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禽獸爲伍我是誰
山中無甲子,寒盡不知年。
湖面如鏡,水波微漾。天藍水碧,相映趣增。四周尖峰壁立,綿延遠去。雪線下蒼翠如墨,林濤陣陣。及近處野草鋪地,錦繡鳥獸。自有一番天地自然情趣。
赤裸少年雙眸澄澈,如一泓湖水滿溢其眼眶内。細瞧下,深邃暗藏其中,杳不知深幾許,似有無窮私秘深埋千載。
此時赤裸少年繞有趣味地把玩着手中的兩件物事。這兩件物事,在他從睡夢中醒來時就擺在他的身側,但他沒有印象他曾經擁有過這兩件東西。對于他來說,曾經隻是一瞬間的事情,很遙遠,遙遠得大腦的信息傳出去後還能否再回來都是一個未知的事情。同時又很短促,短促的隻是從他睜開眼睛看到這個世間時算起,這實在是短促,因還不到半天的時間。而他并沒有對周圍的事物産生陌生感,似乎他本來就在這裏,就如同他屁股下的野草、泥土,還有不遠處微波蕩漾的湖水,以及四周的群峰與蒼翠。從旦古以來即是如此,當然不會讓他感覺到他隻是一個擅自闖入者的外來人。
他的記憶就從身邊的兩件物事開始。
他手中拿着一圓餅狀的東西,中間微凸,有一兩指寬窄的方孔。圓餅上面布滿細密的紋路,朝向陽光時會呈現不同的圖案,變幻無端。赤裸少年用手摸娑着圓餅表面,其質地非金非鐵非石非玉,握在手中溫涼滑膩,其大小正如一個燒餅,但其重量似乎還不如燒餅重,隻所以有這樣奇怪的感覺,因掂其重量确實輕得讓人意外,拿在手中卻又有沉重下墜的感覺,實不知他是輕還是重。兩面的圖案變幻大異其趣,少年看得不明所以。再拿起另一件物事,這一件似玉多似其他,色呈乳白,微泛青藍,幽幽逸逸。長約兩尺、三尺不到,内圓外方,轉角處有凹槽,從上到下共有十三條之多。握在手中溫潤中和,凝神去滞,心頭如有千頃碧波,萬裏蒼穹。在凹槽之間刻畫有各種圖案,每一隔斷的圖案都有不同,似人似物似器,千差萬别。
少年拿過圓餅,試着将長條形的東西插在方孔内,兩者嵌合無間,竟是天然的一對。且長條插入圓餅方孔近三分之一處時發出一聲嗒的輕響,再想插入難以寸進,再想拔出卻也不能。少年撓撓頭,翻來覆去看個不已。
一隻烏鴉從睛空中滑翔而至,斜斜落到少年的頭頂上。金黃色的爪子扣在少年的頭發上,昂首眺望,振翅呱鳴。少年不以爲忤,仍把精神放在手中的兩件物事上。烏鴉呱呱鳴叫着,探頭朝少年手中的物事瞧去,眼中放出熾熱的光芒,看似對少年手中的兩件物事的興趣絲毫不亞于少年。烏鴉振翅飛離少年頭頂,落在少年面前,探首伸出金黃色的喙啄鑿圓餅,發出咄咄的聲音。
少年将兩件物事抱在懷裏,朝烏鴉擺擺手,道:“别來搗亂。”
烏鴉歪頭看看少年,伸出翅膀,拍拍少年的胳膊,上前邁了一小步,兩眼緊盯着少年手中的東西。
少年看看懷中抱着的東西,再瞧瞧眼前全身披挂隐泛金屬光澤烏黑油亮的羽毛、雙足與喙卻是金黃色的烏鴉。像遇見難纏的小賊一樣,二話不說,站起轉身朝洞口走去,咕囔道:“讨厭的家夥。”
烏鴉見少年離開,在後拐呀拐地跟着,不停地發出呱呱地叫聲。
少年抱着兩件物事頭也不回地繼續前行,像知道烏鴉會跟來似的,嘴裏不住地道:“哼,休想讓我給你。”
烏鴉一點不爲少年的不友好而氣惱,依然颠兒颠兒地跟在後邊,大有一幅不給我我就纏着你看你能奈我何的賴皮相。
洞口在望,少年見烏鴉不依不撓地跟着,大爲氣惱,停步轉身,烏鴉也亦步亦趨地停下,一人一鳥大眼瞪小眼,誰也不想讓步。
少年道:“你想怎樣?”
烏鴉呱呱叫着,振翅欲撲。
少年搖搖頭道:“做鳥不能太貪心,你想要這兩件東西,看看可以,但不能拿走,更别想據爲己有。”
烏鴉依然一幅不依不饒的樣子。
少年再搖頭道:“就算我能給你,你柔弱的小身子骨能扛得走嗎?唉,你何時能改改貪心的毛病哩?”
烏鴉頭一仰,金黃色的喙一撇,陽光映耀,金光閃爍,倒也有幾分威壓八面的氣派。
少年微微一笑,學烏鴉般把嘴一撇,哂道:“你有辦法?拿繩子拴着拉走?哈,這辦法我能用,你?你不怕它們把你拖走?”
烏鴉見少年執拗不給,有點急了,伸展翅膀,繞少年疾走,嘴中呱呱不絕。
少年大叫道:“快閉上你的烏鴉嘴,想收買人命嗎。你說什麽,拿繩子拉走的辦法隻有笨人才會用?别逗了,就你還沒我一隻腳大,能有比笨人還聰明的辦法?”
烏鴉振翅飛落在少年的肩頭,用細長的喙挨擦着少年的臉頰,細聲細氣地呱呱叫着。
少年皺眉道:“怎麽?硬的不行來軟的哩,你看看你這鳥樣都快成什麽樣子呢?好了,說,你不去巡山跑我這裏來,是不是發現什麽好玩的了?若真能讓我開心了,你把這兩件東西拿去玩兩天還是有得商量的。”
烏鴉聽少年如此說,小小的鳥眼裏露出喜悅之色,旋即眨巴兩下眼睛,朝少年搖搖頭。
少年不解地道:“現在我同意你可以拿去玩兩天了,爲什麽你卻不同意了?噢,你可以帶我去看打架,但不能以這作爲條件來交換,因巡山是你的職責。職責就是職責,不是用來交換的。”
烏鴉點點頭,呱呱呱地叫個不停。
少年大抓其頭道:“金烏你能否下來,叫得我頭昏腦脹。”
金烏啄啄少年的頭發,飛落到草地上。
少年撓頭道:“你說你能拿走這兩件東西?然後再告訴我誰在打架?”少年憤憤道:“你除了貪心,還挾公濟私,要挾報複!”
金烏站在草地上,洋洋自得,并不以挾公濟私要挾報複而羞恥臉紅。
少年看着烏鴉的無賴相,悻悻地道:“好吧,先把巡山的事情放在一邊,告訴我你能用什麽方法把這兩件東西拿走。若你真的能做到,讓你玩上幾天又如何?”
金烏一挺胸脯,傲然地看了少年一眼,邁步登上一塊大石,朝向湖面,抖抖翅膀,引頸長鳴,叫聲嘶咧暗啞,長短交替。随着烏鴉的叫聲,整個山谷地帶忽然沉寂下來,遠處隐約的獸吼聲也漸次消失。
少年一拍腦袋,痛苦地道:“嗨,又讓金烏耍了一記,看來善良是用來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的。”
少年蹋前一步,揚起右手,朝烏鴉自以爲龐大的屁股瞄了一眼,又頹然放下,“哎,就它那小屁股我一掌下去,就首尾相連了。饒了它吧。善良啊,怎麽總是在我這裏。烏鴉呀,你這别有用心的無賴!”
金烏不理會少年的癫狂,得意地自鳴着。叫過三輪光景後,群山中響起振翼騰飛的呼嘯之聲。
不過眨幾眼的功夫,四面八方的空中出現團團黑雲,山一般地向這邊飛速移動聚攏。呱呱之聲響震山谷,山谷回響,一波一波地如潮湧襲岸,不絕于耳。
少年一見這陣勢怕不有上萬隻烏鴉之多,山谷爲之一暗。再不遲疑,少年轉身便逃,向洞口疾掠而去。
站在大石上的金烏像早知少年必會如此一般,呱呱地朝少年的背影大聲叫着,眼睛裏透着戲谑。
少年心知自己這次又落在下風,又心有不甘,怎也要在這幫貪婪的家夥到來之前跑進洞中,那時還不是他說了算,就給它們天大地膽子也不敢跨進這洞中一步。
眼看離洞口還有十多步的距離,少年隻要再奮力一躍,就可擺脫這群讨厭的家夥的圍堵。就在這時眼前蓦地一黑,一群烏鴉如一堵牆般從天空俯沖而下,攔在少年去往洞口的路上。少年一看,大爲氣餒,這群讨厭鬼,怎麽想出來這樣的招術?
群群烏鴉漫空而來,圍在少年周圍歡叫響鳴。金烏飛臨少年頭頂,朝少年呱呱叫着,透着無限地得意。
少年兩手緊緊抱着那兩件東西,一副難舍難離的痛苦表情。金烏振翅飛到少年眼前,兩眼灼灼地盯着少年,一幅看你還想抵賴到何時的可恨樣兒。
少年瞅瞅金烏,拿眼看看遮天蔽日的鴉群,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戀戀不舍地把懷中的東西放在地上,退後一步。
金烏振翅嘶鳴,興奮不已,揚聲長呱,群鴉應和,一時間此起彼伏的鴉叫聲上沖雲天,下蕩草木,凄厲難聽,讓人心頭酸楚。
少年雙手捂耳大吼道:“快閉上你們的烏鴉嘴,”
金烏雙翅交疊覆在脊背上,踱到少年面前,仰首看看少年,發出呱呱的得意笑聲,少年看金烏一幅小人得志的可恨樣兒,真想拎起金烏的兩條小細腿旋轉上八九十幾圈,到時看你金烏還能不能像現在般嚣張可恨。
少年正盤算着,金烏也要發号施令。斜刺裏沖出一頭乳虎,如風般向在地上的那兩件東西狂奔而去。事起突然,一人與群鴉正各有懷抱,任一方也沒想到會有第三者暴起發難。正不知如何是好。
乳虎來勢驚人,就在一人與群鴉搞不清原委的刹那間,乳虎已沖到面前,嘴一甩準确無比地把兩件東西叨在嘴中,奔跑的勢子不變,向前直奔。
少年一見喜笑顔開,眉飛色舞,金烏卻怒從心頭起,大叫一聲,展翅高飛,指揮群鴉一片烏雲般堵截這不請自來的搗亂者,到嘴的肥肉豈容他人染指。
初生乳虎不畏天,區區一群黑不溜秋的小家夥也想與本虎公子争雄鬥勝,豈不是拿着鳥蛋砸石頭。小乳虎橫沖直撞,在鴉群中左沖右突,所向無敵。在一旁的少年卻看得眉頭大皺,又不好出言相助,有勁不能使,甚是憋屈難奈可又奈何不得。
金烏再呱呱發出指令,群鴉唰地一聲展開擾敵陣勢,分出少量烏鴉飛臨乳虎頭頂上方,攻擊乳虎的雙眼,兩翼烏鴉數量最多,尤以左翼爲最,輪番俯沖攻擊乳虎背脊,後方群鴉作俯沖式襲擊乳虎臀部。
虎嘯陣陣,群鴉呱鳴,整個湖岸邊一場最原始的争戰進行得如火如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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