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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本一夫是日本人,卻很早就來了中國,來到這座城市,今年已經是第十個年頭。
十年是很漫長的一段歲月,可以改變許多東西,譬如他剛來這個國度的時候,這個國家才剛從那段綿延十年的陣痛中緩過勁來,開始打開緊閉的國門,迎接外面的新鮮事物,那個時候,那個矮個子偉人都還健在,正一邊在南海畫圈,一邊準備着南巡講話。
太宗确實是繼往開來的,一句甭管黑貓白貓能逮着耗子就是好貓改變了這個國度無數民衆的觀點,這才有這個國家經濟二十年的騰飛。
因爲緊跟大勢,也因爲政府對外商的廣開綠燈,更因爲政治傾向不左不右,所以一直走在正确的路上。
在日本已經門道中落的山本一夫,在上海這座城市崛起了,和上海方家成爲了合作夥伴,也重新得到了家族的認可,現在山口組的社長也極爲欣賞他。
總而言之,山本一夫現在春風得意得緊。
他也是極爲仰慕中國文化的,深谙茶道和靜清寂的意蘊,爲人寬和,便是羅恒這般挑釁,他也沒有生氣,而是笑着說道:“年輕人,喝了點酒灑酒瘋可以,但也應該注意一些場合,金碧輝煌不是你們可以撒野的地方。若我們有什麽做得不對的地方,我可以給你道歉,今天你們砸壞的東西,也可以算在鄙人賬目上,但不好意思,因爲諸位方才不禮貌的舉動,我現在必須得請你們出去。”
俗語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山本一夫如此,确實給足了羅恒面子,若他真是喝醉了鬧事兒的富家子弟,那自然也不好意思再糾纏了,可惜他不是。
所以他直接搖了搖頭,正色道:“山本先生,我想你是弄錯了什麽吧,我所以砸東西,其實就是想見你而已,因爲早聽說山本先生爲人低調,神龍見首不見尾,我要不搞點事兒出來,那還真不容易見着你本人。”
“你想見我?”山本一夫皺了皺眉,旋即恍然大悟,說道:“年輕人,你跟馬千矚馬爺是什麽關系,跟漢唐這個新晉崛起的餐飲品牌又是什麽關系?”
羅恒笑了笑,說道:“馬千矚是我世叔,而我,就是漢唐的老闆。”
山本一夫神色微變,說道:“你……就是羅恒?”
“山本先生知道我的名字?”
山本一夫答道:“羅少剛來上海就把方大少給開瓢了,現在圈子裏面的人,誰又敢說不認識您?”
羅恒淡聲說道:“既然認識我,那這事兒就好辦多了,金碧輝煌這個地兒,是馬爺一朋友的産業,我想拿過來做爲漢唐在虹口區的門店,而你們的租賃合同也馬上就要到期了,本來等你們到期了,我直接拿過來做便是,可是我怎麽聽說,你們不願意将這個地兒讓出來?”
山本一夫踟蹰一番,鄭重道:“羅少,不是鄙人不給你面子,而是金碧輝煌已經在這裏做了五年,有許多固定的客源。一旦換地址,對于生意影響是極大的,相信羅少也是知書達理的人,自然明白斷人财路等于斷人活路的道理。要不這麽着吧,漢唐在虹口區的門店,由鄙人負責幫您找,就在三天之内給您辦妥當,羅少就退讓一步,過後也好相見不是?生意人嘛,不都講究一個和氣生财?”
“山本先生确實是個挺會做事兒的人,但很遺憾,我不同意。”羅恒直接搖了搖頭。
“爲什麽?”到了這種劍拔弩張的程度,山口一夫仍然沒有生氣,而是心平氣和地問道:“是因爲羅少您跟方少之間的矛盾,還是因爲鄙人的身份?”
“當然不是,”羅恒搖了搖頭,說道:“我跟方少卿之間的矛盾,那隻是個人之間的事兒,我羅恒也是個做生意的人,自然不會連私人恩怨跟公事兒都分不清楚,至于山本先生您的身份……”
羅恒頓了頓,繼續說道:“老實說,我讨厭你的國家,讨厭當年你國家的軍人在這個國度犯下的滔天罪行,不過這些事兒,曆史早有公論,而且看問題最爲忌諱就是以偏概全,我相信山本先生不是那些走路隻知道往右走的家夥,我也不是一個憤怒的青年,事實上,我一直覺着,我這個人挺有愛的。”
“那是爲什麽?”山本一夫不解。
“不是每個問題都有答案的。”羅恒淡然一笑,“硬要說原因,其實我已經告訴過你了,我喜歡這個地方,拿給你們做皮肉生意,确實可惜了。”
“現在的情況,是業主已經答應将這個地方租給我,而你們合同馬上要到期了,卻是不跟讓出來,于情于理,這都是說不通的。”
“至于你說的什麽金碧輝煌換地方會影響生意什麽的,那畢竟是你們的事情,粗俗一點說,你賺錢賠錢,關我屁事?”
山本一夫眯起了眼睛,裏面寒芒悸動:“羅少的意思,是這事兒沒得談了?”
羅恒能清晰地感覺到山本一夫平靜外表下暗藏的憤怒,他卻是沒有絲毫情緒波動,一本正經地說道:“我今天砸了你的東西,你可以報警,我頂多就算是損壞私人财物,隻要照價賠償給你,甚至連拘留所都不用進,而就事論事的說,這個地方業主答應給我了,你就必須得給我,畢竟法治社會嘛。”
山本一夫眼睛眯得越發厲害,臉色冷峻,好似将雨的天空。
羅恒繼續說道:“至于能不能談,那關鍵看你了,山本先生要講理,那我肯定講理,甚至在金錢方面補償你一些都是可以的,但你要不講理的話,那我也可以不講理。”
山本一夫陰沉地說道:“那羅少哪算怎麽個不講理法?”
“也就是說你不想跟我談了嘛。”羅恒淡然一笑,說道:“當年陳真能砸了虹口道館,我羅恒今兒就能砸了你的金碧輝煌。”
山本一夫冷笑:“你在威脅我?羅恒,我勸你一句,年輕人做事兒,不要太過沖動,否則的話……”
他臉上笑容愈發陰沉,其間威脅意味不言而明。
羅恒按了按眉心,歎了口氣,聳肩道:“最讨厭你們這種人了,明面上溫文爾雅、知書達理,暗地裏蠅營狗苟捅刀子,典型的僞君子嘛。而我不同,我是個真小人,便是做壞事兒,那也是要做在明處的。”
他瞅了瞅白樂天,笑道:“七爺,有人威脅我,你看着辦吧。”
白樂天撇撇嘴,說道:“就知道跟你在一起沒好事兒,你丫就是個坑貨呀。”
他招呼了一下蔣巨熊和李玉蘭,“哥幾個,辦事兒了,讓這日本鬼子見識見識,什麽叫真正的不講理。”
他話音落下,一腳踹出,山本一夫已然癱軟在地,面色醬紫。
蔣巨熊和李玉蘭也不含糊,砸場子嘛,肯定是要砸的,端着闆凳就開動,乒乒乓乓,頃刻之間,整個金碧輝煌雞飛狗跳,一片狼藉。
好在他們下手還算有分寸,沒往人身上招呼,偶爾有膽大的保镖攔着,也被三下兩下打翻在地,如此幾次,頓時沒人敢上了。
便是邊上葉小石見了,也是有些心有餘悸。
羅恒這幾個朋友,還真都是不怕事兒大的主兒,這麽個背景深厚的場子,說砸就砸,還砸的這般蕩氣回腸,不過看着,還真他娘解氣呀。
這般飛揚跋扈,意氣飛揚,是他平生從未經曆過的場景。
他瞅了瞅羅恒,這家夥卻是安坐凳子上,點了支煙,從容恣肆得很,隻是眼睛微眯,不知在想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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