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午時,太陽沒遮沒攔地傾瀉着它的熱情。疾撲而來的刀光劍氣,輝映着粼粼光線,流光溢彩,幻影彩芒,煞是好看。
李曰坤高旸身處其中,感到的哪裏是充滿生機的幻芒流影,分明是死神招呼時的神滿意得。一張張呆闆的不含人類情愫的臉孔,在眼前漸漸擴大,若在平時,誰想多看一眼?但現在這樣的臉孔,不止一張就在身周走馬燈般展示它們的冰寒冷酷。但必須去看,通過它們的眼神、臉部肌肉的微不可察的變化,把握他們的技戰術以厘定攻守策略。雖說在進退疾如電閃的高速中難以把握,但玄天極地劍法的要旨乃是以少勝多以弱勝強,故對敵方的把握自比其他功法要講究得多。
雖面對從人數到實力遠勝己方的敵人,李曰坤與高旸振作精神,全面展開玄天極地劍法,舍命相搏。
甫一接手,兩人便知今日已難以生離。兩人的精氣神不降反升,内心凝起強大的鬥志。玄天極地劍法本就是針對強勁對手而研創的劍法,把對以強淩弱者的痛恨和不恥,轉化爲戰勝敵人的憑籍,籍此劍法以達到弱者對強者的挑戰,并從而打敗強者,以己之力佑護己方的權利。因而對手越強,就越發能激起同仇敵忾、與敵偕亡的鬥志。
劍刀從四面八方狂湧而至,一時間刀氣劍氣嗤嗤作響,縱橫穿插間織就一張如繭巨網,高旸李曰坤如墜蛛網中的蟲兒左右沖突,包圍圈不見擴大,卻越見縮小。
高旸與李曰坤心知肚明,隻要這八人與他們采遊鬥戰術,避實就虛,狠狠消耗他們的體力真氣,不消片時,他們就将失去與之抗衡的根本,惟有束手做案闆魚肉。若包圍圈縮小至某一範圍,兩人失去閃展騰挪的空間時,便是兩人被宰或被擒的時刻,抑或不須等到那時。
高旸與李曰坤雖苦鬥不休,但仍謹守玄天極地劍法的訣要,依靠靈動的步法身法,配合巧妙的身位角度,更重要的是兩人自小合練形成的默契,與八人做彼進己退,彼退己左或己右的纏鬥。
八人分進合擊,極有章法。四刀四劍,每次進攻,總是刀劍齊進,或一刀一劍或兩刀兩劍或三刀三劍等等,把刀劍兩種武器的長處發揮至極緻,又巧妙地用刀劍之間的配合彌補了兩種兵器的短處,進攻時如驟雨狂風,防守時如潮水退湧,同時,高旸與李曰坤暗呼厲害,除了在兵器上揚長避短外,這八人還根據形勢的變化,不時有兩人間的配合或是三人間的配合等等,如刀劍的配合無間一樣,八人如一人,人即刀,刀即劍,人刀如一。讓人如仰高山,有頹然廢止的無能爲力感。
越戰越是心驚,當然無暇去想這樣的一隊人馬絕非等閑之輩可以訓練出來,隻是人員的挑選上就是讓人頭痛的一件事情。更遑論每個人的功力相捋,甚至性情上的特點都要做挑選人員時考慮的因素。若不是高旸與李曰坤乃師兄弟的關系,兼有多年合練的經驗,在這種激烈的對抗中,早已丢盔棄甲潰不成軍了。故兩人對八人表現出來的武技與配合上的無間産生了尋幽探秘的興趣,當然也大增他們保命逃生的難度。
玄天極地劍法畢竟經曆了上百年的錘煉,幾代人的實踐,還有戰場上的檢驗,其實力威力絕非僅僅爲了獲取戰術上的需要而花幾年時間臨時訓練出來的一隊人馬可比,這也是高旸與李曰坤能憑兩人之力力鬥八人,仍能嚴守門戶的關鍵之處。
李曰坤與高旸謹守你左我右的小犄角形,形成了一個局部進攻優勢,縮小了防守的空間。由于兩人的站位,進攻面成一扇面形隻能容一人進入,若有人進入扇面形的區域,必會遭到兩人的合力狙擊,其他人欲救無從。
防守時兩人合力出擊,縱有多人由于受空間所限也不能形成對兩人的緻命打擊。
但兩人畢竟是血肉之軀,且自學武以來從沒有像今日般以命相搏,真刀真槍地砍殺,每一刀每一劍的吞吐劈斬,都是爲了殺人或保命。
李曰坤偷眼觀瞧,八人似沒做全力出擊,當然,憑八人的實力無疑是貓捉鼠的遊戲,還有一點遠非高旸與李曰坤可比,那就是實戰與殺人的經驗。在西域風雲變幻如走馬燈般的形勢下,這些人幾乎是在殺人或被殺的隙縫中走出來的勝利者,或者說是在殺人遊戲中的殺人者,而高旸與李曰坤怎能與之相比。
白袍人與那年輕人靜立旁觀,沒有插手幹涉的意圖,也沒必要。意态輕松自然,看着自己一手導演的貓捉鼠遊戲,甚是惬意。
李曰坤暗忖如此稀裏糊塗地打下去,師兄弟兩人命喪此地,實屬不智不值。有師傅的任務沒有完成,有生死不知的師妹下落不明,就是非客死西域之地也要死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趁對方退而後擊的刹那時光向高旸打出手勢,着高旸聽自己的信号,到時奮力沖殺出去,正如劉清所言留有爲之身做有爲之事。
蓦地李曰坤長嘯一聲,劍光暴漲,同時高旸矮身下蹲,長劍吞吐不定,窺隙直擊敵人的中下盤。
這是李曰坤拟定的逃走策略。在打鬥中他發現敵人以虛耗他們的體力、意志爲主,并沒有一開始就下死手,也就是對方還是想活捉他們,若不能做到,才始考慮殺死兩人。故此李曰坤以強對強,敵人勢必以退防來換取下一波次的圍攻。若李曰坤所做判斷有誤,下一刻就是兩人屍橫于地的時候。
玄天極地劍法如天光綻放般全力施爲,李曰坤專責上中盤,高旸矮身對付中下盤。李曰坤貼依高旸的後背,向對方做出長江大河般狂暴的進攻。對方想不到纏鬥這麽長的時間後兩人仍有餘力做出近乎以命搏命的招數,在占盡上風的情況下,自然不必與兩人做這賠本不賺吆喝的生意。紛紛撤身後退,隻做好防止兩人逃走的準備,包圍圈終于擴大。
兩人身意合一,全力向白袍人挺立處殺去。一時間對方反應不及,在呼喊聲中全力圍截,高旸與李曰坤的後方終于有了可以松動的空隙。
高旸向擋在前方的敵人雙腿疾掃而去,與此同時,李曰坤取對方雙眼,點點寒光布滿此人上中下三盤,此人适才還在嬉戲捉貓般遊戲,突然間奪命雙劍倏地來到眼前,己方同伴雖在周遭近在眼前,卻又感覺遠在天邊,按現時現在的情形判斷,等到同伴來援,自己的小命早已交待。
最先做出反應的不是正圍堵高李兩人的八人,而是站在白袍人身邊的年輕人。
年輕人冷哼一聲,不見他如何做勢,騰空斜掠而上,越過圍攻高李兩人的八人,頭下腳下,雙掌下壓,直取李曰坤前胸。
李曰坤驟感周遭空氣如泥漿暴曬下寸寸凝結,手中的劍如進木闆,滞澀難以寸進。大駭下順勢下劈,直取眼前此人的右臂,同時左膝輕點高旸的後背。
被高李兩人上下截擊之人,大感爲難。若縱躍避過高旸疾掃而至的一劍輕而易舉,無耐李曰坤疾點向自己雙眼的一劍勢難躲閃,若縱退于後,氣機感應下,李曰坤必原勢不變的追蹤而至,一退一進,怎也快不過蓄勢而發的一方。更讓此人難受的是背後斜上方沖突而至的氣勁正堵住在後退的路線上,若要後退,無異于自殺。無計可施下,手中刀奮力撩向李曰坤的寶劍,身子橫掠向右方,堪堪避開高旸掃向雙腿的一劍。
李曰坤心中暗喜,大呼多謝了。在此人刀撩向自己寶劍的刹那,輕點刀刃,手腕輕轉,就以劍刀相觸的一點爲軸,斜斜繞過刀身,左膝輕點高旸,高旸會意,随着寶劍掃向雙腿的落空,身體前沖,仍向已離地的雙腿削去,與此同時,李曰坤如影随形地追随在後,寶劍斜指腦後。
正奮力橫掠之人本想借刀劍相擊之力,加速避過高李兩人的合擊,在刀劍相觸的一瞬暗叫不好,李曰坤劍繞刀身而過,而自己勁道已老,收勁不及,身子不由得一滞,加速橫掠變成了空中瞬間的停頓,用錯力道的難受感覺差點讓他吐血。此人見有同伴相助,借橫掠之勢既可自保,又能讓開空間給自己的同伴。卻不想被李曰坤狠狠地耍了一記。刀勢不變地向正從半空中斜壓而下的年輕人的面門砍去。
年輕人一看下心中氣惱不已,偏又毫無辦法,急收掌撤勁,縱使年輕人不顧同伴安危,雙掌推向李曰坤後背,也讨不了好去。李曰坤身體緊随高旸貼背而走,劍尖卻指向後方,年輕人雙掌擊中李曰坤後背的同時,他的咽喉恐也已洞穿。
這下可苦了被截擊之人,自己把同伴逼停,卻又要面對高旸削向雙腿的一劍。更要命的是剛才用錯力後不啻于自己打了自己一記,體内氣血翻騰,難受得要命,瞬息間決不可能複原,而高旸對自己雙腿的照顧卻間不容發。一咬牙,拼着吐血總好過丢命,身體用力一扭,腰上用力,向側後方仰跌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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