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惡人尚需惡人磨
大老牛大喝一聲“停。”正在張弓搭箭準備新一輪漫天飛射的人們愕然望向大老牛。
大老牛漲紅着臉對劉清道:“請大哥責罰,我老牛不該中敵人的圈套。”
劉清對衆人道:“敵人非常狡猾,明知正面強攻占不到絲毫便宜,遂采亂我軍心之計。楚明等一幹弟兄們決不能白死。隻有弟兄們好好利用手中不多的箭矢,頭腦清楚不爲敵人所惑,多殺吐蕃狗,我們才能活着,才能替死去的弟兄們報仇。”
一些護衛和夥計慚愧低頭不語。他們或爲退役大唐邊軍,多次上陣殺敵,自是了解軍中以号令爲首;或爲跟随掌櫃多年的走南闖北之人,最緊要懂得眉眼高低,适才被敵人所激,見昔日弟兄們死狀凄慘,故不等号令,憤然出手。随着第一輪箭矢的釋放,又有大老牛的人領責,他們自然幡然醒悟,暗忖差點上了敵人的圈套。
悉揭摩也不與商隊糾纏,等箭矢下來,率人早退到弩弓射程之外。
東邊霞光初現。
吐蕃人真的就在凹口外點竈燒飯。劉清等人見吐蕃人并沒有聚衆強攻,也招呼護衛夥計們就餐,飯後留人警戒,其他人趕緊休息。
李曰坤嚼着風幹的肉幹,道:“敵人的攻心之術失敗後,不知還有什麽後着。我們占着地利,不能強攻,他們還能有什麽作爲呢,難道想生生地困死我們?”
高旸接着道:“趁着他們燒火做飯,不如我們派人下去殺他們個措手不及。”
大老牛顯然爲剛才的沖動耿耿于懷,小心地道:“若如高小弟所言,我們下去幾個就損失幾個,他們來的高手不在少數。”
衆人想起那個隻憑聲音差點就讓商隊癱瘓的人,不由得都大吸冷氣。
劉清道:“丢掉幻想,準備惡戰。楚明他們的一網成擒,就已顯示吐蕃人決不會讓我們有一人生離。我們不會如敵人所願。當下我們要盡可能地擊殺敵人,又不緻讓敵人包了我們的餃子。老牛組織護衛隊,敵人上來狠狠地打。打有效率地仗,多殺傷敵人。我與李、高兩位兄弟登上高台,防備敵人高手偷襲。”
大老牛點頭應是。高旸一臉興奮,被劉清選中做與敵人高手的搏擊,自己當然也必是高手了,很是受用。當然,對于劉清來說,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商隊中缺乏有實力的高手,高旸實是被當做廖化般的人物。
一護衛頭領喚作崔日甯的滿臉悲憤地出現在劉清等人面前,忽地跪倒在地,大哭道:“掌櫃的,替兄弟們報仇啊。”
四人愕然,看着隻二十許年紀略顯文秀的崔日甯。李曰坤上前扶起他道:“崔兄弟,兄弟們的血債隻能用血來償還。”拉着崔日甯坐在自己身邊。
劉清語氣嚴厲:“日甯,你也是商隊的老人了,家法尚記得嗎?”
高旸聽着很不舒服,劉清這家夥怎麽看與貼着兩撇小胡子的學究老先生都隔着十萬八千裏,怎麽面對自己的夥計道貌岸然了起來,這些商人究竟還是商人,抹不上牆的一坨爛泥巴。
劉清瞅也不瞅高旸斜瞥過來的鄙視目光,瞪着崔日甯。
崔日甯噗通一聲跪在塵埃,強忍着哽咽,道:“掌櫃的,小的隻是看不過眼,他們,那幫該剮的吐蕃狗在烹煮楚明大哥。”
衆人大嘩,高旸第一個跳将起來,飛一般跑到高台近邊沿處,俯身下視。
正對着高台遠處吐蕃人的駐紮處,有兩口大鐵鍋騰騰地熱氣直冒,一吐蕃兵用刀切下一大腿往大鍋裏投送。
周圍的護衛與夥計們早已哽咽一片,隻是剛才的魯莽讓他們硬硬地憋着,但悲憤之情寫滿了每個人的臉龐。
場面驚悚,但在高旸的眼裏已沒有了恐懼,隻在心裏反複地念叨着一句:不是所有的人都不可殺,有些人是非殺不可。
劉清默默地從周圍的人身上搶過一把刀,飛身而下,高台上的人一片驚呼,紛紛上前,看着劉清如閃電般飛掠過虛空,如蒼鷹搏兔般疾沖向敵人。手中的刀如閻羅地獄來的生死判官,人未至刀未至,丈長的噴焰般的刀氣已使敵人陣前的雜物如紙屑般飛揚而起,鐵柱般搗上敵人。
一陣碎石傾倒,人喊馬嘶聲陡然響起。敵人陣前如末日來臨前的惶恐。此舉大出敵人料外,吐蕃人絕沒有想到一個小小的商隊裏竟還有如此猂不畏死的人在。恐敵之計反而激起對方以死相拼的意志。
高台之上,護衛與夥計們緊張地看着獨闖敵陣的劉清如瘋魔般疾進倏退,都做好了随時出擊的準備,隻待一聲令下。大老牛手端大弓,目不交睫地注視着戰場的形勢,高旸絕不懷疑大老牛有随時跳将下去的準備。
劉清見人殺人見馬殺馬,每一下刀光閃過,必有殘肢如敗絮般飛舞。
一輪搶攻過後,吐蕃人終回過味來,有組織地從四面向劉清逼來,外圍弓箭手環伺,瞅冷子來一下子,劉清壓力驟增,但不以爲意,滿場遊走,哪裏人少就殺向哪裏,唬得吐蕃人隻敢往人多的地方擠,怎也不能形成包圍圈。
高旸看得血脈贲張,暗自贊佩劉清的高明。看似狀如瘋魔,實際劉清始終保持着靈台的清明。雖在遊走,但後背要害處大多時背向高台,敵人要想從後堵截,就要顧忌一下後背與高台的距離,莫要成了高台箭矢的靶子。且劉清擊弱避強的戰略,讓敵人擠作一團,反對劉清形不成有效威脅。
附近一座臨時營帳内飛掠出幾人,流星般掠往戰場。目光所及處已有十多人肢體破損地散落一地。
當頭者一襲大紅袍裹身,由于此人麻杆般的身子,飛掠時隻似一大紅袍在飛,情景詭異莫名。高旸心頭大震,隐隐然感覺此人就是那語音如春風般令人慵懶的人,隻看悉揭摩疾掠時仍落後此人丈餘距離,就知此人的武功已達莫測高深的境界。
劉清含恨出手,威力劇盛下,殺傷力倍增。無一人是他一合之将,劉清也絕不手下容情,每殺死殺傷一人,商隊的人就多了一份保存的機會。況楚明的身體就在眼前的鍋裏被烹煮,自己當然要負上一定的責任。故每一次的出手,必有肢體亂飛,慘叫連連,這是對死去兄弟最好的祭奠。
劉清忽感身周壓力驟增,不敢大意。偷眼瞧去,一片紅雲已當頭掠至。劉清心下駭然,在全神戒備下,敵人及身自己才始生感應。急忙縱身飛退,隻感周身無一着力處,真氣運行如故,卻不能如正常般地進退自如,像極在冰面上的原處打滑。大驚之下,側身倒地,正待動作時,大山般地一股巨力轟轟然從上壓至,胸口如遭輾壓,氣悶至身體要爆裂開來。急切間以一腳尖點地,陀螺似的飛轉。挺刀直刺。
紅袍人冷哼一聲,半空中甩袖抽打。紅袖擊打在刀身上方知上當,刀子輕飄飄地毫不受力,如擊在空處般難受。那刀子卻飛箭般直射向正緊跟紅袍人之後的悉揭摩而去,悉揭摩大驚之餘急吸氣下墜,電光一閃,刀貼鼻尖,斜斜地飛上半空。
劉清忽感及體壓力一輕,飛旋中電射而出,呼出一口濁氣,氣脈一暢,周體通泰。雙手如鳥兒展翅般劃動,斜沖上半空,往高台處急行。
紅袍人氣急,從後争追,大叫,“佛爺在此,鼠輩留下。”悉揭摩在後指揮手下蜂擁而至。
高台上人們的心髒霍霍急跳,見劉清終脫險,紛紛上前張弓搭箭,瞄準從後掩殺而來的紅袍人。
瞬息間紅袍人已追至劉清身後,氣流已卷至衣服的後擺,飒飒揚卷。急切間劉清右手疾揮,身體向右疾沖。耳邊适時地傳來刺耳的尖嘯聲,一支勁箭越過劉清直奔紅袍人。紅袍人怒吼連連,竟就那麽探手輕輕易易地抓住直沖面門的勁箭,甩手一揚,箭矢直追劉清身後。
激戰之後,劉清體力消耗甚大,尤其面對紅袍人時,心力盡瘁。能逃到此處,已無餘力應付紅袍人含怒甩來的勁箭。劉清心忖道今天就這樣交待了,死之前也算對弟兄們有所安慰了。
“大哥,接住。”如從幽冥中蘇醒過來,劉清隻覺眼前黑影一閃,匆忙下伸手抓住,一股大力傳來,身體騰空轉向,直往高台落去。紅袍人甩脫的勁箭從腹下急掠而去。險至極矣。
劉清安然脫險,商隊衆人鬥志昂揚,再無顧忌。
大老牛狂吼一聲:“殺吐蕃奶奶個熊。”
箭矢如雨,沐浴過後,殘肢滿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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