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血與火的邊緣7


“索爾,肖上校讓我轉告你,我軍,已經勝券在握。”

當斯特汀上校親帥的援軍趕到時,從上校口中,我們得知了會戰的最新進展。

而在八個小時後,迦南會戰,最終告一段落。

結果,正如肖滄雲所斷言的,帝國軍大獲全勝。

在預想的大包圍殲滅戰計劃破滅後,在利昂元帥的竭力支持下,肖滄雲拟定的會戰修正計劃,得到了徹底的貫徹——果斷放棄原定企圖,轉而集中兩個突擊軍團的主力部隊,在最短時間内重創海克利斯第六艦隊,之後穩步施壓,逼迫潰散的亂軍退向包圍中的本陣,以動搖敵主力艦隊信心,同時,更在左翼人爲留出一個缺口,予敵一線生機。

于是,因爲人性的本質,接下來的戰局演變,便顯得如此的順理成章——即使海克利斯第四艦隊竭力奮戰,卻依然無助于大局,就在冷睿與血男爵死鬥的同時,面對肖滄雲與利昂默契的前後夾擊,随着外圍壓力的逐步增大,以及逃亡的第六軍團殘軍對士氣的大幅影響,被重重包圍的海克利斯軍主力,終于開始了不可避免的崩盤。

堪稱是一潰如洗的慘敗,預定的大包圍殲滅戰,雖然被迫轉變爲擊潰戰,但面對失去秩序,拼命擠向後方的唯一缺口,試圖僥幸逃生的大批海克利斯戰艦,帝國軍完美無缺的戰局操控——從三面合圍攻擊,以恰到好處的壓力,在确實的消滅大批敵軍的同時,也使得敵軍主力無暇重整,而隻得狼狽逃竄,依然讓海克利斯統帥毫無還手之機,而隻得飲下失敗的苦酒。

對于海克利斯軍而言,這可以算是與帝國二百年戰史中,最爲凄慘的一天了,如果沒有第四艦隊再度舍身斷後,以一次成功的反突擊,擋住了帝國軍的追擊部隊,而爲大軍争取了一線生機,隻怕這一場會戰,将如同銀英中的亞姆立紮般,将海克利斯的最後一滴血徹底放幹。

但即便如此,戰後統計中,海克利斯軍的損失依然慘痛到讓人刻骨銘心——第六艦隊被帝國軍成功圍殲,而全軍覆沒,第二、第三艦隊各自損失四成半,第四艦隊損失也達到三成,傷亡将兵多達三百六十萬,即使稱爲舉國精銳喪失過半也不爲過。

此戰之後,迦南戰線的總體形勢,立即完全倒向了帝國軍,甚至僅僅在會戰後的第五天,在海克利斯軍主動後撤,讓出迦南星系過半宙域的情況下,帝國軍主力便通過變形式戰鬥機空降,成功占領迦南星系首府星“希拉克略”,而在形式上,完成了對迦南星系的征服,并更進一步,做出了威脅海克利斯首都星系“羅馬”,意欲将其一舉滅國的态勢。

無比豐厚的戰果,使得迦南一戰,完全超越了當年布倫貝克元帥的第五次雅典星系攻略戰,而堪稱是帝國軍近二十年内,對同盟三國最大的勝利。

對此,帝國中樞頒發的獎賞,也堪稱是前所未有的豪闊。

在“希拉克略”的總督府内,利昂.蘭斯洛特元帥得到了帝國皇帝威廉二世的敕令,在元帥軍銜已升無可升的情況下,他被授予了代表帝國将領最高榮譽,至今隻有布倫貝克公爵一人擁有的金薔薇神劍勳章,以及迦南侯爵兼迦南星系總督的封号——即使有着特殊的身世背景,作爲河洛獨立戰争後的二百年内,帝國中樞敕封的唯一一名實權地方領主,這依然堪稱是無比尊榮的褒賞。

随之而來的,則是“輝煌之星”、“勝利騎士”的名字,被帝國的宣傳機構廣泛于輿論中傳揚,不知爲何,竟然連河洛首相,冷睿的父親冷甯,以及艾洛伊斯共和國軍代司令官,之前在第六次雅典星系攻防戰中擊敗帝國兩大元帥的新晉名将奧斯蒙.帕爾夫蘭,也都很配合的,在不久之後,分别在公私場合對迦南一戰的指揮表示了贊歎。

利昂.蘭斯洛特之名,一夜之間,便已冠蓋當代。

但是,就在名聲最盛之時,這位立于榮耀巅峰的青年元帥,卻在戰後的第一次公開慶功宴會上,做出了驚人之舉——

當宴會進入最高潮,在場衆人高呼帝國萬歲,并爲此幹杯時,在衆目睽睽之下,元帥取下了胸前的金薔薇神劍勳章,并親自将它,佩在了身後的一名少年将軍胸前:

“這枚勳章,真正應該屬于的主人,是我身邊的肖滄雲将軍,作爲迦南一戰的計劃和前線指揮者之一,本人,利昂.蘭斯洛特毫不懷疑,五年,不,三年之内,這名少年,必将成爲我帝國首屈一指的名将!能有這樣的部下,乃是我利昂.蘭斯洛特之幸,更是帝國之幸!”

此舉一出,之前的聲名,還僅僅限定于帝都的小範圍将領圈,以及波斯方面軍内部的肖滄雲,頓時成爲了整個帝國,乃至于全人類世界所矚目的新焦點。

數百盤軍棋推演,甚至包括與三元帥的多次交手,卻從無敗績;參軍三個月,便以弱擊強,以微損失打出三戰三勝的絕對理想戰果;首次參加大規模會戰,便提出天才般的計劃,并以新人的身份,在第一線從容調兵遣将,控制了戰役的關鍵轉變,而爲殲滅海克利斯主力立下首功……

随着關注度的增加,其以往的經曆,也不可避免的被世人逐步發掘,并被最終貫連起來,而直到這時,人們才愕然驚覺,這名看似無害的少年,在其文弱的外表下,究竟隐藏了何等駭人的軍事天賦。

17歲的年紀,便被破格晉升爲少将,授予僅次于金薔薇神劍勳章的一等神劍勳章,甚至賜予伯爵名銜,不再是弗勞倫斯子爵,而是獨立的肖伯爵——利昂元帥不遺餘力的保護和推舉,終于讓帝國中樞真正重視起肖滄雲的價值,甚至帝國皇帝威廉二世,也親自發了一封簡短的便電,代替拒絕開口的太子斐迪南,隐約對帝都之事,表達了原宥之意。

一顆耀眼的新銳将星,霎時,便閃耀于帝國的天空。

此外,因爲在會戰關鍵時刻,率部擊沉海克利斯第六艦隊旗艦,而被同樣晉升爲少将,以及因爲在危急關頭獨力擊敗當代第一王牌李曼.安德烈斯,保護了肖滄雲安全,而被晉升爲中校的指極星隊正副隊長,阿蘭.斯特汀和冷睿,也是宣傳中被屢屢提及的明星,甚至在普通士兵們的眼中,他們的事迹要更引人注目——畢竟,相對高高在上,一言而決萬人生死的元帥将軍們,與他們一同奮戰在前線的勇者王牌,才更有貼身的親近感。

但讓我很意外的,是在戰後,對比起意氣飛揚,捭阖天下的利昂.蘭斯洛特,以及不勝其煩,竭力避開世人眼光的肖滄雲,指極星的正副隊長,所表現出的态度,卻不約而同顯得頗不自然,阿蘭上校,不,現在是少将了,表現的情緒比較明顯,更多的是一種沉重和不舍,至于冷睿,其數日來皺眉沉思的模樣,卻使我極其好奇,他的心中,到底是在想些什麽。

“我在想些什麽?放心好了,不是因爲幫助帝國取勝而内疚,隻是在計算局勢發展,以及對不久後的未來,有着一種複雜的期待罷了。”

這是我問及他時,所得到的回答……話說此人賣關子的習慣實在是讓人很郁悶。

不過很快,他便仿佛想通了什麽般,而恢複了以往的輕松自然,甚至在宴會後不久,利昂元帥召見他和肖滄雲時,如同當初的好友般,很少見的,以異常犀利的态度,向對方谏言道:

“元帥,以下官之見,戰後數日以來,我軍在希拉克略的駐紮,似乎表現的太過保守,甚至,可能引發潛藏的危機。”

“危機?這一點暫且不論,你的這番話,真的是很讓我高興!迦南一戰,你們表現的都非常出色,但今天的事情,卻更讓我欣慰,沒有在勝利後自滿懈怠,這才是大将之風,中校,請說下去,解釋的詳細些。”

金發元帥俊朗的面容上,顯現出由衷的欣慰之意——相對于已被他視爲“繼承者”的肖滄雲,同樣身爲難得的人才,卻素來冷對帝國的冷睿,能有今天這樣的積極态度,明顯讓他頗爲喜悅。

“那麽下官直言了,按您前日發布的駐軍計劃,爲了等待從波斯趕來的‘奧爾布達’要塞,我軍主力,要在希拉克略休整兩周時間,而下官不解的,是區區要塞移動,爲何要如此之長的時間?此次征讨,在戰略目的上,帝國是希望取得一次勝利,以振作長期低迷的士氣民心,而今目的已達,且後勤财政軍力的種種限制,已不允許戰争繼續,那麽之後的行動,便不外兩點,其一,是對迦南會戰後,損失慘重的部隊,進行補充和休整,以盡快回複戰力,其二,則是要建立渠道,與海克利斯外交接觸,盡快憑借優勢地位訂約,以結束戰争,但是而今,我軍可做了什麽嗎?”

與肖滄雲的謙遜内斂截然不同,即使是面對帝國三元帥之一,冷睿的言談氣度,也自然散發出一種與之比肩的自信,甚至不等對方開口,便繼續說道:

“而目前的情況,第一點,奧爾布達要塞不抵達前線,我軍主力便無法獲得補給,第二點,即使是身在前線的元帥您,也未曾表露出絲毫的談判意向,于是,最寶貴的兩周,便被這樣白白浪費掉了,不錯,迦南一戰我軍大獲全勝,但遺憾的,是因爲敵第四艦隊的奮戰,我軍未能全殲海克利斯主力,何況海克利斯最精銳的第一艦隊未曾參戰,更是毫發無損,此外,作爲海克利斯的同盟國,河洛與艾洛伊斯方面,又會做出怎樣的後續反應?這些都是值得顧慮的隐患,而随着兩周的拖延,它們本身的危險性,更随之大幅上升,坦白說,下官對此深以爲憂。”

一番坦誠的戰略分析,考慮到其真實的身份,我甚至都有些懷疑,冷睿今天是不是沒睡醒,搞得過分投入了‘索爾.芬特’這個角色?至少從青年元帥逐漸轉沉的臉色,以及緊緊皺起的濃眉看來,很明顯,這番話語,正道破了此刻的帝國軍,所面臨的最大威脅,同樣也是困擾着元帥本人,并被其竭力埋藏于心底的東西。

接近一分鍾的沉默,終于,青年元帥在将手臂重重壓在字台上的同時,也發出低沉的歎息:

“中校,我現在對弗勞倫斯小姐,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你在戰略上的才華,隻怕可以比肩滄雲的戰場指揮。”

“您謬贊了,知易行難而已,下官尚能看破表象,相信您更深知其中利弊,唯一問題,僅僅是目前的我們,因爲身份之差,而無力改變現實罷了。”

“無力改變?即使是元帥本人也不行?”

冷睿此言一出,一旁緘默不語,隻是靜靜聽着好友見解的肖滄雲不由驚叫道。

“其實,正常狀況下,并沒有這麽嚴重,但遺憾的,是此刻,我們的背後,正有一位正困擾于自我的恐懼感,而不惜一切代價,甚至不惜損害帝國國運,來壓制競争對手的可悲太……。”

“……夠了,中校,一些事情,并非我等所當言及。”

似乎是觸及到了某些禁忌般,當少年即将說到某些事物時,金發元帥的臉色瞬間一沉,立即打斷了少年的話語。

但可惜的,是我家的冷睿同學,素來就是個我行我素,毫無顧忌的家夥:

“于是,您鴕鳥式的自我催眠,就能解決問題嗎?事實很明顯,擁有帝室血脈的您,先天已是太子的假想敵之一,而迦南戰後的此刻,您的手中,更同時掌握着帝國三分之一的軍權、在貴族平民中都極受好評的聲望、皇帝陛下的完全信任,甚至還有帝國領土的六分之一作爲封地!除了一個名義上的身世,您在各個方面,都已将遠遠太子抛在了身後!何況僅就此次出征而言,太子所畏懼的戰争,您堅持發動,而取得了勝利,太子恨之入骨的私敵,您保護,并竭力舉薦,先前軍議時的陽奉陰違,或許能瞞過一時,但如果您認爲,斐迪南到現在還是渾渾噩噩,而對您毫無妒恨,那麽就大錯……。”

“住口!”

短短一言,卻道盡帝國宮廷秘辛,冷睿的話語,堪稱是極端的犀利而直指本心,面對它,金發元帥剛聽到一半,便已猛然站起,眼中更有激怒之色一閃而逝:

“中校,你未免太小看我了!我利昂.蘭斯洛特,敢在此對天明誓!吾之一切所爲,皆出于公心,對于帝國大位,更毫無觊觎之意,吾之忠誠,吾之熱血,一切奉獻,皆爲帝國本身!”

擲地有聲的激昂話語,坦誠無私的澄澈目光,即使是毫無關系的我,在這一刻,也不由爲這位帝國第一騎士的誓言而動容——實際上,對于這位青年元帥的忠誠心,不要說任何一個帝國子民,即使是在敵對的海克利斯人中,也有着極高的贊譽和評價。

想要挑起利昂元帥的私心和權力欲,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那麽,冷睿這番話,是想要做些什麽?

而在我疑惑的同時,冷睿卻絲毫未因元帥的怒氣而驚惶,而是誠懇的繼續道:

“我想您誤會了,自宇宙港相識以來,您的人品與氣度,都讓我極爲神往,而身爲一介平民,我更沒有介入宮廷争鬥的想法和資格,實際上,我今天敢于如此坦言,最大的憑恃,也正是您的忠誠與正直,但不論您如何想,在奧爾布達要塞的拖延上,事實已經很明顯了,我們背後的太子殿下,已然迷失于權力的欲望,爲了對您的妒恨,而正在置大軍于危境,扼殺着帝國的最後生機,因此,面對犯下緻命錯誤的未來主君,爲了帝國的國運,下官真正想說的,是希望您,能夠擔負起這份責任,立即阻止太子的愚行。”

“我這幾天也曾考慮此事,卻毫無辦法,太子殿下數日前曾發來通告,執意要用五天的時間,在波斯星系首都星‘奧斯汀’迎娶側妃後,才前來迦南,此事迦南戰前已有提及,以臣子之立場,我如何能幹預主君家事?至于外交談判,如你所說,我已被殿下猜忌,更統帥大軍,獨處前線,既是如此,又如何能夠貿然越權,擅自交涉他國?”

感受到了少年的誠意,在事實皆已攤開的此刻,利昂元帥終于敞開胸懷,向部下們述說起心底的爲難。

而也就是這番話,才讓我心有所感,而真正理解了冷睿當初在宴會上所說的,“利昂元帥的未來難有善終”是因爲什麽。

眼前的這個人,實在是太拘束于個人立場了!

個人道德完美無缺,人生經曆白璧無瑕,堪稱騎士道的典範,但是,當純潔的道德之花,生長于腐敗污穢的地基上時,其外觀,卻在畸變之下,而顯得格外扭曲和滑稽——明明知道主君的錯誤,卻局限于本身的忠誠,而無法将其否定,更不用說加以糾正,即使對方的出發點,是對己身所抱持的,最爲純粹的惡意……

一身爲“善”,卻既無法與身邊的“惡”同流合污,更沒有決心與之決裂——無論是前進抑或後退,都沒有可行的道路,那麽,他的下場,除了不可避免的,被“惡”所吞噬掉,還有什麽?

想要說服如此個性的利昂元帥,難怪冷睿前幾天要頭疼不已了,不過幸好,從今天的交談看來,他已然徹底把握了利昂元帥的思維脈絡,并做了充分的準備:

“您說的不錯,因爲已經存在的敵意,我們想要說服太子本人,無異于緣木求魚,但是,下官卻有一個大膽的想法——我們入手的方向,爲何不能脫離前線的局限,而落在能夠糾正太子錯誤的人身上呢?”

“能糾正太子錯誤的人……你是說,皇帝陛下?!”

一瞬間的震驚,但下一刻,元帥那明亮的金色眸子中,竟突現一絲輕松之色,很明顯,冷睿的提議,是正中元帥下懷:

“好主意!但是,我本人必須統帥大軍,不能離開前線,那麽,這一使命……。”

“下官也曾反複斟酌,想要面見,并說服皇帝陛下将太子召回帝都,即使是最低限度,也必須排除太子對前線的負面幹擾,此人必須讓陛下熟悉和信任,能做到這一點的,在此刻的迦南前線内,唯有元帥本人而已,但是,如果将這個人選的範圍拓展到帝都,那麽,我們就有了另一個選擇。”

“弗勞倫斯小姐!果然是好主意!”

聞弦歌而知雅意,利昂元帥立即撫掌道。

“正是如此,下官在此請命,保護肖少将返回帝都,以完成此事!”

見到利昂元帥已然意動,冷睿當即躬身,慨然請命道。

接下來的流程,基本就是一切順利了,實際上,直至今日,我才真正歎服于冷睿的能力——利昂.蘭斯洛特是何等樣人?但少年短短數言間,便能撥動其心底深藏的情緒,并将其徹底說服,而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這份口才,更重要的是其背後隐藏的見識與智慧,實在是讓人歎爲觀止。

就連肖滄雲,在走出元帥的官邸後,也是滿臉的欽佩之色:

“索爾,你這樣的見地,才是真正的帥才,迦南戰後,我還對自己有些自信,但今天才知道,隻怕我還是比不上你。”

而冷睿的回應,則是啞然失笑:

“喂,你和我還這麽謙虛啊?迦南決戰前,五次戰略推演,因爲勝算太低的關系,我都堅持了保守防禦,但隻有你,卻決然向元帥進言主攻,并親自主導,取得了迦南之勝,才有了今天的有利局勢,比起這些,我這兩句廢話,又算什麽呢?”

好友由衷的稱贊,不禁讓肖滄雲臉色微紅:

“其實……索爾,我不認爲這是你的錯誤,迦南戰前,在戰術推導上,我同樣沒有很大的勝算,之所以貿然進言,是因爲随着對峙的持續,隐約間,我總有一種模糊的,正逐漸加強的危機感在逼近,甚至直到現在,這種感覺也沒有消失,但沒有事實佐證,所以,那一次,我真的也隻是在冒險賭注而已。”

“危機感……?很奇怪啊,以常理而言,眼前的形勢,對我軍有利,這是确定無疑的,我之前的建言,雖然說得有些嚴重,但主要的目的,首先,是想打擊一下斐迪南,同時也對利昂元帥的關照有所回報,此外,主要還是想讓你,能有機會離開前線……既然帝國的外患已除,那麽我想,我們功成身退的時候,也該到了吧?”

冷睿神色不自然的一滞,不過立即便恢複了從容之态。

“咦,這樣嗎……?”

一瞬間的愕然,但在聽聞好友計劃的下一刻,由衷的喜悅之色,便出現在肖滄雲的臉上:

“真是太好了!不愧是索爾,實際上,我這幾天正在爲難,元帥的栽培和期望,給了我太大的壓力,身邊煩心的事情也很多,再這樣待在前線,我自己都不知該怎麽辦了。”

“喔?不過說實話,利昂元帥對你真的是很不錯,如此之快的升遷,還有随時的關心和教導,我感覺他,似乎已經把你當成了自己的繼承人在培養一樣,所以,你還是應該考慮一下,是否……要改變自己的目标呢?”

微微猶豫,冷睿還是輕聲道。

“這件事,其實我已經考慮了很久,甚至有過猶豫和動搖……真的,元帥的好意讓我很感激,但是,如果因爲這份感激,便必須扭曲自己,将未來投入戰場,通過殺戮無數的性命,來守護這個腐朽的帝國,扪心自問,我真的還是不能心安,特别是當時在迦南戰場,當親眼看着你,爲了保護我而死戰強敵時,我的想法,就完全确定了,我一定要脫離戰場,雖然辜負了元帥的厚愛,但是,如果不這樣做,隻怕以後的我,将會更加痛苦和内疚吧。”

肖滄雲的聲音很低沉,但其中的決斷之意,卻無比堅定,而當說完這番話後,不約而同的,兩名少年的臉上,卻露出了相似的輕松與釋然:

“哈哈,果然如此,這樣的你,才是我認識的滄雲啊,那麽,接下來的幾天裏,好好休息一下吧,至于我這邊,在離開前,也還有些事需要收尾。”

“咦?是什麽事?”

“今晚,我要參加指極星隊的一個内部儀式,紀念迦南會戰的陣亡者……說起來,經曆過共同的戰鬥後,對于這支部隊,我還真有了一些歸屬感呢。”

冷睿微微苦笑着,向好友道别後,随即轉身離去。

.

當日,午夜時分,希拉克略軌道環外。

取代了慷慨激昂的帝國軍樂“神佑吾皇”,伴随着一首通俗民謠“戀人歸來”平實樸素,而又凄婉哀傷的音調,在一艘巨型戰機“尼伯龍根”内,全體指極星隊員肅然而立,面向舷窗外,那一望無垠的星海,緻以莊嚴的軍禮。

作爲一個由平民組成,在貴族階級統治的帝國軍中,極之另類的獨立部隊,指極星隊内部的袍澤之情極爲濃厚,對于戰死的隊員,更有着獨特的紀念方式——無論官階身份,每一名亡者的姓名籍貫,都将被刻入兩枚相同的藍十字星章,一枚将永存于專設的紀念室,另一枚則被投入茫茫星海,與銀河同化爲一……

“奮戰于星海,歸宿于星海……這便是戰士的宿命,我們,終究也無法幸免的。”

當親眼目睹着衆多的小十字星,在星海中紛飛四散,最終消逝于無的一幕時,與冷睿并肩,站立于隊列之前的指極星現任隊長,阿蘭.斯特汀少将,不由輕聲歎道。

“但是,對于這些戰士而言……即使隻有一點機會,也更想活下來,回到家人的身邊吧。”

冷睿隻是苦笑搖頭,黯然答道。

“不分敵我嗎?”

“有什麽區别呢?不同的也隻是國家和立場而已,想法,心念,情感,這些最基礎的感情,亞薩人也好,海克利斯人也好,有什麽不同嗎?”

冷睿垂首歎息,但就在此時,卻見斯特汀少将猛然轉身,湛藍的眸子中,所散發出的銳利而冷肅的視線,竟讓冷睿霎時一凜:

“哼,一次又一次,這樣的愚蠢想法,便是你在戰場上留手的理由了嗎?”

“嗯……不是的。”

冷睿下意識的搖頭道。

“那麽,是何等聖潔的理由,能讓你,這樣一個能夠正面擊敗李曼.安德烈斯的絕頂機師,在整場迦南會戰中,竟隻有三機的擊墜記錄?甚至連面對血男爵時,直到被逼至必死的絕地,才被迫展現出真實的實力?”

“這……。”

面對金發青年犀利的質問,冷睿一時無言,畢竟,真正的理由——他的身份與立場,并非是可以公開的東西。

但是對方,也沒有繼續咄咄逼人:

“你初來時,我曾說過,生死決戰,你不是我的對手,而今天,即使你已經打敗了血男爵,我依然有這樣的自信,你可知這是爲什麽?”

“是因爲我不下殺手?”

“正是,正是因爲你的心慈手軟——如果隻是你一人,那麽這樣的仁慈,将會在戰場上,葬送掉你的性命,而作爲指極星隊的隊長,這樣的虛僞,更會将你的戰友,以及部下至于死地!”

說到這裏,斯特汀少将已然走到冷睿面前,臉上的神情,是無比的鄭重:

“如果你有超過五年的戰曆,便會明白,在戰場上,這樣的仁念,是何等的愚蠢——當一個少年兵痛哭流涕,向你投降時,他的目的,很可能隻是接近後的自爆同歸、當你漫不經心的巡邏時,不遠處的隕石陰影中,很可能正有人潛伏,準備在下一刻,帶給你緻命的狙擊,甚至更進一步,以民用船當做掩護的盾牌,将友軍視爲晉身的犧牲品等等……在生與死的壓力下,戰場上的一切都是畸形的,爲了求生,所有的人,都在無所不用其極,面對他們,如果不能無情,那麽就隻有死掉,我知道,你現在理解不了這些,但是,我希望你能記住,并按我說的去做,相信我,這,會讓你在未來,少掉很多的悔恨。”

“雖然沒有親身體驗過,但是,我想我可以理解一些,總之,非常感謝隊長您的教導。”

至此,對方冷漠的态度,以及嚴苛的要求下,所潛藏的關懷和善意,已然是顯而易見了,而有感于此,冷睿也很少有的肅容躬身,向金發青年誠懇緻謝。

但是,斯特汀少将卻隻是微微搖頭,臉色沉重如昔:

“毫無意義……很多事情,不親身體驗,就永遠無法真正理解,但是,真正像我這樣,目睹過太多太多的逝者時,你的人格,其實也早就在不知不覺間,徹底扭曲掉了……以你的年齡,我之前的話,其實是一種苛責,如果你隻是指極星隊的一名過客,甚至是一名普通成員也好,我也絕不會以這樣的方式,來這樣要求你,但遺憾的,是我能用來磨練和考驗你的機會,已經沒有了……。”

“您,您要離開指極星隊了?”

冷睿不由微微一驚。

“沒錯,即使是如何精銳的中隊,以一名少将擔任隊長,也是不可能的,我隻是一個簡單的,習慣于戰場生存的軍人,毫無身世背景,這次調入帝都,隻怕最好的結果,也隻是屈身于一個小職位,閑置度日而已,唯一能讓我慶幸,但也同樣無法放心的,就是利昂元帥心中,屬意的下任隊長,已經确定是你。”

“我嗎?我還真的是第一次聽說此事。”

冷睿微微搖頭,雖然很突然,但對于已經準備退出軍隊的他,這樣的消息,所造成的震動也相當有限。

不過,這下倒是一切都明白了,難怪至今爲止,阿蘭.斯特汀,這位被張元等人齊聲贊譽的優秀隊長,自入隊之後,偏偏就對冷睿一個人嚴格的一塌糊塗,畢竟是下任的接班者啊,換位思考的話,如果我得知自己的部下們,即将跟着這麽一個心慈手軟,又喜歡保留實力的新人上司走上戰場,隻怕也是會無比擔心,并想方設法,盡可能在離任之前,将這個新人調教過來的。

而此刻的金發少将,面對着最後的交托,聲音也顯得溫和了許多:

“至今爲止,我擔任指極星的隊長三年,其中的艱難和壓力,是難以想象的,所要面對的敵人,不僅是面前海克利斯的精銳部隊,甚至,更要留神戒備的,是背後,那些廢物貴族們射來的暗箭……這三年裏,我殚精竭慮,勉力維持,而今天,在放下一切時,我終于可以驕傲的說一句,在我的任期裏,我不僅讓指極星隊存續了下來,更不曾讓任何一名部下,成爲被當權者犧牲的炮灰,對于他們,我問心無愧!”

說到這裏,少将的神情中,不由閃現出一股昂然之意,飛揚的神采,仿佛在述說着自己最得意的事情般:

“但是,同樣到了今天,當可以離開這個位置時,我才發現,不知不覺間,我已經習慣了這樣的辛苦,甚至直到現在,還在不由自主的爲部下們擔心着,一旦我走了,你是否能夠接替我的責任,讓指極星隊,能夠在之後的戰場上生存下來,而不緻淪爲貴族們軍功下的踏腳石?”

“于是,您才希望能改變我,阻止我在未來可能犯下的錯誤?”

冷睿微微垂首,即使立場迥異,但斯特汀少将對于部下的這份付出與情感,依然讓他爲之動容,而也正因如此,無意接下責任的他,才無法昂首直面對方,而隻得逃避般的讓開視線。

“是的,你雖然年輕,但才華橫溢,膽識俱佳,能擊敗血男爵,個人戰力已堪稱當代第一,更被利昂元帥賞識,也是肖少将的至交好友,更難得的,是你看重情義而不惜姓名,無論是能力還是前途,你都遠遠在我之上,指極星隊在你手中,我相信隻會更加平安,但是,唯一讓我無法放心的,就是你的婦人之仁。”

“指極星隊的假想敵,從創建之初,便始終是血男爵李曼.安德烈斯,以及他部下的血鷹騎士團,這支部隊冷酷兇狠,更兼戰力絕世,堪稱是淩駕于指極星隊之上的勁敵,面對他們,絲毫的仁慈,便可能成爲緻敗之因,這一點,迦南之戰你已有體會,也希望你能記住我的話,好生斟酌,小心謹慎,能夠如你所說,讓你的部下們,在未來平安的活下來,有回去見到家人的機會。”

諄諄教導中,那份誠摯的囑托之情,即使是我也能深切的感受到,更不要說切身所感的冷睿,現在,我倒真是理解了肖滄雲面對利昂元帥時的心态——明明立場不同,但面對對方毫無私心的單純善意,卻就是因爲不想讓對方失望,而無法說出決斷的話語,善良,在有些時候,其實也是一種負擔啊。

果然,沉默了一瞬後,冷睿,還是看向對方,昂首答道:

“您可以放心,我先前的留手,是有其它的理由,如果真的有一天,我必須作爲指極星的隊長,率領部下與敵決戰沙場時,我可以保證,那時出現的,會是一個毫不留情的索爾.芬特!”

“希望如此,即使有着一等一的技術,如果隻是一個濫施慈悲的蠢貨,我,也決不會認同這樣的後繼者!”

斯特汀少将又冷起了臉,不過展現了剛才的溫和一面後,此刻的他,已然再沒了以往的壓迫感。

“事實,會驗證一切吧。”

冷睿搖頭苦笑,對着金發的長官伸出手來,而對方在一瞬間後,也終于伸手與冷睿相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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