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人獸大戰正方興
谷頂處。
二十名贊普護衛從猛獸的側後方兜了上去,一時間連珠箭發,飛矢如蝗,嗤嗤之聲如毒蛇吐信。
這些猛獸的心神全被山谷下的慘烈搏殺吸引了過去,耳鼓中震蕩着不是群狼受傷後的悲嚎,臨死前的慘嘶,就是兒狼頭領們叱喝發令的聲音。下邊的戰事讓這些野獸們失去了鎮靜,且它們的帶隊者就是一匹兒狼,耳中所聞無不是同伴好友的悲鳴,哪裏還有餘暇去觀察周圍的形勢。
等到箭矢臨身時,才發覺背後已被敵人堵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那些會飛的棍棍,早已把這些猛獸們驚得杯弓蛇影。猛獸們紛紛停下手中的活計,回頭一看,二十名吐蕃士兵散開來,把它們的左路、後路堵了個嚴嚴實實。一邊上坡,一邊向它們發射着會飛的棍棍兒。神态輕松。每一根棍棍兒落下,必有一頭猛獸哀嚎着倒地不起。四蹄亂顫,不一刻便悄然無聲。
群獸們不知發生了什麽,呆症症着看着身後突然冒出來的吐蕃士兵。谷頂上霍然出現一片寂靜,還在飛舞的箭矢發出的嗤嗤聲,給這種寂靜注入了恐怖死氣。
嗷,嗷,幾聲野獸的哀鳴破空而出。
寂靜的帷幕陡然撕裂,幾頭猛獸在重重重壓之下,終于崩潰,抖動四蹄,茫然四蹿。刹那間,如決堤的壩口,野獸們四散奔逃。帶隊兒狼一見,竟把恐懼一股腦兒地抛掉,狂嚎着向吐蕃士兵沖去。
群獸們此時哪還有分辨能力,隻要有帶頭的,就跟着跑。
兒狼在前,群獸們盲目地跟在後邊,漸漸彙成一股洪流,向吐蕃衛隊士兵沖去。
從未見識過幽谷内群獸能力的吐蕃士兵,尤其還是贊普衛隊,其高傲目空一切早已成爲了他們的招牌,一看兩輪箭矢撒出去,野獸們就驚惶失措,更不把在他們眼中隻是獵物的野獸們放在眼裏。嘻嘻哈哈地隻當做是狩獵玩耍。
等到這二十名吐蕃贊普衛隊的士兵明白發生了什麽,兒狼已帶領群獸沖到眼前。此時弓矢已失去了作用,衛隊士兵忙擎刀在手,向沖來的兒狼當頭劈下。
兒狼也不糾纏,健腰一擺,從刀緣處斜斜掠過,衛隊士兵一刀劈空,竟然症在呆場。要知道贊普的衛隊成員,在吐蕃是百裏挑一千裏挑一的身手,憑他的一刀,竟然被一頭畜生輕輕避過。輕視之心突然被莫名的驚詫代替,一時緩過勁來,竟提刀呆立當場。
兒狼身後,還跟着幾十頭猛獸呢。猛獸們全以兒狼狼首是瞻,兒狼跑到哪兒,它們就跟到哪兒。兒狼拐彎,它們也拐。就在兒狼避過吐蕃士兵一刀,吐蕃士兵還在發症的時候,跟在兒狼身後的野獸們,從山坡上像一輛輛重型坦克,轟隆隆地朝呆在當場的吐蕃士兵輾壓過來。
一頭野豬傻乎乎地收不住腳,朝那名還在發呆的衛隊士兵一頭撞過去,衛隊士兵恍然大驚,但已來不及避讓退閃。忙提刀收腹,猛往後坐,一個旋身,打着轉兒,向一旁旋去,野豬呼嘯着從他身邊風一般掠過,吹拂起他皮甲下的衣擺。衛隊士兵剛松一口氣,緊跟在野豬身後的一頭駝鹿擎着巨大的手掌形鹿角,低頭向他觝來。
這名衛隊士兵悲呼一聲,還在旋轉的身體哪能說變就變想停就停,手舞足蹈下,噗地一聲,鹿角上鋒利的岔角從頭臉到胸腹部叉個正着,駝鹿渾然不覺依然低頭跟着野豬狂奔,那名衛隊士兵,開始時還手刨腳蹬,不一會兒,就一動不動了,被駝鹿頂着,到處炫耀。
二十名衛隊士兵本不把這群野獸放在眼裏,爲了盡可能地阻截住這百十頭野獸,他們采取的是散兵隊形,兩名士兵之間隔了十丈二十丈的距離。而這十丈二十丈的距離,現在卻成了野獸們縱橫馳騁的戰場。
現在兒狼有意無意地穿插在他們之間,百十頭猛獸跟在兒狼後邊,轟隆隆地從這名隊員繞過,向另一名隊員沖去。恁是自高自大慣了的衛隊士兵,也不敢與這樣一支隊伍作正面對抗。即使他們再高明十倍,在百十頭猛獸的集群沖擊下,也不異于拿鳥蛋碰石頭。
除了兒狼心頭清明,知道在幹什麽外,其他的猛獸就如兒狼的尾巴,兒狼往哪兒它們就跟到哪兒。幽谷一向的紀律性在此時竟發揮出了意想不到的作用。
二十名眼高于頂,從不把他人放在眼裏的衛隊士兵,被兒狼帶領的群獸隊伍鬧了個驚惶失措,四散躲避。現在幾乎是近身搏鬥,其他士兵又分散在周圍各處,縱有弓箭也不敢輕易使用,
一個不好,就有可能傷了自己的弟兄。拿刀砍劈斬?除非他們有信心把随後而來的野獸們一一斬殺當場,否則隻要有一頭野獸未被一刀斃命,緊随其後的其他野獸立刻就會像洪水一樣把士兵淹沒。已經有幾名士兵命喪于他們的狂妄之下,那頭駝鹿的犄角上還挂着一個呢。
兒狼也沒想到效果會如此理想。開始時,它隻是不忿自己的同伴被這些兩條腿的禽獸們屠殺,抱持着以命換命的壯烈心情,采與敵偕亡的拼命招式。它這一帶頭,其他猛獸習慣性地跟在它的後面,形成了一個集群式的無堅不摧的重型攻擊集團。
兒狼發現了這種隊形的好處後,再不急着拼命了,帶領着這百十頭猛獸在十幾名衛隊士兵叢中左沖右突,所過處,士兵像被驚起的兔子左躲右閃,狼狽不堪。獵人被獵物所獵,滋味可能不好受,衛隊士兵們發出如狼嚎獸吼的嘶鳴。
赤虎帶領着獸群正斜斜地彎向達多等人背後,對谷頂處發生的戰況一無所知,更不知達多他們來了援兵。
護衛隊長與幾名護衛射出的箭矢電芒般向金雕飛去,達多枯瘦幹黑的雙爪正一寸寸地接近金雕,還有幾名毫發未損的隊員擎刀向金雕撲去。
他們的外圍就是赤虎彎轉過來的獸群,再向外,就是狼王副手率領着的群獸,它們還在向山坡下疾沖。
在搏殺山坡的上方,蓮花生與另外五六十名贊普護衛向這裏一步步抵近,護衛們手中的弓弦上箭已搭上,随時可以發射出去。
而金雕除了鷹嘴正在張開,依然如一尊雕像般巋然不動。
箭矢已至,黑爪已至,刀光亦至。其他幾名護衛的弓弦上箭又在弦。
現場濃重的殺氣與靜谧的詭異,可以讓身體健康的禽獸人類迸發心髒病,更可以讓心髒有恙的禽獸人類心髒驟停。
偏偏處在風暴中心的金雕,卻如無生命的塑像一般不動分毫,除了那正微微張開的黑色巨喙。
再也沒有人去關注金雕的行爲,所有人都在等着結果的出現。
從達多等人偏離路線,朝金雕殺來時,時間隻是數十息的刹那,但在場的所有人所有禽獸感覺似乎過去了幾個世紀般漫長且難挨,不管結果如何,他們都想盡快結束這一令人窒息的氣氛。
在所有禽獸緊繃着快要斷折的心弦時,金雕做出了讓所有禽獸人類爲之松一口氣的動作。
金雕左腿向側後一退,身體右旋。就這麽一個小動作,在金雕看來這個動作當然小,小得隻是由于站久了,稍換一下站立的姿勢而已。但在周圍禽獸人類的視網膜上,金雕的這一動作卻大得驚人。
金雕身高八尺以上,比在它身後的達多也不遑多讓。粗壯挺拔的左腿其長度可到達多的腰部以上,向側後一退,金雕的整個身子竟一齊退了出去。右腿看似沒動,但随着左腿的移動,整個身子也移動了開去。那是一種很怪異的動作,金雕不像站在地面上,而像是飄在空中,左腿一拉,整個身體随着也就跟了過去。
金雕在整個身體向側後移動的過程中,又作了一個四十五度的右轉。再立定時,金雕從面向北方,變成了朝向東北方。背後的達多自然站在了金雕的右側,幾乎占據了金雕原來的位置。而從原來金雕右後方殺至的衛隊隊員們也齊齊到了它的右側。
金雕的這一動,可苦了達多。
達多早已計算好方位,他的手掌拍上金雕後背的同時,護衛隊長的箭矢也正好到達金雕的面門與胸腹部。兩下夾擊,哪怕金雕是銅澆鐵鑄的雕像,再有緊随而至的護衛們的彎刀,金雕不成肉醬也會變成蜂窩。
可金雕這一側身向後,動作輕盈迅捷,竟把達多讓到了它原來的位置,護衛隊長奉送給金雕的連珠箭,現在由達多來享用。
現場一片驚呼,既有達多的也有護衛隊長的,還有身後的隊員們。
達多不能像護衛隊長那樣,驚呼救不了他的命,要想保命,還得靠他自己。
達多本來身子還未從側身完全扭轉過來,若金雕不動,達多的這一掌拍上後,他就可借反擊之力,把身體轉成正對金雕。現在攻擊目标消失,護衛隊長的連珠箭已經夠到了達多的耳垂兒,若達多再沒有後續的動作,必會落一個雙箭貫腦的下場。
達多右腿後甩,左腿立定不動,上半身狠命往下傾斜,把他自己像扔一個麻包一樣,歪歪地掼将出去。兩支利箭穿過達多頭戴的帽子,帶着帽子掠過金雕身前,飛出去很遠才釘在地上。
達多狼狽不堪,貼着山坡向上滑行,碰在一塊大石上才煞住沖勢。幾枝射向金雕的利箭在達多身邊掠過。
又是幾聲驚呼傳來。
剛剛翻身坐起的達多向金雕處望去,一時驚得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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