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改天換地仰天顔
駱馬拖拖,人喊馬嘶,這一路隊伍足有三刻鍾的時間才把隊尾甩給高旸與李曰坤。高旸爬上砂丘坡探頭再看,附近沒有其他人蹤出現。
滑下丘坡,挨坐在李曰坤身邊,用臂肘捅了捅李曰坤,道:“師哥,沒有其他人了,都過去了。”
李曰坤将一隻腳搭在小駱駝白墨的背脊上,半躺半坐在砂丘上,兩眼直呆呆地看着前方。沒有接高旸的話茬。
高旸稍感有異,收回掃視隊伍遠去方向的目光,側臉對着李曰坤,道:“師哥,我們可以上路了。咦,師哥,你怎麽了?”
“我們是不是太天真了?”李曰坤語氣中透出一股疲累和蒼涼。
高旸一呆,臉上閃過一絲頹喪倏又斂去,“師哥,我明白你的意思。事已至此,我們隻能走下去。若沒有姝兒的失蹤,我們回洪洞又怎樣?大不了挨師傅一頓罵。可現在我們怎麽能不顧姝兒地掉頭回去?我,我······即使那樣地活着,一生人還有什麽樂趣可言,師哥,大不了拼個死活,”
李曰坤把搭在小駱駝白墨背脊上的腿收回來,坐直身子,道:“師弟,師哥并沒有其他意思。隻是感到四顧茫然,無有可借力之處,一時突覺乏力無耐罷了。唉,”
高旸拉過李曰坤的胳膊,兩手環抱着挨貼在李曰坤身上,充滿感觸地道:“師哥,在洪洞時自覺憑手中劍,施玄天極地劍法,雖不能天下無敵,天下雖大自也可縱橫來去。可甫出壽昌,知自己以前的想法是多麽可笑愚蠢,我不知劉清的武功有多高明,但自忖與劉清相比差上不隻一籌兩籌。天下之間又有多少劉清也難以望其項背的高手呢。況且我們的對手絕不會與我們遵依武林規矩,來個單打獨鬥以決勝負。我們的武功用來保命勉強夠用,這還是在對方人數上與我們差不多,又沒有像紅袍老怪、神秘白袍人這樣的高手助陣的情況下。更不用說我們還要去硬撼對手,解救姝兒了。想都不用想。”
李曰坤探手摟住高旸寬博略顯稚嫩的肩膀,“師弟,事情也沒我們想像的那麽嚴重。這段日子太累了,難免情緒上會有起伏。隻要去得敦煌,我們就有辦法可想,況且很多事情不是僅憑武功就能成事的。”
“可是,我們怎麽能闖過這一關到達敦煌呢?就算到了敦煌,師哥,我們的事情也不好敲鑼打鼓地找人助陣吧。除非師傅能親自出馬。唉,師哥,師傅有沒有什麽訣竅可讓我們的功夫突飛猛進的?”
李曰坤一呆,繼而莞爾,“見到師傅時你直接問師傅吧。”
高旸哈哈一笑,站起身來拍拍身上的砂土,道:“這麽廣闊的天地,能有人未蔔先知地堵截住我們?天堂有路,地獄無門。走我們的啰。”
李曰坤也是一笑,長身而起,悠悠然跟在高旸與小駱駝之後,過路而不走,直向戈壁深處插去。
兩人以這條路爲準,若即若離地與它保持着距離,這樣不虞有多走冤枉路的可能,還可以隐蔽行藏,以免遇上不必要的麻煩。以前在無路可走時,兩人還曾奢望能遇上當地人以探路線,現在連這個想法也抛之腦後,皆因此地雖是吐谷渾人的生息之地,但卻是吐蕃人在控制。兩人的衣服雖是西域樣式,但面孔卻是漢人的,這點是怎也改變不了的。且兩人并不懂當地語言,就是碰見牧羊馴駝的牧民,兩人也是遠遠地避開,不敢随便開口相詢。有小駱駝白墨替兩人尋食覓水,路線上再無差錯,也就不必尋求其他的幫助了。
随着地勢漸高,有水的地方也多了起來,仍是苦多甜少,灌木叢也開始疏疏落落地出現,還有一些零星的小草,最惬意的當然是小駱駝白墨。不久兩人還看到了一些動物,在視線内迅疾遠去,枯燥沉悶的戈壁大漠也有了些許活氣。兩人順手逮了一頭獾,聞到了久違的烤肉香氣,直吃得兩人差點把舌頭也吞下去。
兩人食得意飽,兩手枕在腦後,仰躺在熱乎乎的砂丘上。西邊天上一鈎彎月提醒他們與劉清大老牛分開,已差不多半個月了。劉清大老牛與商隊不知怎樣了,兩人兜兜轉轉下還在不能活人的戈壁荒漠中掙紮。
“師哥,翻上那些山嶺就能找到那什麽山口了吧?”高旸指着東邊漸次升高的綿綿群山道。
“若一切順利,兩天後就能到達。師弟,這幾天再沒看到那支隊伍出現,他們是不是也到了那山口?”
“到了又怎樣?十人守山口跟千人把守山口,于我們沒有太大的區别。師哥,擺明了我們不能力取,那隻好用我們的腦袋去打開山口。舞劍的野狼沒有,動腦筋的人卻遍地都是。”
李曰坤淡淡地道:“怎麽個動腦筋?說出來參詳參詳。”
高旸不以爲然地道:“到了那裏自會有辦法出來。沒得見那山口的形勢,就沒有針對性的辦法。”
李曰坤沒好氣地道:“這不廢話嗎,總得有個大概的構想吧?”
高旸悠然地道:“師哥,我有個想法不知你能不能同意?”
李曰坤不理他。
高旸見師兄沒有回應,隻好自顧自地說下去,“我們在這戈壁大漠上轉悠了接近十天了吧,除了那支隊伍外,人都沒見到一個,要不是有小白墨無聲地幫我們,我們早就變成肉幹了。可見這一帶就是一無人區,等閑當地的吐谷渾人也不敢随便往這裏闖。”
李曰坤哂道:“你想說什麽?在這裏建一個王國,弄這些石頭砂土玩?”
高旸不管李曰坤話語中的不耐煩,續道:“師哥,你說那些穿白袍的狗尾巴們會不會真的追來,我們十多天沒見到他們了。”
李曰坤沉思片晌,“師弟,你是說他們不會追來了?”
“師哥,我很想他們追來,自從遇上他們,我們就處于被動挨打的局面。細細想來,我們非是沒有和他們一鬥的實力,隻是沒有主動地運用我們的優勢。這大概與我們一開始就被他們的氣勢壓倒了有關,以至于我們未戰先怯,隻餘逃跑一途。師哥,你想想看,在大山上時,若要反擊,我們有大把的機會在手,我們在暗他們在明,當時若能巧妙布局,殺他們一個死光光,他們到死都可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李曰坤回想着當時的情景,暗暗點了點頭,同意高旸的分析。“我們先是受挫于紅袍老怪,再敗于那群白袍人,幸而逃脫後,從心理上我們确實怯了。在山上時我們與他們是二對五的局面,若好好利用地形地勢,再加上我暗敵明的優勢,我們确有扳倒他們的可能。若當時這樣做了,我們再來一個回馬槍,說不定現在與劉清他們彙合了也不一定,就是回敦煌也容易得多了,勝似在這滿是敵人的地方躲躲閃閃。嗯,好。”
高旸興奮地道:“師哥,你同意了?”
李曰坤沒好氣地道:“又猴急了,你什麽都沒說,讓我同意什麽?”
高旸嘿嘿一樂,“師哥,與在山上時是一個道理,差别就在于把大山變成大漠而已。隻要能從心理上扭轉我們的劣勢,保包不管是誰,我們都能讓他們來一個折一個來兩個折一雙。這叫有來無往我有理。哈哈。”
李曰坤的雙眸漸漸亮了起來,“旸兒,快說說你的想法。”
得到師兄的首肯,高旸的俊臉興奮得紅了起來,呼吸也不覺粗重起來,用手撫撫胸口,調韻氣息,這才說出自己的想法。
聽完之後,李曰坤眉頭不展,“師弟,是不是有點冒險了?若被山口處的吐谷渾人發現了,兩下包抄,我們的處境就不妙了。”
“師哥,我們本就處在險地,算不上冒險。區别就在于一個是主動出擊,險中求存,另一個則是險中求安,委曲求全。哈哈”
高旸頓了頓,續道:“若山口的吐谷渾人發現了,我們就來個渾水摸魚,再來個狗咬狗,我們呢,兩邊通吃。哈,那時我們說不定可大搖大擺地過山口。”
高旸大力地拍了拍師哥的肩頭,嘻笑道:“師哥,若碰見那個年輕的少主,他見我一人一駱駝地出現,會做何想?”
李曰坤道:“他會以爲你瘋了。”
“不,師哥,他會舍命保住我。哈,精彩處就在這裏。那時我就身價百倍,比小駱駝白墨值錢多喽。”
聽到最後一句,李曰坤哈地一聲大笑出口,再也控制不住了,高旸陪師哥笑了個月昏星淡。
小駱駝白墨過來挨個嗅了嗅,發現沒有異常,才放心地卧倒自寐。
笑夠後兩人爬起來,四下察探了一番,選定了幾處地方,然後昏天黑地地忙活了起來,可惜沒有趁手的工具,不得已兩人心疼顫顫地用寶劍暫作工具之用,直幹到接近半夜方算完工。
次日兩人早早起來,察看昨晚上做的工程,把幾處因光線不足而忽略的地方重新做了修整,這才高高興興地停下工作吃早飯。可以說這是兩人自被圍攻追殺以來,首次主動地采取措施迎擊敵人,兩人從怯戰的心理陰影中開始走出來,現在萬事俱備,隻欠東風,也可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天是不是和兩人站在一起,那隻有天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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