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否曾經對某一個突然遇到的人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你是否曾經在某一個時刻，驚訝的發現此時此刻正在發生的事情，在記不起何時何地的彼時彼刻曾經發生過……

——

距離江北第一次發病，時間已經過了兩個月。

短短兩個月，恍如隔世。

不必要照鏡子，單單隻需要看看自己的雙手，江北就能想象得到自己現在是怎樣一副僵屍模樣。

一米七五的身高，一百四十斤的體重——那是兩個月前。

25公斤的體重！

對于一個23歲的成年男人來說，絕對是一場噩夢。

皮包骨的身子，頂着一顆大腦袋——每一個SD深度患者都是如此。

這樣的身體狀況，連走路都成了問題。

每一次從噩夢連連的睡夢中真正醒來，甚至哪怕依然處于夢中時，江北都習慣于來到窗台，看一看樓下。

他迫切的想要再次見到武辰。

處于絕望之中的人，大概不會願意錯過任何一個可能發生的奇迹。

也許，真如武辰所言，自己所經曆的一切，不過是一場噩夢。

又或者，武辰其實隻是一個瘋子而已。他所說的話，不過是一句句胡言亂語。畢竟，在SD肆虐的今天，不少或浪漫或腦殘的人，都在迫切的希望着這一切隻是一場噩夢，一場全世界人一起做的噩夢。

一切也許皆有可能，不論如何，江北依然希望再次見到武辰。

如同往常一樣，在一場噩夢中醒來，江北來到窗前。

天氣有些清冷，小區裏冷冷清清。

看不出是早晨還是傍晚。

成日裏昏昏沉沉的江北，日子過得颠三倒四。不論是白天還是夜晚，不論是早晨還是傍晚，于他而言，似也沒有什麽區别。那一個又一個的噩夢，總會随時随地的糾纏着他。

腦子大概混混沌沌的厲害了，江北看着樓下穿着白襯衣黑褲子，宛如一個服務生的武辰，愣住了。好似武辰就是那麽突然出現的，又好似那個分不清早上還是傍晚的空無一人的樓下是昨天的事情。

江北不是第一次看到武辰站在樓下，兩個月來，這種事情已經發生好幾次了。

其中，大多次都是江北興沖沖的跑下樓，然後被武辰一刀宰了。又或者一出門碰倒父母，被他們徒手掐死。偶爾的那麽一兩次，也會遇到一棍子把自己腦袋敲癟的鄰居。

這次會怎麽死？

江北想到這個問題，竟而啞然失笑。

也許武辰真的是個瘋子，也許武辰是個很不一般的家夥。不論如何，武辰說的那句話沒錯，江某人确實喜歡垂死掙紮。至于這是不是“唯一的可取之處”，江北不敢苟同。

他覺得自己還是有很多可取之處的，比如自己長得很帥，比如自己雖然是個窮**絲，但絕對有高富帥的氣質……

客廳裏空無一人。

江北知道，最近這段時間，父母在盡量躲着自己。

這樣最好。

每次在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之中遇到父母，等待他們以各種各樣的方式殺死自己，絕對是一件痛苦至極的事情。

網絡上，也不乏那些搞不清是夢境是現實的SD患者親手殺死自己親友的傳言。

SD患者，可憐又可怕。

他們會把你當成夢境中要殺死他們的虛拟人物，或憤怒或恐懼的先下手爲強。

江北就曾經在确定自己是在夢中時親手殺死過自己的父母。

“小北，是不是渴了？廚房裏有你喜歡喝的菠蘿啤。”母親孟然的聲音在主卧室裏傳出來。語氣之中，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

接着，是父親江源的歎氣聲。

江北應了一聲，他的身體虛弱的厲害，甚至連多說一句話，都會覺得累。

搖搖晃晃的走出家門，下樓時差點兒一個不穩從樓梯上栽下來。

好不容易來到武辰面前，看着武辰熟悉又陌生的面龐，江北無言以對。

太多的話、太多的疑惑，在前幾次的夢境中，江北跟武辰訴說了無數次，每次換來的，隻是武辰老練的結束江北的生命，而後驚醒在卧室的床上。

“我是真實的。”武辰開口說話。

江北擠出一絲笑，上一次，武辰也是這麽說，然後自己死了。

死的很慘，腦袋轉了一圈，看到了自己的屁股，然後江北驚訝的發現自己的褲子太胖了，墜下來，露出了屁股溝。

“不要自殺！”武辰說，“你若自殺，就真的死了。”

“嗯。”

武辰再次離開。

眼看着武辰的背影，江北呼出一口氣。

這次不是夢。

——

2023年，七月流火。

江北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了。他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了。即便不自殺，也活不長了。

連續多日來的噩夢越來越頻繁，不再是單純的死亡。

被截肢甚至于被千刀萬剮都不能從夢中驚醒，活生生的承受着夢境的折磨，這就是生不如死的感覺。

若非武辰的出現，江北相信自己也許早就自殺了。

也許，死亡是最好的解脫。

甚至于江北的父親江源，都有好幾次想親手結束兒子江北的生命，免得他活生生的受罪。

SD是絕症，沒有痊愈的希望。

最近這幾天，江源夫婦已經很少再來江北的房間了。

他們不忍心看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江北而束手無策。

或者也常來吧，江北不清楚。

整個人有進氣沒出氣，分不清夢境還是現實。

身邊似乎總有人走動，也總有人對自己施以各種各樣慘無人道的折磨。

即便如此，他連慘叫的力氣都沒有了。

“是時候了。”

似乎是武辰的聲音，江北努力睜開眼，看到武辰站在自己的床邊，手裏拿着一把詭異的大砍刀。

渾渾噩噩的江北張了張嘴，嘴角抽動，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刀不錯。”

武辰笑了，“每個人都會做夢，有些夢一輩子也不會醒來。在夢境中，人爲刀俎，我爲魚肉。隻有死亡，才能解脫！隻有殺戮，才能拯救！從‘夢魔’出現的那一刻起，‘夢境獵人’也應運而生。這裏是夢境，這裏是現實。這裏是地獄，這裏是天堂！我——是夢境獵人。”

手起，刀落。

江北的胸口心髒所在之地，血汩汩的流出來。

“謝……謝。”江北努力說出了兩個字。

武辰爲什麽會出現在自己的房間裏，又爲什麽用那把詭異的大砍刀殺了自己？江北不清楚，但他依然感謝武辰。

正如武辰所言，現在，死亡對于他而言，确實是一種解脫。

……

隻有死亡，才能解脫。隻有殺戮，才能拯救！

江北猜對了開頭，卻忽視了結尾。

……

手腕處傳來一陣陣疼痛。

江北恍恍惚惚中睜開了眼。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盞頗爲華麗的吊燈。

潔白的牆壁，舒服柔軟的大床。

厚重的窗簾遮住了光線，寂靜中帶着一絲昏暗。

“唔……”江北驚訝的發現，自己被捆綁着，雙手雙腳都被捆的結結實實，嘴巴裏還塞着一塊布。

自己沒有死……

可是……

未及驚訝，江北愕然發現，自己的身邊，躺着一個隻穿着三點式的妙齡少女。少女蜷着一條腿，躺在床上，手裏捧着一本打開的書，一動不動。如同一個蠟人。

除此以外，渾身上下能感覺到的力量，也讓他錯愕。

自己似乎恢複了患病前的身體狀況。

隻是片刻的恍惚，江北苦笑起來。

想來，這又是一場夢吧。

無力的安靜下來，江北習慣性的等待着早已熟悉但無法習慣的未知的折磨。

隻是，他再次注意屋頂的時候，卻發現，屋頂上貼着一張紙條，上面寫着幾個字。仔細一看，江北愣了。

“安靜、等我。武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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