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事非尋常定有鬼

衆人見高旸一騎絕塵而去，也都收起了先弄清情況再行事的想法，迅速行動起來。

“楚明，帶十名弟兄支援高小弟，拿上弓弩。若有情況發生，先穩住不到萬不得已不得動手。我們随後就到。”一矮小如猿猴多過似人的漢子，一聲招呼，帶人呼嘯而去。

“三位掌櫃，在此留守，圈成駝馬陣。”

“哈哈，這等事怎能少得了劉某。兩位掌櫃的，等我們回來。”

高旸一路心急如焚，打馬疾馳。一路礫石滿布，坑窪遍地，極易傷及馬蹄。高旸收攝心神，滌除對師妹姝兒的關切，全力操控馬兒。

馳上一道山坡，視野豁然開朗，兩邊高山聳峙，上插雲天，白雲似的山峰朵朵冉冉，赫然一山中盆地，線狀般綿延遠去。盆地低部綠意斑斑，難得有幾棵躲風大樹傲然挺拔。高旸不由一振，狠狠地抽吸了幾口稍有水份的空氣，胸臆間活絡了起來。早前幾天所過之處不是戈壁大漠，就是山間絕谷，所呼所吸都是可讓胸肺幹癟萎縮的空氣。此一刻終有拔開青天見日月的開闊感覺。

目光所及之處，高旸不由得血脈贲張，目眦盡裂。近山坡處，排開坐了四個人，寬衣大袍，袍色暗紅，頭結發辮，兵器随便擱在身邊，正圍攏着燒烤。咝咝肉香，無孔不入地飄蕩蔓延。在此二十丈遠處，另有十幾人散散地轉成一個半環形，正張弓擎兵刃，對着山崖處的一棵大樹叱罵呼叫。大樹下躺卧坐立着幾個人，正是出來探路的幾個護衛，穆姝兒赫然在列。顯是有人受傷，他們被逼退在此堅守待援。

近坡處四人首先發現了高旸，甩臉看了一眼，不以爲意。一高大漢子拿銀刀切割下一塊肉來，扔進嘴裏，眯眼咀嚼，笑對四人道：“肉質鮮嫩，味道美中不足，佐料來了。哈哈”意帶豪雄，語含譏俏。

高旸取劍在手，揚鞭策馬直奔四人而來。那高大漢子的話語語調不高，字字入耳。顯示出不俗的功力。此刻的高旸已近癫狂，哪裏還管得了那麽多。

自小就在師傅跟前跑前跑後，與姝兒隻差幾個月的年齡，名雖師兄妹，實則真兄妹。打打鬧鬧中成長兄妹情感越發濃得化不開。怎能容得他人說三道四，更遑論打打殺殺了。

故此高旸狀如瘋虎，舞劍狂劈而來。空氣如波浪般劈開，翻往兩邊。“姝兒，我來了。”

一劍挾風帶雨劈向背對着自己的紅袍之人。四人心頭也是一驚，沒想到隻來了一個年輕人，且悍不畏死，絲毫不以他們人多占據上風而有一絲一毫的計較。隻這份膽量，四人也開始另眼相看這隊不期而遇的商賈了。

背對高旸之人仍穩坐如山，渾不知寶劍正随着距離的快速縮短加速掠向自己的脖項。其他人也似乎忘記了提醒此人。

高旸穩穩地揮動着寶劍，沒有絲毫地猶疑。決不因對方放棄與自己的正面硬撼而有絲毫的憐憫。穩穩地逐寸逐寸地接近，高旸似能感覺到寶劍入肉後的手感，然後便可看見鮮紅的血液在劍刃兩邊濺射開來，如年夜裏的焰火。

“高旸，留神。别過來。”耳邊忽傳來姝兒惶急中帶關切的嘶啞嬌聲。

高旸的手隻停頓了一寸的刹那，依然斜斜地切下去。他要看到這些無故視人性命如草芥的惡人的可鄙下場。隻有殺掉他們才可保得師妹的安全。

高旸眼看寶劍的鋒刃快要觸碰到那人的脖項，劍風所至，汗毛偃伏一片。

蓦地眼前一晃，一亮。

一根枯樹枝無聲無息疾掠向面門而來，毫無征兆。後面還跟着一團火屑，飛掠向馬面。

高旸正暢意地等待劍刃入體的刹那，渾不知這一枝一屑來自何方。隻是感覺背對自己之人的肩頭微不可察地聳動了一下，絕不比眨眼間内太陽走動的幅度大。這還是因爲自己特别關注此人的脖子所緻。

高旸對飛向自己的枯樹枝自可不放在心上，但不能無視愛馬的受傷。馬若受驚，自己切向敵人的一劍自也落空，若自己被枯樹枝打中，下面的一切設想自也落空。那人卻能僅憑一枝一火屑既自救又傷敵，端的好算計。

高旸無暇多想，腳下蹋镫，馬兒人立而起，抽身回劍。火屑擦馬頭而過，枯樹枝正從馬頸側斜掠而至，高旸正要揮劍斬斷飛掠而來的枯樹枝。身後猛地一聲大喝：“躲開”衣袂破風之聲已到身後。半空中一人探手抓向樹枝，途中爪化掌，沉喝一聲“去。”樹枝忽做停頓，從高旸胸前飛掠而過。

高旸胸口猛地一窒，大吃一驚。看似輕飄如發的一根枯樹枝，在觸體前的刹那正如氣球般膨脹開來，一股大力突然壓至。若非有人改變了它的飛行方向，自己冒冒失失地用劍揮劈，劍枝相觸的一刻，正是自己噴血墜馬的一刻。不由得心頭一陣驚悸。他們是誰？這些胡人高手想幹什麽？

咦，始終以背示人的紅袍漢子顯然沒有想到竟有人接得下自己的拿手絕技天劫陰陽手。站起，轉身。一手背在身後，一手輕放在胸前。一股曼妙自如的感覺忽地在衆人心頭湧起。此人不過二十出頭的樣子，青銅膚色，細眉鳳眼，上寬下窄的臉龐，肌膚細滑充盈，陰柔與剛健在此人身上結合得完美無瑕，兩者互爲依托，舍此則彼過。看得衆人心折而自愧。

高旸看得心中暗自喝彩，渾然不覺剛才二人正做殊死的對抗，任一人的得手，就意味着對方的命喪當場。

此人漫不經意地輕掃了高旸一眼，似在嘉許，又隐含算你命大的輕視。

“想不到商隊之中竟有高手，悉揭摩見識了。”一字不提因何攔劫探路隊之事。

高旸這才留意到替自己掌飛枯樹枝的竟是商隊領隊劉掌櫃，詫異不異。這劉掌櫃外貌似好漢勝過似一商人，雖知在大漠黃沙中行走的人絕非等閑之輩，但怎也想不到身手竟如此高明。

原來大老牛遣走明等人後，安排妥當駝隊後與李曰坤劉掌櫃及四名商隊護衛随後趕來，由于這幾人騎術武功均超他人，又在布滿礫石的路面行走，因此雖是最後出發，卻超越了楚明等人。

等看見高旸的背景時，劉掌櫃也瞧出了危險。知道自己若不出手，高旸勢必有所損傷。故從馬上飛身來救。幸而高旸無損。

劉掌櫃壓住呼吸不暢的翳悶感覺。飄身站在衆人面前，注視着眼前武功高明得超乎想象的年輕人。

劉掌櫃哈哈一笑，不置可否，拱手道：“朋友，劉清的兄弟如有得罪之處，劉某向公子賠禮了。若朋友肯賞個薄面，劉某自有回報。”

高旸聽了，很是不忿，劉掌櫃太也軟弱了，正要插話，早已站在身邊的師兄李曰坤拍了拍他的肩頭，示意一切由劉掌櫃處理。李曰坤看出事情非象表面般簡單，内情雖不明朗，但看這幾人的穿着佩戴氣度神态，決不是等閑之人。說話的叫悉揭摩的年輕人身手如此硬朗，其他幾人也決不會在他之下，縱然有不如悉揭摩之處，看其氣度也差不了多少。況且己方尚有十一人在他們的包圍圈中。雙方人數相當，己方隻是商隊的護衛，質素與對方看來似有某種訓練的比較起來，全面處在下風。劉掌櫃的示弱正是看明了這一點。既不問天也不管地，隻是走好腳下的路，我們就是行腳商人而已。除非對方就是一群劫财的匪徒，那另當别論。

悉揭摩全不當劉掌櫃的話當一回事，一把如大山頂狂飚的昰風般的聲調揚起：“回報？哈哈，一隻商隊的回報。”回頭朝同伴們眨眨眼睛，像聽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一樣，同伴們也發出了讓高旸他們氣爆肚皮的笑聲。

劉掌櫃如若未聞，再一拱手，“謝朋友海涵。請朋友容許劉某看看兄弟們的傷情。”

悉揭摩道：“就賞你一個薄面，不過，兩天之内，不要讓我再看見你們。”手一揮，那些正圍住穆姝兒等人的武士退後幾步，收起武器。

姝兒等人互相攙扶着，踉跄而來。

眼看一場風波就此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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