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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狹路相逢幽谷頂
雙靈鹫半勝而歸。
一路上雌靈鹫絮絮叨叨地向雄靈鹫講述少年與那兩件奇怪的物事,雄靈鹫蹙起鹫眉,沉吟不語。直到飛回主人所在山谷,雄靈鹫也沒開口說一句話。在主人達多面前,兩頭靈鹫分别把探聽來的消息一一禀上達多。達多越聽越是佩服蓮花生大師,僅憑兩頭畜生的隻言片語,就可推定事非尋常,這是何等的智慧與靈覺。人說的話多有不實之處,畜生的話比人的話要可靠得多了。
達多對幽谷内的禽獸并不放在心上,縱然尖牙利爪,與鋼刀勁箭相比,不值一提,再兇猛的野獸在人類智慧鍛造出的殺人武器面前,隻是待切分的肥肉。讓達多感興趣的是兩頭靈鹫你一言我一語拼湊起來的少年的形象。
顯然兩頭靈鹫對在群獸飛禽之中出現的少年興趣更大,少年鶴立雞群般的形象已深深地烙刻在兩頭靈鹫的大腦皮層的溝回裏。講起少年來眉飛色舞,着墨最多。
達多咀嚼着兩頭靈鹫話語中的少年形象,隆起的眉骨聳動,疏落的眉毛上下颠簸,忽而蹙眉,忽而眉毛上揚,看得兩頭靈鹫不明所以。達多又能明白多少呢?最後達多得出的結論是:若兩頭靈鹫沒有看錯,那與他相類的生物确實是人的話,那一定是一個棄兒,隻不知因何進到谷内,受群獸飛禽撫養長大。想到這裏,達多還是搖了搖頭,心忖道這莫不是成了神話?但達多又找不出理由說服他不相信那确實是一個與禽獸爲伍的人。靈鹫即使再笨,不會笨到分不清禽獸人的地步吧。
還有雌靈鹫說少年手中的一件物事能自己唱歌,那歌聲動聽得很,在歌聲裏雌靈鹫看到了藍天白雲,雪峰幽谷,林間清泉,樹上鹫巢。鹫巢裏的鹫寶寶,毛茸茸的小腦袋伸長着,張開大嘴,接受鹫娘送過來的食物。雪峰巅,月光下,喁喁而語的情話,相伴而飛的倩影。雌靈鹫一臉的緬懷憧憬向往,甜蜜寫在眼裏,慈祥刻在臉上。雄靈鹫在一旁看着,意興波瀾,春水蕩漾,似若想起了它們相攜相偎的歲月年華。
達多怎會相信?自己會響的一塊頑石,這怎麽可能呢?縱使蓮花生大師的見多識廣,想必也絕不會相信一塊石頭能唱歌。隻不過當時雌靈鹫描述時的神态,又不得不讓達多狐疑不定,兩頭靈鹫的性情達多是再清楚不過的了。殘暴兇狠,沒有憐憫慈悲。能讓雌靈鹫溫情脈脈,剛硬的心腸變得柔軟如慈母,幾可想見那石頭發出的聲音威力巨大到何等程度。竟已到了改情換性,重塑靈魂的境界。達多的攝魂大法若與之相比,豈不成小孩子玩的把戲了嗎?
達多所想,兩頭靈鹫當然無從捉摸,在得到達多的犒賞後,樂颠颠地去享用它們的美食了。
達多在彙總了兩頭靈鹫的信息後,連夜招來吐蕃軍中的千戶長百戶長,商議一番後,着兩頭靈鹫帶路,千戶長親率六個百人隊去往幽谷出口處設伏,不放過在出口周圍出現的任何一頭禽獸。達多率領另四個百人隊在天微曦時出發。其中包括墀德祖贊拔派護送蓮花生大師的贊普衛隊。人數不多,隻有二十人,其他的護衛着蓮花生,在附近的一處叫衆龍驿的吐蕃軍隊營地聽候達多的消息。
千戶長率領的六個百人隊隻所以能避過金烏帶領的烏鴉巡視隊的警戒網,安然抵達幽谷入口而不被發現,問題依然出在幽谷千百萬年以來安甯詳和的環境,讓幽谷居民不知危險爲何物,更不知怎樣防範危險的來臨。少年着金烏帶隊離谷二十裏外巡視,正是心有所感,至于爲何是二十裏,而不是十九裏或者二十一裏,少年心頭也不明所以,隻是感覺在二十裏的地方存在着一種讓他說不清楚但卻十分清晰的危險因素存在。而金烏帶領的巡視隊雖說是幽谷内最擅長查察敵情的一支隊伍,那也隻是平時防範谷内不識實務的一些浪蕩鬼,或者說隻是爲幽谷内居民的生活環境查污防垢。像這次與來自谷外敵人的生死較量還是頭一次。至于如何防範,怎樣防範,防範到何種程度,不僅烏鴉巡視隊的成員心中沒底,金烏也不甚了了。隻是要求加強巡視頻率而已。下一步再怎麽做,就沒有人知道了。
況且在金烏率領巡視隊出谷的時候,兩頭靈鹫尚未入得谷道,故金烏并不曉得峽谷内發生的事情。受少主所招回來接受少主新的指示,再回轉通知巡視烏鴉知會狼王少主的新指示。就在這一來一往間,金烏忙着重新布置的空檔,在兩頭靈鹫的引領下,吐蕃千戶長率領的六個百人隊也正在金烏它們的眼皮底下通過,天黑視線不清,兼之群鴉正忙于新的布置,竟然讓這隊多達六百多人的隊伍通過而毫無覺察。故此,狼王在接到少主的命令回撤到幽谷入口處時,千戶長率領的吐蕃軍隊早已待命多時,而狼王還懵然不知。直到晨曦東起,金烏這才發現從山谷内湧出的吐蕃軍隊,急忙回轉幽谷向少主報告。隻是金烏沒想到一夜不到的時間裏,在幽谷幾個至關重要的人物身上發生了匪夷所思的事情。少主沒見到,卻看見赤虎傻楞楞地突然在女娲湖畔站着看晨景。
吐蕃千戶長更是幸運。達多派他來封鎖住幽谷入口,本意隻是防止群獸外逃,兼爲達多的到來掃清道路。沒想到剛找好隐蔽所在,就看見狼王率領大隊群狼返谷回來,洩洩然全不知危險就在眼前。千戶長一聲令下,百箭齊發,群狼立刻大亂,蜂擁逃入峽谷内。由于千戶長并沒有得到達多新的指示,也不敢冒冒然搶入峽谷道内,隻派少許士兵遠遠地掉在群狼身後,查探地形。
金烏受赤虎所托,甫一出谷,就目睹了狼王與狼群潰逃的狼狽相。金烏心頭大懔,知被敵人的分兵之計所迷惑,若谷内不知敵人的情勢,赤虎必會做出錯誤的決定,金烏更從赤虎處得知,幽谷内的防禦力量幾可略于無,面對有備而來的敵人且數量又遠遠超出它們預估,金烏心中清楚,即使幽谷内的精兵強将不愛損失,要想在這樣一群擁有精良武器的軍隊面前也是拿烏鴉蛋碰石頭,更何況現在幽谷内隻是赤虎率領的一群後備烏合之衆,再有就是剛剛潰逃回谷的狼群。
金烏在空中盤旋,小腦袋想着無數種可能,每一種可能都被它一一搖頭否定。現在的金烏也如赤虎一樣,成了幽谷内堪當棟梁的人物。面對幽谷前所未有的危機,金烏知道赤虎一虎難以獨撐将傾大廈,必須有更爲強大的力量才有可能力挽狂瀾,救幽谷于倒懸。忖思良久,金烏才一咬碎牙,朝着一座尖銳如發,直刺蒼穹的峰頂飛去。
這就是赤虎隻見到潰逃回來的狼王與狼群而沒有見到金烏的原因,連狼王也不知爲何金烏沒有回來。
兩頭靈鹫見此良機,怎奈得住沖動,徑直飛入谷中再來騷擾一番,也好在主人面前再立新功。遂等不得達多的到來,輕車熟路地殺入谷内。在半途中遇上收攏隊伍回返谷内的巡視群鴉,兩頭靈鹫哪肯輕易放過,如虎趟羊群般在群鴉中來往沖突,直殺得群鴉亡魂疊冒,四處潰散。兩頭靈鹫殺得興起,如入無人之境直闖入谷來。幽谷内的情形它們了然于胸,能擋得住它們的人物幾可沒有,除了少年手中的奇怪物件,而那兩件奇怪物件帶給它們的并不是恐懼而是安祥。即使它們知道少年在谷内,對它們的威脅也幾等于無。故毫無顧忌地銜着群鴉的尾巴進到谷内。
隻是令它們意想不到的是在谷口外不堪一擊的狼群,回到谷内像脫胎換骨般有了一番新景象,組織有度,進退有序,讓兩頭靈鹫想一舉沖垮幽谷内殘餘力量的想法落了空。且經過一番極爲短暫的調整後,幾匹兒狼竟敢率領一隊群獸爬上山坡。且不說主人達多有沒有交待,就是群獸這種在兩頭靈鹫眼皮底下所做的毫不把它們放在眼裏的舉動,就已讓兩頭靈鹫大爲光火,遂又與登坡的群獸發生了沖突。
兩頭靈鹫并不知曉它們的主人達多已到達谷口,與千戶長合兵一處,聽得千戶長的彙報後,達多決定親率贊普衛隊十五人攀上峽谷谷頂,從内側由谷頂入谷,留下五人給千戶長,率領大隊人馬從峽谷谷道入谷。這樣安排并非達多防範幽谷群獸從谷頂截擊而有意爲之,而是習慣使然。常處高山峽谷,多見聳峰峭壁,長此以往,形成了見山想攀高,見嶺嶺上行的思維習慣,達多絕不會想到一群野獸能如人一般做出如此缜密思考後的行動。
墀德祖贊贊普的衛隊更是千裏挑一的好手,攀山越嶺如履平地,且久處高山原谷地帶,随身物事沒有一樣不是爲攀高蹿低準備的。所以達多向千戶長交待完後,親自率領十五人的贊普衛隊,不待千戶長他們率衆入谷,先行一步,攀上峽谷谷頂,直向幽谷内摸索而來。達多心頭暗忖,此事一了,先要對兩頭靈鹫進行一番紀律教育,自從上次不顧他而去後,在行動上越來越自由散漫,見得他來,竟不來彙報,更不主動前來帶路。站在峽谷谷頂上,雖然視線無礙,但畢竟人在尖峰聳石之間,渺小異常,縱高竄低的去尋找踏腳的路徑辛苦異常,若有兩頭靈鹫在前引路,會輕松很多。雖然贊普衛隊暫時由他率領,但畢竟身份擺在那裏,能随便吩咐他們去做探路的小角色嗎?達多隻可親自在前披荊斬棘,一路尋隙踏腳,見縫插手,每人身手不凡,動作矯捷,但畢竟不是坦途通衢。到得幽谷出谷谷口處時,達多也是疲累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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