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蓮花生奇幻之旅
那人,是一少年,那虎,是一老虎,那羊,是一老羊。
在鋪滿綠草的大地上出現動物,不稀奇,有人,也不稀奇。但蓮花生知道這是在空中,是離地面不下百丈的高空的一處綠地,一片天空。而他與金雕相搏于空中時,天空分明澄湛通透,根本沒有一絲絲的塵埃,哪怕是一小塊殘雲都沒有。
而這片綠地,這片天空,又是怎麽回事?
蓮花生看着向他走來的一人一虎一羊,身體不自禁地動了起來,最後結跏趺坐在草地上。
蓮花生的這一動作,從躺卧到坐起,本自然不過。但在平滑如毯的綠草地上,就有點突兀和突然了。行走在前邊的那一少年,腳步霍然一頓,顯然注意到了草地另一端突然冒出的物體。
少年右側的虎,昂首睥睨,朝蓮花生虎視眈眈。而另一側的老羊,慵懶地向這邊斜兜了一眼,把羊頭轉向朝着遠處專注地瞧着,似對突然出現的蓮花生絲毫不以爲奇,遠不如綠草地上一朵冉冉綻放的花兒。
那少年稍一停頓,再舉步前行。蓮花生明顯感覺到那少年的步伐有了些慌亂與迷惘。
蓮花生現在完全一幅得道高僧的模樣,寶相莊嚴,任誰也看不出就在剛才蓮花生大師還躺卧在地上,斜目遠瞧這個奇怪的空間裏的天地草木。
随着年輕人的步伐,蓮花生大師微感身下的地面在微微晃動,如風吹皺平靜的湖面。而湛藍的天空也出現了魚鱗般的皺缬。是的,是藍天本身的皺缬,而不是雲朵的波紋,因爲藍天上一碧如洗。
在蓮花生平靜的面容下,一顆躍動的心霍霍地跳動着。下一刻不知會發生什麽,但蓮花生大師對眼前發生的事情有着比對己身的安危更爲強烈的興趣。
但不容蓮花生大師再興奮下去。
那頭老虎已騰開四蹄向他奔騰過來。剛才老虎還隻是對他虎視眈眈,而下一刻即發現獵物般向他撲來。
蓮花生本不把一頭虎放在眼裏,但他絕不能傷害這頭老虎,不是擔心引起那少年以及遍布草原的群獸的反撲,而是他要留着這裏的一切,要知道他隻所以不顧一切地要來這處幽谷,甚至不計後果地動用了大量的吐蕃士兵,就是因爲他靈覺之中感覺到在這處幽谷内有着太多的隐秘,而這些隐秘可以驚世駭俗,也可能對他推行密宗有着不可估量的作用。而這些動物無疑地是他必須得到的實證。
老虎的奔騰咆嘯,無疑打破了甯靜和谧的草原意境。遠處覓食的群獸們聽到虎嘯之聲,紛紛駐足,向這邊看來。有一些野獸慢慢向這邊彙攏過來。
現在蓮花生必須做出選擇。因爲他面對的是一群毫無理性可言的野獸,對野獸沒有道理可講。在野獸眼中,除了食物再沒有有意義的事物。
難道向它們宣講佛法嗎?笑話,蓮花生也知道在沒有制服這些野獸之前,他始終是一個以食物形式存在的事物。
惟一例外的是那個少年。在這樣的一個環境中,他與少年不可能友好相外。因爲他不懷好意。至少在蓮花生這裏,他沒有把這裏的一切當做可以相諧的所在。
在這樣的心态影響下,蓮花生提聚全身的功力。準備對近到他身邊三丈方圓内的事物進行阻遏制止。
那頭猛虎,端的威猛。其身高,其體健,其神淩,其志專。蓮花生暗暗地與金雕做着比較,似乎這頭猛虎不遑多讓。
那少年對猛虎的行爲不置可否。但看向蓮花生的眼神中的迷惑似乎更濃了,還有越來越重的困惑在眼神中凝聚。
蓮花生結跏趺坐在那裏,心頭也是大感猶豫。面對瞬息即至的猛虎,他拿不定主意是攻還是守。因爲他看不透猛虎的實力,若攻,攻擊的力度多大,才可阻遏猛虎威猛的一撲而不使之受傷,若守,多大的力度才可保自己不傷而能制止猛虎呢?這确實是一個問題。
但眼前的事實不容他有更充裕的時間去思忖。
風已至。蓮花生坐處的綠草忽地偃伏。
蓮花生心頭一懔,旋又一喜,因爲他已基本窺破猛虎的實力。蓮花生左掌豎起,打個問訊。小指外張,發出一縷指勁。
蓮花生在發出這縷指勁的刹那,心叫不好。這一動作實算不上光明正大。因爲單掌豎立與胸部成垂直狀态,而對面的猛虎因角度關系,若不是刻意關注,很難發現這一微小的動作。蓮花生以密宗大師的身份,以如此的手段對付一頭野獸,确實難以登得堂堂之室。
但蓮花生很快就要爲他的魯莽付出代價。蓮花生在單掌剛剛豎立在胸前時,對面的少年眉頭一皺,随即毫不遲疑地伸右手,将挂搭在肩頭的一根奇怪的東西抓在手中。
少年更不耽擱,将手中的東西向蓮花生大師橫拂。探手,取下,從左至右輕拂,幾個動作完成得無暇完美,一氣呵成。既無斧鑿之痕,也無絲毫的遲滞。動作行雲流水,潇灑自在。
少年一拂之下,到底發生了什麽,蓮花生再也不想知道了。因爲在少年取下肩頭的物事時,事情就已發生着讓蓮花生畢生難忘的一幕。
他發出的指勁,本是一縷,以快捷無倫的速度向猛撲而來的猛虎的前額點去。而少年在探手時,以其人之道還諸彼身的方式,以小指輕張向蓮花生回敬一指。
少年的指勁以比蓮花生的指勁快得多的速度後發先至,在猛虎的身前半個身位的位置撞擊在蓮花生發出的指勁上,兩勁相撞,發出嗤的一聲輕響,向蓮花生這一側彎轉向上,升至三丈左右的高度,再發出啵的一聲,化作一團青煙消散。
正要撲向蓮花生的猛虎腳下一頓,蓦然醒悟過來。虎腰一擰,以更迅猛的速度向蓮花生撲去,虎嘯之聲不竭如洶湧波濤。
蓮花生所受的驚吓絕不下于猛虎,他萬沒想到少年竟有無尚玄功在身,且比他的更爲精純。
蓮花生的驚愕剛剛展開,就不得不暫時放棄這一情感。且穩若泰山般的趺坐也變得很不合時宜。
一股驚濤駭浪般的巨大推勢向他迫湧過來。蓮花生倉促應對,哪裏還來得及。正要挺身而起,但那股推擁而來的氣勢霸道已極,就那麽推着要起身的蓮花生向側後方迅速遠去。蓮花生如沒于千尋巨浪中的一片樹葉,身不由己。
事後想起來,蓮花生暗自慶幸,因爲他能感覺到,那股氣勢雖然威猛,但卻沒有惡意。也許那少年隻是爲救得猛虎以驅逐蓮花生爲目的,所以用力均勻,在氣牆中并沒有加上其他暴厲的變化。
即便如此,蓮花生也吃不消。那股氣牆如堵如湧,以不可抗拒的力量推托着蓮花生,蓮花生在這樣一堵氣牆面前,沒有絲毫的反抗餘地,但他明白至少暫時不必爲生命擔憂。至于這堵氣牆要把他推向哪裏,蓮花生心裏一點概念也沒有。當然他現在絕不想留在這裏,而剛才他還希望捉幾頭野獸回去。在少年無比龐大的氣牆面前,那些想法顯得無比渺小而可笑。
就在蓮花生滿腦子想法時,腳下一空,一個筋鬥翻下來。風車般旋轉,以比陀螺快得多的速度旋轉着跌下半空。
兩耳内風聲呼嘯,像厲鬼抽泣。蓮花生心頭一涼,暗呼這一次真的在劫難逃了。他暗中計算了一下高度,現在他至少在高空七八十丈以上,而這樣的高度以這樣的方式摔落地面,哪還有生還的可能?縱使他功力深湛,但面對重力加速度,隻有束手待斃的份兒了。
蓮花生不甘心,他已經前無古人地發現了地球上還有另一種生物形式的存在,另一個空間的并行重疊。但數息之後,這些與他再無關系了。而這些發現本可以驚世駭俗,不僅可使他本人千古不垂,更可使密宗大放異彩,前無古人般地成就就這樣随着他的成爲肉泥而湮滅?他實在不甘心。
速度越來越快,蓮花生開始暈眩。再也不能正常思考了。失去了思考能力的大師還是大師嗎?這是蓮花生在失去知覺前的惟一念頭。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黑暗被打開了一道窄細的縫隙,思維重新回到蓮花生的大腦中。蓮花生不明所以,但重見光明後的他現在隻想着如何脫險。
他驚訝地發現,他不再是直直下降,而是降降升升,像是被一根無形的線牽拽着,耍木偶戲般在空中起起落落。
蓮花生哪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一定是那少年不想就此喪了他的性命,故此在蓮花生下墜的過程中,不知使用了什麽手段,讓蓮花生在起起落落中減緩下降的速度。
蓮花生毫無反抗能力般地配合着這一木偶般的動作。至少沒有人會注意到他的這一動作,也就無損他的形象。當然若是少年不是真的拿一根線牽着他的腳踝,此舉足呆讓看見他的人驚爲天人,對他的形象隻有好處而無壞處。
離地面越來越近,蓮花生可以試探着睜開眼睛下視山坡上的一切了。還好,都還在,噢,己方占了絕對的上風。那不是金雕嗎,還有這麽少的野獸了?
蓮花生全身猛地一松,下降速度陡增。蓮花生又是一驚,旋又明悟,送佛送到西天,看來那少年隻管送到半途,剩下的半程還得靠他自己。
蓮花生趕緊屏除一切雜念。在如此速度之下,以這樣的高度砸到地面上,雖不能當時要了他的性命,也絕不會好到哪裏去。
蓮花生氣收丹田,努力調整着身體的姿态。要知道從高空高速下降到地面,落地時的姿态至關重要。其他反是次要。
但蓮花生再看時,心頭不由得再一涼,若就這麽落下去,其落點正是深谷。而深谷本身的深度也超過十丈,兩相疊加不下于二十丈的高度,對蓮花生的考驗何止加大了一倍的難度,而難度與危險度是相輔相成的。他可不想功虧一篑。
此時蓮花生深湛的功力成了他的助力。蓮花生向左側猛蹬雙腿,借反向力度,整個身子向右側挪移,這樣可以在堪堪落入深谷時踩到深谷崖壁的一側。再借踩蹬崖壁的力道,先減緩下降的速度。
至于如何能落到谷頂上,到時再見機行事。
一切都在掌握之中,蓮花生很好地控制着身體。讓他更滿意地是,在他踩蹬到崖壁時,幾塊被踩落的石頭随他一起跌落向谷底。
蓮花生心頭一喜,把集聚在丹田内的真氣向雙腿輸送。雙臂一個大鵬展翅,袍袖拂揚。蓮花生看正落至腰部的一塊石頭,輕喝一聲,身體拔起,雙腳踩中下落的石頭。就借這一點力道,身體再起,大鳥般向對面的崖壁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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