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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石碟玉琮齊奏箫

雌靈鹫見眼前少年異于常人，周身上下鼓漲起無數條山巒縱橫般地線狀突起，既驚訝又好奇，似又懷有莫名所以的恐懼。巨大的彎鈎尖喙似觸未觸地伸前探察，如從火中取出炙烤的嫩香盈鼻溢油肥腿般謹慎小心。

少年對近在眼前的靈鹫全無所察。若靈鹫認出此少年曾與他的主人有過一番搏殺，而它們就是當時的主力，會是怎樣一番情景呢？少年此時若有知的話，心中自有一番計較，當然他也絕不會讓這兩頭怪物近得身來。而兩頭靈鹫與少年纏鬥終日，隻所以并未認出此少年的外形樣貌與以前所遇的其中一人相似，皆因此時的少年全身赤裸，與靈鹫見慣了的穿戴衣冠的兩條腿動物大爲不同，再者現在的少年長發飄飄，并未束發結髻，也與先前所見清朗飄逸的少年有明顯的不同，更爲重要的是靈鹫所見少年的出現是與禽獸爲伍，與禽獸共進退，尤其這一點就與靈鹫的先入爲主的想法相左。在靈鹫的眼中，像少年這樣的兩足動物是與它們的主人一樣的存在。靈鹫再怎麽通靈，畢竟還是扁毛畜生，它隻能以畜生的思維來觀察周圍的情景。與人相比，那是有本質上的不同。故此，少年還少年，靈鹫還靈鹫。兩者似乎并沒有交叉過。

靈鹫嘴中噴出的腐臭難聞的氣息，直接湧入少年的鼻孔，強烈的刺激下，少年全身痙攣似的抽搐了一下，靈鹫後退一步，怔怔地盯着少年。眼光中流露出疑惑難解的神色。

少年扭動一下身體，臉上的肌肉現出痛苦的扭曲。右腿僵直地伸探出去，道道隆起的紫紅粗線觸目驚心，欲要脹破光滑潤潔的皮膚。若能發生，任何人皆可想像得出那樣怎樣的一番景象。血箭沖天而起，如焰火四散激濺。瞬息間少年隻剩下一幅慘慘白骨，血肉已化成點點細末，與塵同朽。

挨靠在少年右腿腳踝處的石碟與玉琮，順着腳踝滑落到腳闆下。雌靈鹫再退一步，兩隻怪眼瞪視着石碟與玉琮，連眨半下眼的功夫都不舍。雌靈鹫對石碟與玉琮的見識比不得雄靈鹫身臨其境的切身感受，但那一聲天籁般的箫音，它記憶尤深。雖不能确切知道那一聲可化天地戾氣爲甘霖雨露的箫音，就是來自這一碟一管，畢竟小心行得萬年船。與人相處久了，學會了人的機敏，手段伎倆也多了。利弊互見，靈鹫謹慎有餘，霸道還是少了。這對靈鹫來說，不知是好還是壞。現在雌靈鹫就把從人那裏學來的甯信其有不信其無的三思後行的心思拿出來，一看二思三試探，事不相諧趕緊撤。

雌靈鹫歪頭側腦看了一通，不明所以。若它能瞧出機巧來，這個世界就不是人的天下了，秃鹫早統治世界萬千年了。小心謹慎之心人有之，鹫亦有之。伸出巨大的左翼，以翼尖去探察少年腳下的石碟與玉琮。翅膀用來飛翔睛空是一對好工具，若用它來和人的手一樣去拿東西，就是物不能得其用了。伸探出去的翼尖粗如劍刃，鈎攬推掃瞎拔拉，那怎麽能拿過來呢。況且地面上布滿大大小小的礫石砂土，對石碟與玉琮的移動起到了不小的阻礙。

雌靈鹫蹋前一小步，把龐大的身軀移近少年的雙腿處。如此龐大兇悍的靈鹫做出這樣的小心舉動，如貓兒一般，其神态令人發噱。

蒼天不負锲而不舍，終于石碟與玉琮動了一下，不是滑向靈鹫，而是向少年的腳底闆靠近了些許。原來石碟墊壓下的一塊小石頭在雌靈鹫的翼尖推搡下翻轉滾動，墊在上面的石碟與玉琮也随之移動。因石碟與玉琮直抵在少年的腳底闆處，玉琮較長一截的一端開口對正少年的腳底闆。在靈鹫的方向看來，石碟與玉琮橫向直陳，用翼尖隻能用推拉拔掃的方式意圖拉向它這一方。所以墊在石碟下的石塊一滑動，石碟與玉琮順勢再靠近少年的腳底闆處。

人與動物如同一體，若幹心理活動都是相近的。若石碟不動，雌靈鹫或許就會放棄，或者換一種方式再去嘗試。雌靈鹫見石碟動了，自然不再去想其他的法子。繼續用翼尖推拉彈嘗，一拉再拉。而它的翼尖對正石碟，石碟薄扁如餅狀，中間凸起，插于其中的玉琮與地面形成一定的夾角。且靠近少年腳底闆的一截較長，所以石碟的移動，隻是以玉琮抵近少年腳底闆的一端爲軸轉動。翼尖的力量作用于石碟且向雌靈鹫一方拉動，勢必形成越拉動石碟，玉琮一端就以旋轉的方式更抵近少年的腳底闆。最後硬硬的抵戳住少年的腳心處。

此時雌靈鹫母性大發，專注專心專一專情，神情專注于石碟與玉琮。不自禁地一小步一小步地移向少年。現在它離少年尚有一靈鹫身體長度的地方，而眼中也失去了少年的影像。雌靈鹫用翼尖繼續拔動着石碟，石碟慢慢轉向雌靈鹫，玉琮的一端也随之轉動旋轉。

少年現在的狀況正是在雄靈鹫舍他而去後，由于巨大的旋轉力漸次消失，少年失去重心後重重地摔倒在地上。與雄靈鹫糾纏的過程中，少年體内不斷聚積的天地精氣尚有渲瀉之處，人一停下，渲瀉的出口如被堵塞，本就心火急攻兼之受攝魂大法的影響，少年在跌坐于地上時就已昏暈過去。體内的天地精氣遂不得出口而出，血脈抵受不住漸見增多的精氣。鼓漲澎湃，把少年的身體循血脈經線撐起如山巒起伏。眼前若是兩靈鹫的主人紅袍老怪在場，必會如獲至寶。因少年身體突起的線脈，正是武林人物求之而難得的人體内所有經脈的線圖，連深藏體内幾乎沒有人知曉的隐秘經脈都顯露無遺。隻可惜靈鹫畢竟是畜生，它哪能懂得了這些，能學鹦鹉般學舌就已很了不起了。

腳下傳來一陣陣刺癢，如波波浪濤。少年在昏暈中心耐難禁，伸出右腳抵在玉琮的開口處蹭癢兒。腳下用力，湧泉穴開。

一聲尖銳箫鳴起自石碟的另一端，破開峽谷，直上雲霄。缭繞綿長，如山巒九轉盤旋而上，又似海底湧浪，翻滾不休，浪花起濺，映起萬千耀眼光芒。經行山林穿梭靈動，環樹過野，春暖花開。獸和鳥鳴，鳥翔環宇。睛空麗日，湛湛碧空。魚兒翔淺底，石清渚白。鳳凰來儀，百獸獻禮。鍾鳴箫和，祥樂融融。

撲楞楞，雙翅直翻。雌靈鹫自出生以來從沒經曆過如此蝕魂驚魄的慘烈境況。正自專心一志地鈎拉石碟玉琮時，這一聲尖銳箫鳴直把雌靈鹫驚得亡魂直冒，連習以爲常的振翼高飛都已變得如醉酒後的踉踉跄跄，上下颠簸。唳唳驚叫，慌惶不已。一路斜飛，跌跌撞撞，有幾次差點撞石壁而回。

少年若事後知曉是甚麽一回事，必大爲感謝雌靈鹫的義助之恩。不是雌靈鹫好奇心重，一頭鳥兒怎麽會對這一石碟玉琮感興趣呢，若不是它降落下來湊近少年，吃慣了腐屍敗肉的巨喙怎麽會靠近少年，把這股令人暈眩的臭氣送入少年的鼻孔呢。少年亦不會活動腿腳觸動石碟與玉琮，靈鹫也不會發現這兩件東西的存在。若非石碟玉琮吸引了靈鹫的注意力，在它的嗜殺品性下，說不定臨走時給少年一巨喙，少年的腦袋不碎也會留下一巨洞，那時少年還活什麽勁兒呢。

若不是雌靈鹫天性中還有母性謹慎求安的一點殘存，又怎麽會隻用翼尖而不用粗壯的鈎爪去拿石碟玉琮呢？用翼尖鈎拔推拉，拙笨非常。就在這一拔一拉中牽動石碟玉琮，蹭到了少年的腳底闆，來來回回的不斷地蹭，任誰也受不了那種刺癢之感。幸而少年是在昏暈之中，若非如此，他怎麽也不會讓靈鹫靠近至如此危險的距離而未有反應。再者，靈鹫的力量有多大啊，刺癢之感會是多麽強烈啊。竟把少年的感覺從昏暈中喚醒了過來。

在各種機緣巧合下，少年探腳蹭癢兒，必然用力，力瀉而穿湧泉穴出，體内積聚已久的精氣見有了出口，一窩蜂般湧瀉而出。穿過抵住少年腳底心的玉琮開口，直灌而入，從穿越石碟的另一端開口激瀉而出，發出了無心之下的柳暗花明。從而也破解了玉琮隻所以能發音的秘密，不過少年仍懵然不知。

在第一聲尖銳悠長的箫音後，玉琮通體如電流擊過，激活了沉睡千百萬年的生命活體。通體爆閃，由根部向穿越石碟的一端出口處，如一條靈蛇蜿蜒穿透玉琮，玉琮驟然亮了起來，凹槽内七色光閃，十三道凹槽各有色彩，漸次向頂端遊走。在玉琮越石碟而過的瞬間，石碟霍然加速旋轉起來。若少年醒來，見到這一情景，必驚駭欲死。石碟本身并沒有移動旋轉，旋轉的是石碟上的圖案花紋。左旋右轉，迅捷異常。看似在轉，又似不轉。石碟上的細紋旋轉方向相鄰兩道必相反，色彩亮度交叉變幻。幻彩連連，異芒灼灼。精妙玄奧，歎爲觀止。

若再細察下，當會有新的發現，玉琮内精氣化成的電流經過石碟時，石碟把全部電流吸走，流轉不知幾轉後再輸往玉琮，石碟外的一截玉琮色彩變化更爲豐富鮮活靈動。如三月桃花始盛開，又似芙蓉出水半滴露。豔而不媚，嬌而不妖，活而不躁。

箫音初起，緩緩行進的獸群如被施了定身法，動作整齊劃一，齊齊立定。黑壓壓的一大片塞滿了少年前後長達半裏的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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