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此山過後天地開
“師哥，下山時我們盡量走沒雪的地方，有雪的地方我們就選雪多雪厚處走。唉，這邊的雪比那邊的要多要厚哩。”
李曰坤指着遠處，道：“師弟，你看，那邊好像還有水流，翻過前面那座山峰還有樹影晃動。說不定有兔子給我們做晚餐，要不要碰碰運氣。”
高旸兩眼放光，喜滋滋地道：“師哥，真會有兔子給我們吃？這些幹肉太難吃了。還有這些面餅，真不知這幫兔崽子怎麽弄出來的，暴殄天物。”
李曰坤悠然地道：“能不能吃到還難說，須問一問後面的追兵。”
高旸臉色一滞，跳将起來，顧不得食袋，如飛般尋着下山的路去了。李曰坤慈愛地看着大孩子般地師弟，收拾起食袋，緊随高旸身後，把可能的痕迹一路清理幹淨。
太陽灑下最後一抹餘晖的時候，高旸與李曰坤正蹲在一條小溪旁洗個不亦樂乎，清泠泠地水，涼沁入脾，細碎的小砂石鋪在溪底，如天上的星辰，水流過，爍爍閃耀，岸邊的大石上一隻剝洗好的肥兔閃着誘人的肉光。
高旸幹脆脫下靴子，跳入水中，甫一入水，唉喲一聲，又跳上岸沿，帶起的水珠濺了李曰坤滿臉一身，驚呼道：“好涼的水。”
李曰坤哈哈大笑，“師弟，剛才誰喊水涼着呢，怎麽忘了？”
高旸擡頭看看閃耀着太陽餘晖金光般的山嶺，心有不甘地道：“像兔子一樣被追了幾天，還得天天應付如刀子般的山風，皮膚早幹癟刺癢了。有這麽誘人的水，偏洗不得澡，這是哪門子道理。要不我們燒一鍋子水，師哥你也洗洗。”
李曰坤淡然道：“好啊，你先給我變口鍋子出來。”
高旸趕緊閉嘴。
一堆篝火燒了起來，挂在簡易支架上的肥兔嗞嗞着冒着油。高旸在一旁添柴加火，不時用舌頭舔舐着嘴唇，鮮嫩的肉香味直讓高旸癫狂不已。
李曰坤頭枕在樹幹上，雙手繞後托着後腦，，身下墊着樹枝，半醉半醒的樣子，眯着眼睛看着高旸如猴急時又不得不強忍着的神态，“師弟，他們還能追來嗎？”
“兔子還沒熟呢，再等會兒。”
李曰坤莞爾，“我不問兔子，我說那幫兔崽子。”
“還有兔崽子？哪裏？”
李曰坤移動篝火旁，蹲在高旸對面，高旸看了師哥一眼，“師哥，哪裏還有兔崽子？”
李曰坤拿起一根樹枝投進火堆裏，“就是那幫追我們的兩條腿的兔崽子們。”
高旸打一激靈，不悅道：“師哥，你真殘忍。”扔下樹枝，雙手抱腿坐在篝火旁。
李曰坤也不理他，“快熟了吧，嗯，又肥又嫩，皮焦肉香，好手藝。”說着連着支架把兔子拿到自己眼前，撮鼻聞了聞，“嗯，好香，吃起來味道肯定不錯。”
高旸立刻警覺起來，“師哥，你想幹什麽？”
李曰坤斜瞥了高旸一眼，悠然地道：“那幫兔崽子是你的，這個老兔子自然就是我的了。”
高旸差點哭了，明知師哥在逗他，可是兔子的誘惑力太強大了，真怕師哥一不小心把整隻兔子給吞下去。他自己就感覺現在能一口吞兩隻兔子。再說誰知道這是雄兔還是雌兔，有沒有兔崽子。
李曰坤把支架放回去，轉動着支架，肉香味越發濃重了起來。
一人一條兔腿，抱腿大嚼。
“師哥，這裏沒有人出現過吧。兔子見了我們都不知躲避，還以爲是兩條腿的遠親來了呢。不是它非往我腿上蹭，我還真不好意思捉它。”
李曰坤差點吃噴了，“師弟，你小子越來越痞了。見到姝兒後，看她怎麽收拾你。”
聽到“姝兒”兩字，高旸像被點了穴般，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埋頭大嚼。
李曰坤自知有點過頭，忙又撕了一大塊兔肉遞給高旸。
食畢，兩人清理好火燼。在背風的地方就着樹枝和衣而卧。月上四杆時，李曰坤推醒高旸繼續趕路。後邊還有尾巴跟随着呢，更不知何時那幫兔崽子就會出現，現在他們兩人占據了主動，但這主動可以随時喪失，隻因往北而來，再沒有其他的東西可以憑籍，故雙方的速度應不相上下。若讓尾巴粘上身，那時隻能疲于奔命，亡命天涯了。
幾天下來，他們除了就地解決飲食外，還把吃不完的肉食制成烤肉随身攜帶，故不虞餓肚子。還不忘盡可能地避過能留下蹤迹的地方走，把灰燼雜物處理幹淨，縱使追來的人和他們走同一條路線也難以發現他們的行蹤。隐蔽行藏的功夫做到家了。他們再不想時時處在喘不過氣來的危機中讨生活了。
月遲月落。這一日正行進間，轉過一座丘坡，遠處芒芒涯涯，無邊無際的一片碩大空間靜靜地呈現在眼前，過慣了群山野林生活的兩人，頓覺胸臆間豁然開朗，如從井中跳到了井沿的感覺。
兩人再不顧得許多，一聲喊，拔腿向遼闊的空間投射而去。
山腳下，兩人滾地葫蘆般翻滾高呼，連盛放烤肉的食袋也丢棄不顧了，就那麽像疲累已久的騾馬一樣盡情地在大地上滾動，直到再沒力氣做另一個前滾翻爲止。
高旸喘着粗氣，四肢舒展地躺在地上，“師哥，回去後我就把床拆了，敢情睡在地上比在高處舒服多了。”
李曰坤大笑，“師弟，好主意。不過這不是一個好地方。”
高旸愕然，翻身趴在地上，四顧下收回眼光問師哥，“怎麽不是好地方？”
李曰坤動也不動，懶洋洋地道：“若是遊山逛水這裏可能有得一看，師弟，我們後邊可有尾巴跟着呢。”
高旸翻身移到李曰坤身邊，“那幫兔崽子還沒死心？幾天沒見鬼影子哩。”
“在山裏隻隔一個山頭都不虞被發覺，這裏呢，隻要有人在高處望風，我們休想有好日子過。他們可是五個人。”
高旸不甘地道：“師哥，那我們下一步怎麽辦？”
李曰坤側轉身子以手支頭，“剛才我們在山上發現這裏時什麽感覺？”
高旸一震，道：“師哥，我明白了。要躲避他們的追蹤确實困難多了。可是師哥我們到底要到哪裏去呢，總不能就這樣一直被追下去吧？還有姝兒，我們得救她回來。”
李曰坤探手握住高旸的手，道：“我們去敦煌回壽昌。”
高旸大爲不解，也學師哥般側躺與李曰坤臉對臉，“師哥，我們爲什麽要回去？從這裏到敦煌怎麽走呢？”
“隻有回到敦煌，我們才能真正擺脫這些人的追蹤，哼，那是大唐的地方，由不得他們撒野。再一個回到敦煌後，我們聯系劉清大哥的商鋪，看有沒有劉清大哥的消息，從他們那裏我們可以得到這幫人的底細。像這般地追我們，必有所圖。我認爲這些人隻所以不死不休地追來可能與姝兒以及聖神靈符有關。有了這些人的詳細信息後，就可以順藤摸瓜救姝兒了，至不濟也該弄清楚是哪些人對靈符感興趣，勝似現在般雲鎖霧遮。”
高旸聽得熱血沸騰，“對。師哥我們就回敦煌。”
“這裏屬于吐谷渾人的地方，吐蕃人在這裏勢力很大。我們兩個漢人在這裏不會有好路可讓我們走。這幫人既然與吐蕃人混在一起，吐谷渾人也不得不與他們合作。所以我們現在的處境比在山上時實是危險了許多，可以說在這裏我們遇到的人與我們是敵非友，處處驚險。”
高旸這才明白師哥說這裏不是一處好地方的原因。旋又好奇地問道：“師哥，你是怎麽知道這麽多的？”
李曰坤淡然一笑，“與劉清大哥閑話時了解的。劉清大哥說隻要找到一處山口，附近有一甘泉水，過山口就可以直達敦煌或壽昌。”
高旸跳起來道：“師哥，那我們還不快走。”
李曰坤擺擺手，道：“師弟，先坐下。現在就走，豈不正好讓尾巴發現？太陽落山還有一段時間，天色暗了以後，我們再行動，那時他們想發現我們也難了。還得把衣服處理一下，白色過于招搖了。”
高旸喃喃地坐回師哥旁邊，“師哥，你想得真周到。”
李曰坤暗歎一聲，姝兒失蹤雖不能說是自己的失誤，作爲大師兄也不能推卸責任。現在身處險地，高旸機靈有餘，穩重不足，若再有不測發生，師弟出點問題，我作大師兄的也無臉見師傅了。大師兄的稱呼可不是僅僅叫來好聽的。
兩人在山腳找到一些雜草，在石頭上胡亂地搗碎，取汁塗抹在衣服上，弄得黃黃綠綠。等待衣服晾幹的空間，兩人食水休息。
暮霭沉沉時，兩人收拾好東西貼山腳向東北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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