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還管得那人的死活,辛苦經營出來的局面若不好好利用,眨眼間便會化爲烏有。高旸與李曰坤趁對方全被甩在側後的難得時機,一拉一帶,拼盡已達緻燈盡油枯的真勁,朝山道飛掠。
蓦地李曰坤一個踉跄,差點摔倒在地,幸而兩人玄天極地劍法的玄秘就在于置之死地而後生,在巨大的危機面前,其潛力被挖掘并一點點地釋放。高旸如同目睹般伸手扯起李曰坤的左手,順勢一帶,李曰坤借力前沖,高旸稍落後半步,見師兄的褲腳有鮮紅的血迹滲出。不知何時,李曰坤左小腿挨了一下。
“無妨,快走。”
身後破風之聲響成一片,兩人都知對方在羞憤之下必窮追猛打,若不能擺脫,必有死無生。
“東側吐蕃。”高旸人急智生。
李曰坤會意,與高旸勉力提氣縱躍。此時高旸在前,李曰坤手扯高旸緊随在後。高旸功力稍遜于李曰坤,好在高旸沒受損傷,李曰坤的傷雖無大礙,畢竟傷在小腿上,又是在急急逃命之時,用力之下牽動傷口,行動的靈便大受影響。故此高旸在前,援師兄一手之力。
“兩位小兄弟,不忙走,與某親熱親熱。”平和靜氣的聲音于後傳來。
“爺們還有要事在身,不勞相送,”高旸一邊揚氣吐聲,一邊偷眼觀瞧,白袍人腳不沾地,如一片枯葉般飄來,隻在身後不到五丈的距離,再後就是年輕人,那七八個侍衛從兩翼包抄而來。
“好,有志氣,不愧阿羅撼的傳人。”随着聲音落地,衣袂破風之聲從身後直掠向頭頂上方。
兩人心下懔然,不及去想白袍人是如何知曉兩人身份的,全神留意白袍人發出的勁氣。在勁氣及體前,兩人豁然分開,一股沛然莫可防禦的大力砰然砸在大地上,如有實質般令大地震顫轟鳴。
兩人的寒氣從腳後跟直灌進腦門百會穴,想過白袍人的功力強橫,但沒想到強大至如斯地步,若被擊中,不啻于巨石砸哈蟆。兩人哪還有回頭抵禦的勇氣,除非抛開一切,借白袍人的手自盡了事。
兩人竄進吐蕃人遺棄的營地,專揀旁門左道,左穿右插,避免被白袍人截劫又可延遲被合圍的命運,隻要越過營地,他們就可利用吐蕃人未及撤除的繩索攀上高崖,這樣他們就可臨高憑虛,免受四面被圍,動辄覆亡的命運。可是白袍人以逸待勞,功力強絕,他們能否在抵達高崖前不被截住,成了兩人眼下最緊迫需要考慮的問題。
兩人穿過一座被燒毀傾頹的營帳,越過一匹側躺在地的馬屍,成之字形一路向前疾奔,讓白袍人一時不能精确把握兩人的逃跑路線,冀能延得一時半刻。
身後狂飙般地勁氣又似索命地冤魂般糾纏而至,高旸心煩得不得了,偏又毫無辦法令白袍人停止不追。
又跨過滿地焦黑的灰燼前,高旸心頭一動,在跑動中身子前傾,如要摔倒,就勢劍交李曰坤手上,身上的袍服如慣性般從後直甩到身前,兩手抓袖,一個翻轉,焦黑的灰燼盡收袍服内,雙腳後蹬,身子飙前,雙手後揚,漫天煙塵挾着高旸的氣惱和真勁如一片烏雲罩向緊攝其後的白袍人。
“好。”李曰坤大喝一聲,劍交高旸,扯起高旸如飛前掠。擋得一時是一時。
白袍人見高旸身體前傾,心頭一喜,探手去抓,暗道抓得一個,看另一個還往哪裏逃。忽地高旸身體一晃,眼前一暗,知道不好,身随意動,往橫斜掠,避過滿天飛雨,雖躲過灰頭土臉的災劫,但不由心頭怒火上湧。
左前方二十丈許處,四條繩索赫然在目,高旸與李曰坤見下,心中叫苦。索子與索子之間的距離不等,顯是因依挂索處的地勢使然。兩人隻能搶得兩條繩索,另兩條必爲白袍人所得,在崖上比爬高,兩人自忖勝算不大。若被白袍人搶先,變成自上而下攻擊兩人,兩人必難幸免,更何況後面追來的敵人瞬息間可至。留給兩人的緩沖時間屈指可數。
高旸忍不住又要心頭大罵吐蕃人的可恨。瞥見師兄李曰坤正脫下袍服,不知其所欲爲。
李曰坤将脫下的袍服撕成兩半,纏在劍身上,另一半扔給高旸,高旸不明所以,隻學師兄般纏繞劍身,露出劍尖。
“擊火。”一聲喊,李曰坤揮劍劈向高旸的劍身裸露部分
高旸哪還不明白,挺劍迎擊。兩劍相撞,火花四射。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然而僅僅火花不足以點燃袍服,且是在疾速奔跑當中,帶起的風早已把火花吹走吹熄。更可恨的是白袍人顯然已看穿兩人的把戲,緊綴在後,不容他們狡計得逞。若不能在抵達繩索前完成點火壯舉,他們隻能和白袍人比試腳力,一路向東,看誰能先倒下,顯然高旸兩人絕不占上風。
三兩下之後,高旸看出點門道。把袍服推往劍尖處,露出劍身與劍把處,劍身上豎,對正一點不住劈擊,火花紛紛起落,幾十下後,讓他們驚喜不已的煙火終于出現了。
兩人哪還不知機,再劈幾下後,煙火越來越大,抽劍,吹氣,火苗蹿了起來,正是風助火勢,騰騰燃燒。兩人渾忘了正被追逼到生死之間,隻想高歌一曲。
狂蹿到繩索前,騰身而起,力盡之時揮劍斬截外緣的兩條繩索,借劍觸崖壁之力,回氣用力,轉向中間兩索。一手抓索再揮劍斬截身下之索。縱使此刻白袍人趕到,也隻能望索興歎。兩人借抓索的回蕩之力,再各各蕩向外緣之索,舉劍燒灼。幸而是吐蕃人的繩索,上面沾滿了油脂,極宜燃燒,稍一停頓,繩索便燃了起來,如一條火蛇直蹿崖頂,有一股油香随煙氣送出。
兩人正舒一口氣時,一股狂飙自下沖擊而至,還沒做好如何應對時,兩人如被投射的巨石彈向半空,身子如被放飛的紙鹞,飄蕩在空中,讓兩人靈魂出竅的是在半空中瞥見白袍人正攀崖如飛而上,不消說片刻間即會到達他們的高度,兩人再次蕩回崖壁時,白袍人正可張網以待。
兩人對望一眼,李曰坤神色決然,道:“搏他娘的一搏。”高旸差點大笑,一向嚴謹不苟言談的師兄竟說起了粗話。可也奇怪,緊張無助感如火屑塵灰般消散,“對,怎也搏他奶奶的一搏。”高旸沒有覺察自己的粗話比師兄的高了一輩。
兩人就借回蕩之力,合劍從上而下直向趴伏崖壁的白袍人斜刺而去,大有風蕭蕭易水寒的悲壯之慨。
白袍人正攀崖而上,也感爲難。沒想到兩人會如此纏鬥,在崖壁上縱有天大的能力,受地勢的影響,也難以發揮出平時的兩三成的功力。驟感兩人竟借繩索回蕩之力,合劍向後背刺來,哪敢托大,竟借一手之力在崖壁上橫滾開去,否則不被釘在崖壁上,就是被逼後退。
高旸與李曰坤要的就是他的躲避,兩人合劍刺向白袍人的後背,見白袍人乖巧閃避,兩人劍往上提,刺向崖壁,劍觸崖壁時,兩人借力騰升,順手斬斷身下的繩索,再次
上躍。
兩人嘴叼寶劍,兩手抓繩快速攀爬,如狸貓猿猴般靈活,現在兩人都有這根本是與死神競速的感覺。
崖際在望,隻要蹋上高台,在這場速度的比拼上兩人可說勝了一籌,再打再逃也不至于過于被動了。
左上方傳來奔跑叱喝的聲音,兩人心頭一懔,知一部分敵人已從他們下崖處攀上了高台,正向這邊迅速逼近。
誰能預料事情會發展到這步境地。兩人一般的心思,早知把那繩索斬斷也不會像現在般陷入進退皆不能的境地。唉,哪裏還有當初?
兩人再不多想,咬牙往崖際急蹿,身後飒飒之聲驟響,顯是白袍人也已聽到了己方人的聲音,正加速追趕,務要令兩人沒有喘息的機會。
這是一場毅力耐力信心與決心的拼鬥,其激烈程度絲毫不亞于刀劍往來的搏殺。
距崖際尚有一丈的距離,李曰坤大喊一聲,“上。”帶頭腳蹋崖壁騰空而起,繩索被帶上高空,高旸緊随其後,知這是他們師兄弟的最後機會,就賭他老奶奶的一把,看是生還是死。
兩人飛躍上崖際,直投右側而去,高旸心頭一動,大喝一聲,“師哥,留神。”揮劍斬斷李曰坤手中的長索。李曰坤會意,抖手收索。高旸斜飛而至,并肩向山頂攀爬。身後的叱罵聲正是他們奮進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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