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金雕餘勇鬥群寇
金雕處于動辄覆身殒命的危局之中。赤虎與狼王又能好得了哪裏去?
在越來越多的吐蕃士兵的步步緊逼中,赤虎與狼王狼狽不堪,隻得護持住隊形,帶領十幾匹兒狼和一衆漸漸彙集過來的幾十頭野獸,向坡頂處退卻。
赤虎與狼王雖沒有交流,但一狼一虎心中凄然自不待說,就是想法也相差不遠。就是盡可能地把敵人拖在山坡上,同時盡最大能力保住盡可能多的幽谷野獸。
在實力極其懸殊的戰場上,要做到這一點比以命相拼難度何止大上一點半點。但赤虎與狼王爲将來計,不得不選擇了這一條至爲艱難的路。
但是它們如果就此一味地退卻保守下去,其最好的結果隻是延長了幽谷群獸覆亡的時間而已。若不是吐蕃士兵感到與這麽一幫不堪一擊的對手交手有辱他們的身份的話,恐怕也不會有赤虎與狼王的逃出吐蕃人密不透風的包圍圈。現在他們玩的就是一場貓捉老鼠的遊戲。
群獸們心中都還心存最後一點希望,那就是它們的少主。但除了赤虎之外,沒有哪一頭野獸确切地知道它們的少主去了哪裏,何時能回來。就是赤虎也不時地想像着少主的不期而至,但每想至此,赤虎心中隻能悠悠歎上一口氣。
赤虎不時地腹诽老山羊深藍,若不是這個老家夥撺掇少主去山腹食府看什麽玄幽草,事情當不會糜爛至斯。唉,就是少主在,面對這些兩條腿的人,他們手裏拿的那些鐵片片,還有那些會飛的棍棍,少主能抵擋得住嗎,能打敗他們嗎?少主還是不要出現的好吧,若少主落入他們的手中,唉,還是不要想這些了。
赤虎又想到了那些受傷的幽谷精銳們,若是有它們在,會怎麽樣呢?嘿嘿,還不是一樣,它們雖是幽谷精銳,但與這些人比起來,根本不堪一擊。否則也不至于出現兩頭怪鳥獨挑幽谷精銳的事情了。這樣也好,隻要我們在此拖住敵人,敵人就誤以爲幽谷的所有野獸都已齊集于此,希望能以此麻痹敵人,敵人就不再到幽谷内騷擾。能爲幽谷留多點火種,日後幽谷還是一處桃源。
外圍的吐蕃士兵還在不斷鼓噪,哄笑之聲不絕,間中夾雜着野獸中箭嘶鳴哀嚎的凄厲聲音。
狼王走到赤虎身前,面色凝重。赤虎深深地看了狼王一眼,狼王回敬過去,一狼一虎轉身朝向山坡下方。
千戶長率領的三百吐蕃士兵如蟻似豸,蠕蠕而行,把它們的後路完全堵住。一些被分割落單的野獸還在吐蕃士兵的嬉戲追逐中狠命地逃竄,追得滿山坡都是。
這哪裏是戰場,分明是一處屠宰場。毫無還手之力的野獸們隻得靠上天賜予的四條腿堪堪保持着對兩條腿的奔跑優勢。但在會飛的棍棍面前以及兩條腿的人的更爲發達的大腦面前,四條腿的優勢正一點點地被蠶食弱化。成爲一堆不會活動的肉,是它們早晚的注定命運。
狼王與赤虎抱持同樣心态。但狼王還是把目光投向山坡下被群峰環抱的青青幽谷。
那裏近在咫尺,但要象以前般悠閑來去,卻成了幾乎不可能的事情。青青女娲湖畔,蔭蔭碧草樹影,潺潺溪水常流,懸挂水簾透鏡。擎蓋蒼樹下的歡聲笑語,懸泉下的嬉戲逗鬧,已往矣,再回首,何處是桑梓。
狼王嘴角的溫柔漸被憤恨代替。這些兩條腿的東西,咱們兩不相幹,何苦跑到這裏來殺人越貨?我們從不曾出得幽谷,幹擾你們的生活,你們爲何如此狼子野心。若非常食玄幽草,這些兒狼們何至于戰意不強,戰力疲弱,白白損折了如許多的幽谷精銳。
還有那少主,玩鬧到哪裏去了?即使少主少不更事,又初來乍到,好奇心重,還有那虎王呢,虎王什麽身份,怎麽也如少主般不知輕重。現在幽谷傾覆在即,連根虎毛都不見。哼哼,對了,聽赤虎說,胡鬧之首是那老山羊深藍。一向沉穩睿智的達人,怎麽會轉了性,玩起了小孩子們的遊戲。這個老山羊,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等見了老山羊,非打斷它的羊腿不可,唉,等到能再見到老山羊再說吧。
狼王眼光中一縷金黃一閃即逝。狼王猛一甩頭,收回遠眺的目光,凝神看向山坡下方。此時赤虎也發現了山坡下的異動。
遠處一道金黃色的閃電兔起鹘落,勁箭離弦般在吐蕃士兵中倏起忽落。隻看其迅猛的動作,足見其威勢驚人駭人。
在這道金黃色閃電之後,另有一道暗紅色的光影緊随其後,動作矯捷靈動,但從其兩者距離越拉越大來看,從後直趕的暗紅色光影在速度上顯然大落下風。
赤虎與狼王對視一眼,心中驚喜不已。它們一眼就看出,那是它們心中的神,幽谷金雕終于出擊了。
在先前混亂的打鬥中,狼王與赤虎并不知曉金雕與蓮花生之間的生死決鬥,當然也不知道金雕在與蓮花生的搏鬥中已然身受重創。千百萬年以來形成的觀念怎能一朝改變?雖然金雕拒絕過赤虎,但那也是千百萬年以來的傳統,當時赤虎心中雖有不愉,但并沒有過多地抱怨,兼且形勢危急,赤虎也沒有那麽多的閑暇腹诽金雕。
現在看到金雕如盤旋在地面的一道黃色閃電,往來奔突于吐蕃士兵之間,當真是所向披靡。兼之金雕從低空而來又是背後突襲。吐蕃士兵萬沒想到在己方點盡上風的情況下,竟有人從背後向他們發動攻擊。且攻擊來得無聲無息,威力又大得驚人。
金雕所過處,如巨舶犁過平靜的水面,凡在金雕所經行的路線上的吐蕃士兵,如稻草人般被抛起甩出,若者被金雕一抓之下,登時腦骨碎裂,委頓于地。稍有幸運者,被金雕抓破背脊仆倒于地,一時未死,猶自哀嚎不止。
金雕的速度何等驚人,在四條腿的野獸和兩條腿的人的面前,山坡夠寬夠闊。但在疾如風的金雕面前,隻不過兩三下雙翅舒展的距離。不一刻,金雕就在散布的吐蕃士兵人群中犁了一個透。
反觀吐蕃士兵,由于先前的順風順水,又殺得怠了。正興緻滿滿地玩弄群獸于股掌之中,哪裏想得到正與蓮花生對峙的金雕,突然從背後發動偷襲。一時間鬧了個手忙腳亂。
等到吐蕃人醒過神來,組織反撲時,金雕已安然抵達赤虎與狼王面前。
在一刹那間,山坡上鬼域般靜寂無聲。吐蕃人固然被打了個懵頭轉向,就是那些幸存的野獸們,隻覺得身邊的吐蕃士兵行動遲緩了,一時不知發生了什麽。趁壓力陡減,四顧茫然下,也呆在當場。隻是視網膜上多了道道亮黃色的色影倏進倏出。
在令人窒息的沉寂靜默了幾息之後,山坡又像沸開了的水鍋,漩渦重現,一道道沖開的波紋向金雕飛落處彙聚。
赤虎與狼王見金雕突進重圍,欣喜之情自不待言說。齊上前向金雕緻意。金雕微阖雙目,并不在意赤虎與狼王的問候。胸腹起伏如嶺,巨喙邊緣隐現血漬。
赤虎與狼王互視一眼,心内駭然。看金雕的樣子,似乎身負重傷。誰能傷得了金雕呢?在赤虎與狼王的觀念中,金雕是神一般地存在。既然是神,非人非禽非獸,自然有超越平常的人禽獸的大神通在,它們從沒有想過有誰能是金雕的對手,或者說它們從沒有想過金雕也可以受傷的。
赤虎與狼王對視一眼後,心内的震駭實遠過于剛才觀看金雕沖破吐蕃士兵的重圍所顯示出來的超常能力,甚或超過了少主失蹤對它們的沖擊。
畢竟少主是幽谷的精神力量,且少主并不以幽谷爲自己的必須存在。少主對幽谷居民來說,符号多于實質,它給幽谷的是所屬,是讓幽谷居民千百萬年以來有安守幽谷的心靈憑依。而金雕的存在,是無上的實實在在的保護。金雕就在身邊,雖然幽谷内的居民千百萬年以來難得一見其真容,但那種深植在靈魂深處的安全感有多半是建立在金雕的存在上的。
在陷入劣無可劣的困境中的赤虎與狼王雖然時刻做好了與幽谷共存亡的最差打算,那時因爲上古以來,就有一個傳統,幽谷居民隻可由幽谷人自己決定它們的命運。金雕雖然号稱幽谷的守護神,但隻有金雕自己可以決定它的行爲。換言之,金雕可以履行守護神的職責,也可以放棄這一職責。沒有人可以以幽谷守護神的名頭來強制金雕做出選擇。
故此,先前赤虎隻是流露出金雕出手幫助幽谷的意願,而沒有以所謂的大義要挾金雕出手相幫。
但畢竟幽谷守護神的名頭叫了千百萬年,那種深入骨髓的信念不是一時三刻可以更替的。看到金雕出手,赤虎與狼王以及一衆幸存不死的野獸們,心中的希望如騰騰的火焰,直上三千尺高空。
但看到金雕意甚疲憊的神态,嘴角滲出的血迹,剛被金雕的神勇激起的鬥志與希望比風還快的消散了。赤虎與狼王的心一直在下沉,下沉,心頭的寒意越來越濃。
幽谷真的要覆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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