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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華寺主持苦寂大師圓寂，對于龍華寺來說是大事，這從那口青龍銅鍾足足響了一百零八下就看得出來。／

在中國這個國度，一百零八是個大數目，暗合三十六天罡和七十二地煞，古人又以九爲尊，一百零八恰好是九的十二倍，要知道，上次青龍銅鍾響一百零八下，還是去年建國五十周年慶的時候。

不過市裏面對待苦寂大師的葬禮，卻是處理的極爲低調，甚至于沒有聲張，就是在偏堂設了個靈堂，有些上了年紀的僧人在哪裏念往生經，倒不見那個人臉上流露出些毫與悲戚憂傷等情緒相關聯的表情。

羅恒起先有些疑惑，穆青青神情有些低落地跟他解釋了，說苦寂大師是高僧，自己對于生死都看得極淡，死前就把身後事兒安排好了，說要從簡行事，再說了，按照佛家理念，人死如燈滅，生者萬不可過于悲傷，若讓逝者靈魂産生羁絆，那是入不了西天極樂，而是要入餓鬼道的。

羅恒了然，陪着老爺子在龍華寺住了一晚，僧房簡陋，不過勝在安靜，倒也算睡得香甜，第一天依舊早起跑步鍛煉練太極，到了後山蹲馬步，卻發現昨天那個奇奇怪怪的大頭和尚也在後山練拳，練得是極爲常見的羅漢拳，羅恒眯着眼看了一會兒，也看不出什麽名堂來，隻覺着虎虎生風，起步若驚雷掠地，落腳如步步生蓮便是。

大和尚早就發現羅恒，倒也不停下，耍完一套拳，掃了羅恒一眼，竟是目光如電，隐有殺氣，羅恒倏地一驚，往後掠了一步，大和尚已經一拳轟響他的面門。

看似赫赫如雷霆，卻是丁點兒聲響也無，淩厲而詭異。

砰！

拳頭已經到了面門，羅恒這才聽見空氣呼嘯，還沒有砸下的時候，山林間立刻刮起一陣狂飙急風，連周圍枝葉都被被震得啪啪做響，威勢驚人，駭人膽魄。

看這力量，别說是人腦袋，就是石獅子都能一拳打得粉碎。

這種武技，力道速度早就超越了人體極限，屬于那種通神的境界，一舉一動，都裹挾着天地威壓。

面對突襲，羅恒默守内觀，心如平湖，不爲所動。

這一拳最終沒有打下，定格在羅恒面前，距離隻有幾厘米，強烈的罡風，刮得他面皮生疼。

大和尚道：“爲什麽不躲，我收勢慢一點，你就已經死掉了。”

羅恒實誠道：“大師已經是金剛不壞的人物，小子哪裏躲得過，再說了，我沒在大師身上感覺到殺氣，自然不需要躲了。”

大和尚微愣，旋即大笑道：“小小年紀，定性倒是不錯，膽色也有，難怪李老對你青眼相加。”

他話音落下，羅恒卻是臉色一變，劇烈咳嗽起來，噗地吐出一口鮮血，呈現出暗紅色澤。

大和尚微微皺着眉頭，說道：“你身上有暗傷？”

羅恒點了點頭，苦笑。

這也是他踏入暗勁巅峰，卻始終入不了化勁後，才發現的。

暗傷在肺部，很早就積攢下來的，本來董克敵幫他調理，已經好得差不多，隻是後來爲了抓李伯庸，被林振南來了一下狠得，當時不覺得，任誰也看不出來，後來發現了，卻是怎麽也治不好了。

也就是說暗傷不除，他這輩子也入不了化勁，且活不過五十歲，這事兒目前爲止，隻有董克敵知道，羅恒誰也沒有說起，董克敵也一直在想怎麽幫自己這位青出于藍的關門弟子治傷，隻是一直找不到好的方式。

這種傷，要想徹底治好，需要許多機緣，其中最關鍵，就是需要一位同樣金剛不壞的人物，祛除林振南留在他身上的那一縷陰損的暗勁。

“不要動。”現在法号叫戒殺的大和尚悶喝一聲，在羅恒身上接連拍動，羅恒隻覺如中電擊，胸悶悶得發慌，眼冒金星，被連拍幾下，他又是劇烈咳嗽起來，竟是接連吐出幾大口黑血。

“三月之内，戒女色，可安然無恙。”大和尚這般說着，微微蹙着眉頭，說道：“你身上的傷，是林振南給你留下的吧？”

羅恒點了點頭。

大和尚卻是搖搖頭，說道：“我就知道這次又做虧本買賣了，你這年輕人的錢不好賺呀。”

羅恒愕然，不知道說什麽才好，說什麽才對，大和尚是何方神聖，爲何要了他一個億，跟老爺子之間又達成了什麽協議，他都是一無所知。

大和尚卻是搖搖頭，說道：“算了，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我這裏有酒有肉，你陪我吃點？”

羅恒點頭，大和尚當真如變戲法一般，從帶來的包裹中拿出一些肉幹和兩瓶白酒，遞給了羅恒一瓶。

兩人當真就這麽無比詭異地吃了起來，其間大和尚一言不發，竟是邊吃邊喝邊流淚，吃完後，他抹了一把淚，說小子，你可知道圓寂的苦寂大師是我什麽人？

羅恒搖頭表示不知。

大和尚笑着說道他是我師父，他沒出家時，是當世有名的大儒，和顧颉剛錢鍾書等大家是一樣的人物，有次惹到了一個大人物，大人物找到了我，我殺了他的妻兒，他心灰意冷出了家，有次我被仇家算計，受了重傷，差點兒就死了。

機緣巧合遇到了他，他知道我就是殺他妻兒的人，卻是沒有殺我，而是救了我，我當時就問他，爲什麽不殺我，他反問我，說我殺了你，我妻兒就能活過來麽？

我當然說不能，他當時笑容清朗，眼神高遠，說那我殺了你，又有什麽意義？

我那時候自慚形穢，從此便跟在他身邊，吃齋念佛，到了今天，已經足足三十年了，師父一死，我竟是不知道要去哪裏了。

羅恒歎了口氣，說苦寂大師是真正的高人，冒昧問一句，大師出家前，叫什麽名字？

大和尚笑道三十年前有人論述過天下高手，紫禁城納蘭九王爺天下無雙，嶺南許老叟剛猛無俦，這兩人風華絕代，再往下，還有四個後起之秀，武聖魏文長，半仙林振南，殺神納蘭石，天妖皇甫無敵，一聖一仙，一神一妖，這四人，都是有可能達到九王爺和許老叟那種層次的人物。

羅恒想了想，說道那大師就是納蘭石？

大和尚笑了笑，說道當然不是，和尚我呀，就是個酒囊飯袋，現在我叫戒殺。

羅恒無語，不過見大和尚不說，也就不再問了。

這時候，山下有晨鼓響，大和尚歎了口氣，說走吧，苦寂師父的“荼毗”儀式開始了，我這個不孝徒兒，也該去送他最後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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