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雌靈鹫謀殺金雕
金雕歪歪斜斜地穩定住身形,長吸一口氣,強力壓住胸中翻騰的氣血。勉力搖動雙翅,向前低空飛行,幾乎貼伏着地面,這樣飛行讓金雕付出了更大的代價。低空氣流變幻萬端,要想達到平穩疾行,要付出比在高空飛行更多的氣力才行。
金雕不是不知道這方面的訣竅,但在此時紛繁複雜的混亂情況下,金雕不得不采取這樣看似蠢笨的舉動。此時的金雕受創甚重,再也經受不起哪怕是赤虎級别的一擊。在蓮花生落地之前,它要盡量利用這一短暫時間,一則療傷,二則盡量避免引起吐蕃士兵的注意。
但金雕千算萬算,忽略了另一個因素。
達多本已心膽俱裂,快速奔向蓮花生。而蓮花生當時正與金雕對峙,且在蓮花生眼中,達多再怎麽不濟事,在與群獸的搏鬥中,自保是綽綽有餘。縱是蓮花生佛法高深,也不能堪破世間萬物真谛,更何況還有許多根本不在世間萬物範疇之列的事物呢?因此,達多在看到天空中來去倏忽的如有生命般靈動的奇怪雲朵後所受到的心靈震撼,非是蓮花生所能體會到的。更何況蓮花生正與金雕比拼靜力意志力,根本沒有留意到天空中的異常情況,更遑論明白此時的達多心境。
達多的異常,蓮花生大意下,并沒有察覺。而達多懷抱雄靈鹫,在驚駭于天空突然出現的奇怪雲朵時,竟不能先與蓮花生打個招呼。拔腿跑向蓮花生時,蓮花生正與金雕鬥在關鍵時刻,遂蓮花生大師選擇性地遺忘了達多。
達多跑到蓮花生大師所站立處時,蓮花生已随金雕冉冉升空。徒留空處讓達多占據。達多症症地看着蓮花生懸空追擊金雕,失魂落魄地不知所以爲。
一聲唳叫從前方一塊巨石後傳出,随之一顆怪異的腦袋從大石後探出,見到達多,兇厲的眼神中竟多了一絲柔情,再看見達多懷中的雄靈鹫,撲喇喇腿翅并用,撲飛過來。
達多聽得這一聲唳唳叫聲,魂魄歸體般激泠泠打一個抖顫,渙散的眼神重歸于瞳仁,動作由慢轉快扭頭看向聲音發出處。
雌靈鹫如遊子歸甯,泣喜漣漣,撲上達多的懷抱,用巨喙啄啄雄靈鹫不動的身體,再仰首輕啄達多的腦門。盡顯歡悅之情。
自打蓮花生出現,雌靈鹫就失去了蹤影。蓮花生身上散發的氣息對雌靈鹫來說是一種恐慌、驚懼,隻要近得蓮花生大師十丈内,雌靈鹫再看蓮花生大師時,蓮花生不啻于惡魔的化身。但又知這位表面儒雅之士卻與它的主人有着緊密的關系,等閑不會傷害它。遂躲在離蓮花生大師十丈以外的一塊大石後,窺探周圍的動靜。就是達多出現,以及達多去救得雄靈鹫,在此種情況下雌靈鹫等閑不敢進入蓮花生大師的方圓十丈内。隻待得現在,蓮花生與金雕相鬥,飛離地面幾十丈的高空,而達多懷抱雄靈鹫出現在近前,始敢現身與達多相見。
雌靈鹫頭枕在達多瘦削的肩膀上,一對鹫目注視着天空上追逐的一人一雕,意态欣然滿足。不一刻竟微阖雙目,假寐起來。
一聲嘶叫,擾醒了雌靈鹫。睜眼看時,金雕正如一塊重石從天空上急墜而下,雌靈鹫陡然聳起身子,而達多也已凝神觀注着這一亘古以來難得一見的人禽大戰。
金雕在墜落地面之前,急急鋪展開龐大的巨翼,拂揚起漫天的塵屑。金雕吸氣凝神,忍住背脊傳來的巨痛,将身體穩穩地平衡在離地面三尺的高度。顯然這一動作幾乎耗盡了金雕不多的氣力。輕搖雙翅,慢慢向前翔行。
這一切讓雌靈鹫看了個一清二楚。在金雕身上本也有讓靈鹫膽顫心寒的氣息在,但此時的金雕受創頗重,幾與一普通大雕無異,且眼神的黯淡,透露出此時的金雕不僅體力上不濟,就是精神力也難以與平常雕類相較。
雌靈鹫一雙怪眼輕輕轉了兩轉,眼神倏爾轉厲,巨喙邊緣上隐現狡詐陰笑。
不待達多下令,雌靈鹫雙腿一蹬達多的手臂,如雲巨翼鋪展開來,悄無聲息地向金雕滑飛過去。
金雕輕搖着雙翅,做短暫的調息。在雙翅翼尖處,一縷不安的氣息透翅而入,金雕霍然一驚,此時的金雕毫無本錢與人相鬥,故警惕性特高。而讓金雕不解地是,身體雖然受創頗重,但靈台顯得更爲清明。就在翼尖處那一縷不安的氣息電擊般透進心靈深處時,金雕惕然而悟。
一壓雙翅,看似弱不禁風般地降落地面。金雕的這一動作像極了蓮花生大師避過鮮亮嫩黃色氣勁的動作,看似緩慢,實則與天地嵌合無間,故此才能讓旁觀者産生錯覺,虛緩實快。
而雌靈鹫抱持着偷襲的心态,不敢弄出太大的動靜,故此動作輕柔,速度自然也慢了下來。兩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金雕,但金雕的這一有意動作落在雌靈鹫的眼中,卻變成了金雕疲弱不堪的無奈之舉。雌靈鹫心下暗喜,以居高臨下的姿态向金雕俯沖而下,兩條兒臂般的巨腿半縮在腹下,鋼鈎般地巨爪半張半阖,隻等身體到達金雕的上空,就可一爪之下,将鋼鈎的巨爪穿進金雕的腦殼。
金雕落下塵埃,不堪重負般地将雕嘴拄在地上,似在幫助雙腿支撐龐大的身軀。
金雕的這一姿态,對雌靈鹫來說,不是最好的攻擊姿态,但雌靈鹫有信心一爪抓住金雕的脖頸,一爪抓住金雕的背脊,再沖上天空,把金雕摔石頭般摔落山坡,金雕縱然命大,一時不死,也絕不會躲過雌靈鹫的二次摔打。
雌靈鹫心中計議已定,眼看與金雕的距離已接近最佳的攻擊角度,雙翅拂動陡然加急,重型殲擊機般轟然飛臨金雕的上空,一個俯沖向金雕撲去。
雌靈鹫的動作似乎引起了金雕的注意,金雕擡起拄地的巨喙,頭部似欲昂起去感受異動的來由。
雌靈鹫看到金雕這樣的舉動,心花急欲怒放,喜悅填寨了胸膛。果然,受傷後的金雕感覺遲鈍了,行動滞緩了,這樣的便宜千載難尋,萬古難找啊。
雌靈鹫探出如椽巨腿,鋼鈎般的利爪箕張,向預定好的金雕的部位抓去。雌靈鹫怒放的心花花蕊唱着歡悅的歌,暢快地想像着利爪破皮透肉進入金雕身體内的暢美感受。
金雕已是爪下獵物!
金雕猝不及防,驚恐地後退着,腳下踉跄,竟然毫無風度地把自己仰摔倒地,頭部還在做着無謂地昂揚動作,但顯然龐大的身軀牽累了脖項掙紮而起的努力。從空中俯沖而下的雌靈鹫欲罷不能地朝金雕疾沖而下,它所要做的就是繼續俯沖,然後把利爪透進金雕的身體。
但在最後的沖刺階段,雌靈鹫後悔了。因爲它看到了金雕的眼睛,那雙眼睛裏的堅凝神色、不屑鄙夷的眼神,讓雌靈鹫突突打一冷顫,知道不妙時,爲時已晚。
就在雌靈鹫的一雙巨爪已與金雕胸腹部最長的毛發接觸的刹那間,一直掙紮着似要憑借一根脖項的力量把身體拉起來的頭部,頭部最頂端的腦袋,腦袋突出部的巨喙,張開了,隻張開了一道細縫。
雌靈鹫魂飛魄散,振翅急飛,但太晚了。
它龐大的身軀攜着巨大的沖力向地面砸來,速度已達最快的巅峰,哪能說升就升,說起就起。就在它的一雙巨翅剛剛加力的刹那,從金雕張開一道細縫的巨喙裏,一道閃電裂破昏暗的天幕,箭矢般蹿向雌靈鹫。
兩者相距太近了。
雌靈鹫的心情從巅峰跌落低谷,猝然巨變讓它失去了應變的心智,隻憑本能做出避讓的動作,至于效果如何,那隻有上蒼可知了。
雌靈鹫扭動身體中可以扭動的部位,七扭八拐地擺動着,其醜陋不堪自不在話下。
砰——
一聲尖唳再一次撕破長空,雌靈鹫龐大的身軀向旁邊傾斜,右翼歪斜指向天空,左翼翼尖劃過山坡,掃斷了無數草莖枝葉。
金雕眼中精芒一閃,霍然而起,巍然而立,兩眼逼視着向左側滑行而去的雌靈鹫。
不遠處站立着的達多本來做好收取戰果的準備,做爲旁觀者竟也沒有看透金雕的誘敵詐敵的伎倆,隻能眼睜睜地看着雌靈鹫從十拿十穩地将要勝利者,陡轉直下,變成可憐的失敗者。
不知是受那朵倏忽來去的奇異雲朵的影響,還是達多也太過大意,抑或是還沒能從驚悸中完全蘇醒過來。達多的判斷與動作遲鈍了許多,等達多發現不妙時,雌靈鹫早已中招,向他這一方向歪斜而來,差一點折斷雌靈鹫的左翅。
達多大喝一聲,跳将過來,探手抓住雌靈鹫的翅根,身形一轉,消去加諸在雌靈鹫身上的力道,再轉過身來時,達多已扶下雌靈鹫,把它攬在懷中。瘦削的臉龐肌肉緊繃,一雙細眼灼灼注視着金雕,防金雕暴起發難。
金雕站在那裏,大感僥幸。若非在緊要關頭如有神助地感知到一絲不安氣息,若非在受到重創後,它的警惕性陡增,若不是雌靈鹫欺它金雕受傷想撿個便宜而放松了警惕,想想若非有這麽多的若非,今日今時躺在這裏的肯定是它金雕而不是别人。
說來時間不長,但在這一過程中,不僅要做到誘敵以真,詐敵以信,一擊必中。在如此短的時間内做到這些,要付出的心力之大,實不亞于一場惡鬥。而最後的那一口技更是消耗了金雕幾乎所有的精氣神。雖然擊中了雌靈鹫,但金雕心内黯然,若非受傷,否則不管擊中了雌靈鹫的哪一部位必對穿而過,哪裏會像現在般隻是擊中擊傷而已呢?
不過,這樣對金雕來說,已是一個相當不錯的戰績,傷了雌靈鹫比直接殺死它更爲劃算。這樣,達多就要照顧兩頭受傷的靈鹫,若達多出手,必要考慮到這一因素而不敢輕易出手。
當然,若達多瞧破金雕的虛實,不顧一切地對金雕出手,現在的金雕實不堪一擊。這也是金雕在擊中雌靈鹫後,凝聚僅有的一點精氣神,巍然挺立,目光灼灼,直逼雌靈鹫的原因。實是險至極點的空城計。
命運再次不掌握在自己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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