬰兒的赤虎。他又一次地無視了幽谷禽獸保衛家園的意志,以及千百萬年以來幽浮人留在幽谷匪夷所思的奇幻。
更重要的是,蓮花生大師在吐蕃人的眼中,是一位有着高深佛法的聖僧,一位有着無窮妙法除魔降怪的奇人異士,更是贊普坐上的貴賓。而吐蕃人的宗教情結,讓他們特别易于受宗教的影響,在這些贊普衛隊裏就有不少虔誠的佛教徒。他們見蓮花生從天而降,真的以爲蓮花生乃佛祖降世,早有許多人仆服于地。
而在幽谷群獸眼中,蓮花生就是一敵人,更何況是打傷它們的守護神金雕的元兇。玄幽草的作用,不僅使衆禽獸忽略了類别族群的界限,可以使它們和平相處,更爲重要的是在它們的心中,澄澈無瑕,根本不會受外界因素的影響。不管蓮花生擺出怎樣的姿态,蓮花生還是蓮花生,而不是其他。
在這兩種心态作用下,幽谷群獸戰意昂揚,而吐蕃人卻被蓮花生個人的威儀光環所籠罩,一片祥和安甯之态,這若是在某一處寺廟,自也無話可說,但這是在戰場上,雖然對壘的一方弱小到可以忽略。
若蓮花生知道他在空中禦風而翔所産生的效果竟是弱己強敵,想必若可以重新來過,蓮花生不知是否還可以不分時地的騷首弄姿。
看着蓮花生從對面山崖向這邊翔飛而來,赤虎與狼王雖然未蔔先知率先采取行動,占據了地利之勢。但蓮花生是從空中而來,且不知道此紅袍人的落點所在。以下打上,何其難也。
蓮花生根本不瞧赤虎與狼王越衆而出,但心頭還是暗暗悅服不已,隻看兩頭野獸竟能預先判定他的意圖,且能針對性地做出防範,反觀那些贊普衛隊的成員,仍然懵懂惶惑地立在那裏,不知所以,高下之别立判。幽谷的野獸實在不同于凡俗。
能預先斷定又能如何,還不是處在挨打的劣境。蓮花生悶哼一聲,左手臂後拂,紅袍下的雙腳一前一後踢蹋兩次,速度陡增。去勢加疾,其落點正是吐蕃人站立處的前沿。
看清蓮花生的意圖的何止赤虎與狼王。金雕絕不會大意,不僅蓮花生是打傷它的第一人,也是千百萬年以來的惟一一人。既然幽浮人賦與了金雕一族幽谷守護神的職責,金雕深嵌入骨子裏的信念未衰卻益發強悍了起來。
在蓮花生降下山坡前的短暫時光裏,金雕意似對發生的事情不予關注,實則它以超越其他人獸更爲敏銳的感官把蓮花生的一舉一動全攝在心靈之圖上。當然這與金雕體内隐藏的那一秘事有關,且在金雕受傷之後,感官以更爲高效的方式運行着。體内那一秘事,蠢蠢欲動,雖遠沒到一觸即發的臨界點,但已經無限地助力了金雕的全靈全神。
蓮花生的身形如淵如峙,如綿如縷,以一種超凡脫俗的方式面對着欲要膜拜的吐蕃人飛臨降下。後背的側後方全然暴露給了野獸們。
就在蓮花生的雙腳離地尚有一趾頭的距離時,一道金光從獸群中電閃而出。朝蓮花生的左側前方而去。
而蓮花生恰在此時雙腳落地,在落地的刹那,以腳後跟爲軸,迅速一個大轉身,不僅消去了前沖的勢頭,還在所有人意料之外的,仰身向金雕所立之處掠飛過去。一人一雕錯身而過,蓮花生隻覺身側一陣風拂過,不明所以時,吐蕃人群中一陣驚呼聲大起。
蓮花生此時正掠飛到獸群上方,雖知事情有變,但前掠的勢頭也不是說停就停的,且要落地,其落點正是獸群中。野獸對蓮花生雖沒有一絲一毫的威攝力,但蓮花生也沒有必要與一群蠢笨的野獸一般見識,且有損他在吐蕃人心目中的形象。
蓮花生且按下欲探一究竟的心緒,依着慣性依然向金雕處斜掠。在快要抵達金雕處時,蓮花生腰上用力,一沖而起,依着一道優美的弧線在空中劃過,然後一個旋身,身子上升到高點時正好完成一個轉身。
在空中一看下,蓮花生大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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