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熱血沸騰的攻勢中，唯一表現的置身其外的，似乎隻有兩個人。

肖滄雲比較好理解，有先天病症的他，天生就不具備成爲機師的身體素質，此刻，他唯一能做的，也隻有在徹底信任指極星隊戰力的同時，竭盡心智，在他所擅長的指揮領域，籌算兩軍的勝負轉變。

至于另外一位同學，幹脆是對帝國軍毫無歸屬感，而徹底抱着“打醬油”的理念，繼續維持零擊墜的記錄，甚至在把大半精力用在規避的同時，還有閑心和我交談，随心點評着眼前的戰鬥：

“指極星隊的戰力，實在是可圈可點，能創建出這樣一支部隊，利昂此人着實不凡，日後如果戰場交鋒，必定會是河洛的大敵。”

“你也說過，利昂元帥有其局限，比起這個，我倒是更驚歎于斯特汀上校的狙擊技巧，要是在某個國家拍動畫，相信給他配音的人一定姓三木……啊，我在亂說了，說到這裏，在我那個時代的動畫中，機甲是很容易擊毀戰艦的，包括打擊艦橋、打擊彈藥庫、還有用大型斬艦刀砍斷戰艦裝甲，那麽在這個時代……。”

“不可能啦，戰列艦和宇宙母艦裝甲的厚度，就算是尼伯龍根的重炮也未必能保證一擊貫穿，更不要說破壞護甲最厚的彈藥庫和艦橋了，至于變成SF形态，用激光刀砍裝甲……我敢保證你還沒砍開十分之一，戰鬥機就已經被移動的戰艦撞成碎片了。”

“那麽實際上，就變形式戰機而言，最有效的攻擊方式，還是限定于射擊和飛彈了？說起來，我以前玩模拟遊戲的時候，很擅長射擊呢，我能試着練練手嗎？”

看着身邊指極星隊橫掃敵軍，而冷睿又隻管規避，毫無還擊之意，于是我便頗感興趣的說道。

“無所謂啊，你想試就動手好了。”

阿睿同學很配合工作，甚至還幫我把眼鏡型計算機連接上戰機的主計算機，一瞬間，出現在我眼前的景象，就好似曾經玩過的機戰類模拟遊戲般，以宇宙爲背景的電子視野中，衆多敵機敵艦的樣貌與标記，飛快的出現在視線正面，随即又随着相對的運動，而偏離飛遠，倒還真有幾分Macross的感覺。

我調低光束炮能量，按着遊戲裏的感覺，向着空白方向試射了四五發，感覺還不錯，甚至可以說出乎意料的簡單，提前量也很好掌握，最後兩發時，實際射位已經與我的預鎖定基本一緻了。

現在，就是看實戰射擊如何了。

“前鋒各中隊注意，V型列隊，預備正面迎擊敵機！”

恰好這時，耳邊傳來斯特汀上校的聲音，幾乎與此同時，一百七十多個代表海克利斯戰鬥機的标示，竟密密麻麻的出現在探測器的外緣，并向着指極星隊直飛而來。

“近百架列奧尼達，還有七十幾架米太雅德？這估計是第六艦隊目前最大限度的可機動兵力了，不過要靠它們來阻擊指極星隊……”

冷睿沉吟道，握在駕駛杆上的手明顯緊了緊，不過倒也沒有收回我的炮火操控的意思。

而我則是完全沉浸在初次實戰的興奮中，這時，不要說是“列奧尼達”的上位機種“米太雅德”，隻怕即使是面對傳說中的“高達”、“宇宙騎士”什麽的，我都想對它們先來兩炮再說……

兩支戰機群，就如同相對沖擊的空中騎士般，彼此的距離迅速接近着。

“3秒……。”

“2秒……。”

“1秒……。”

“射擊！全隊一輪掩射後，打出所有對空導彈！”

隻聽斯特汀上校冷澈的聲音突然響起，而幾乎同一時間，就在離冷睿戰機不遠處，他的貝達弗尼爾已經變身爲SF形态，摘下背上的長型光束炮“海拉”瞄向了前方的海克利斯戰機群。

“明白！”

下一刻，指極星全隊，包括五十餘架的貝達弗尼爾，以及更多的芬裏爾竟同時變形爲拟人形态，迅速的各自取下光束炮，鎖定前方的戰機。

沒有任何聲音出現，但在這一瞬，包括我射出的在内，隻見五十多道強度亮藍色的長型光束，仿佛縱貫天幕的大型噴泉般，并排出現在幽暗的虛空中，劃出明亮而美麗的軌迹，覆向前方的海克利斯戰機群。

大片大片的火團出現在海克利斯機群中，爲了閃避爆炸的餘波，之前還陣勢嚴謹的海克利斯戰機群，立即便散作一團。

而就在此時，又一波密集的對空導彈已然擊至，一輪覆蓋後，當爆炸帶來的煙霧散去時，在我眼前的海克利斯戰機，已經隻剩下了不到十架。

但是，或許是機師的堅持吧，這些戰機，盡管已經破損不堪，但卻依然一往無前的向着指極星隊沖來。

“這就是軍人嗎？”

看着面前的殉死者，仿佛突然從夢幻返回到現實，我突然意識到，自己并非在玩遊戲，而是在貨真價實的親手殺人，錯愕之中，我歎了口氣，沒有再次射擊，但這絲毫無助于改變于他們的命運——指極星隊的密集射擊中，幾架可憐的海克利斯戰機還沒接近，便被打的千瘡百孔，随即化作一個個火團。

幾乎與此同時，一陣陣震驚的贊歎，突然在指極星隊内部的通訊網中傳遞開來：

“又一個一擊三墜！”

“是副隊長！隊長的評價果然沒錯！”

“果然是天才機師！”

我訝然看去，赫然，就在剛剛更新的數據記錄上，我剛才的一擊，竟是同樣貫穿了三架戰機！

“方銘，你的射擊……過萬米距離，你居然也一槍貫穿了三機？”

面對這個數據，就連冷睿都不由驚訝道，印象中，這是他第一次對我的個人能力，表現出這樣的震驚。

如果平時，我一定會借此機會，很驕傲的和少年吹噓一下，諸如“想當年，我可是超時空要塞自由模式三千八百機斬的變态骨灰玩家，槍法基本是瞄一不打二，穿射什麽的完全是浮雲了”之類，但是此刻，已經沒有了先前躍躍欲試，甚至下意識的想和斯特汀上校較勁的心情的我，也隻能苦笑一下，說了一句“偶然而已，我玩夠了，你繼續控制吧”，便退出了射擊的操控狀态。

但不論如何，經過了近半個小時的奮戰，至此，右翼軍團的勝局已然奠定——甚至沒有依靠左翼軍團的協助，海克利斯第六艦隊便已被攔腰斬斷，完全失去了陣型組織，唯一需要等待的，也隻是與左翼的最終會師，以及利用優勢兵力，将其盡速消滅了。

把前鋒位置暫時轉交友軍，把握寶貴的短短時間，指極星隊暫時後撤，在斯特汀上校高效的指揮下，進行起補給及緊急維修的工作，以期盡快恢複戰力，與此同時，肖滄雲則接通與右翼突擊軍團指揮官，第九軍團司令官羅貝爾.D.蘭代上将的聯系，詢問起全局狀況，以及下一步的進攻安排。

較爲悠閑的冷睿，好像看出了我心中的不安，在安撫了部下的張元中隊後，便口氣很老成的，試圖安慰起我來，說了些諸如“走上戰場，便有了戰死的覺悟”、“你不殺别人，别人就要殺你”之類的話，讓我感動之餘，也頗有些好笑——這明明是之前張元對他轉述，斯特汀上校的言論麽，沒想到他竟然直接拿來安慰我了？

但是，休息的時間，卻是出乎意料的短暫——甚至僅僅三分鍾後，接到肖滄雲發來的通訊後，不僅是冷睿，甚至連身經百戰的斯特汀上校，銳利如劍的目光中，也不由露出一絲緊張之色。

因爲，根據利昂元帥旗艦傳來的通報，整體戰局的發展，遠沒有眼前這般樂觀。

最大的計劃外因素，是海克利斯第四艦隊的卓越表現。

一如肖滄雲的預計，面對帝國軍在疲敵之後，猛然而至的兩翼突擊，作爲海克利斯軍的中央攻擊主力，直面隕石帶的第二、第三艦隊因爲利昂元帥的有力牽制，而被合圍于戰線中心，短時間無從行動，作爲後衛的第六艦隊，也被以指極星隊爲先導的右翼突擊軍團側面擊穿，而陷入了混亂。但唯一的變數，是從正面撤下，正在輪換休整的海克利斯第四艦隊，竟然在第一時間辨明了局勢，并以驚人的果敢機動，借助本身稍微偏後的位置，以及帝國軍左翼第四軍團的略微遲滞，進而由帝國軍正面第十一軍團與左翼第四軍團的結合部突破了包圍網，并毫不停留，立即弧線包抄，對帝國軍第四軍團發動了猛烈的側向突襲。

面對這一意外之變，應對不及的第四軍團，立時陷入了苦戰的狀況，而這也使得左翼對海克利斯軍第六艦隊的夾擊大幅減弱，進而遲遲無法與右翼會合，完成對海克利斯第六艦隊的殲滅。

“好手段！海克利斯第四艦隊……我知道了，一定是他了，不過這下，可就進入勝負點了呢，我們要怎樣，才能獨力盡快殲滅海克利斯第六艦隊？而增援左翼戰場？這個命題也太難了吧。”

面對眼前的膠着戰局，冷睿不由用力搖頭——按照通常的換算比例，一個海克利斯艦隊，戰力大約相當于1.5個帝國軍團，即使敵方陣型已崩潰，但要在短時間内殲滅優勢的敵人，甚至還要保持主要軍力，以應對後續戰鬥，其中的困難，也絕非常人所能做到。

“不，并非必須殲滅，我部能夠支援中央戰場的前提，僅僅是第六艦隊失去有序戰力而已，而這一點……斯特汀上校，您有把握，在短時間内，對敵第六艦隊的指揮中樞進行斬首嗎？指極星隊可以全部投入戰鬥，此外的兵力和火力支援，我也會盡力提供。”

明明是很危急的情況，但通訊屏對面的肖滄雲，卻毫無慌張之色，甚至在我看來，此刻的他，目光中所充盈的自信和睿智，竟是相識後從未所見，而這份成竹在胸的從容，頓時便抹消了帝國第一王牌微不可察的一絲緊張：

“有指極星隊就足夠了，十五分鍾内，我有七成把握，三十分鍾，成算就有九成以上，但唯一的問題，是戰前，利昂元帥曾專門給我命令，指極星隊，以保護上校您本人的安全爲第一優先……。”

“那麽，我留在這裏，把張元的小隊交給我，您帶領主力去完成斬首，這樣可以嗎？”

冷睿适時插言道，對他而言，這樣不僅兩便，同樣也能免除自身的尴尬立場，可謂一舉三得。

“那麽拜托了，最晚三十分鍾内，指極星隊必能擊沉敵第六艦隊旗艦……隻是，像之前一樣，收起你無謂的仁慈吧，少年！”

“嗯，我會的。”

面對金發隊長的勸告，冷睿也隻有唯唯點頭。

“那麽拜托您了，祝平安歸來。”

目送着自信十足的斯特汀上校率領指極星隊主力離去，甚至沒有感歎的時間，肖滄雲便振作精神，通過張元戰機内的特制設備，将一道一道的命令接連發布下去：

“第一道命令，發訊左翼第四軍團司令官鄧格拉斯上将，以利昂元帥授予我的臨機指揮權，命令他分兵，以半數軍力阻擊海克利斯第四艦隊，将另外半數兵力，盡速投入預定戰場，與右翼合擊敵第六艦隊，如果必要，可以承受阻擊部隊的犧牲。”

溫文爾雅的聲音中，卻貫徹着充分的決心與勇氣，這一刻，曾經溫柔腼腆的少年，在無比沉重的責任與壓力面前，沒有任何的逃避退讓，而是勇敢地迎面而上，開始了其人生中，第一次的關鍵轉變。

“是！”

“第二道命令，命令右翼第九軍團司令官蘭代上将，放棄全殲第六艦隊的預案，保持目前擊穿第六艦隊陣線的态勢，調整兵力，盡力壓迫其前半部，向左翼移動！”

“是！”

似乎是利昂元帥提前有過布置的關系，肖滄雲接掌指揮中樞的過程，堪稱出乎意料的順利，而各軍也毫無抵觸的接受了命令，不過十幾分鍾的時間，會戰的格局，便開始向着少年籌謀的方向發展起來。

“要放棄圍殲的預想嗎？我感到你的命令，是想放棄左翼的包圍，爲海克利斯主力留出一條退路，之後以半包圍陣線，逐步壓迫其後撤，繼而變成追擊戰的格局嗎？”

心知此刻的好友，作爲帝國軍的前線指揮中樞，已經成爲了海克利斯軍眼中的最大焦點，于是冷睿也表現的相當認真，甚至在交談的同時，都緊緊地攥着射擊柄，始終保持在臨戰狀态。

“正是如此，這是我事先留下的一個變局，如果操作得當，戰果絕不會低于原計劃本身……索爾，不用這麽緊張啦，附近除了你們，還有第九軍團派來的三個大隊兵力，即使偵測到了通訊位置，海克利斯軍也不可能打進來的。”

看着冷睿凝神觀察四周的認真模樣，肖滄雲不由笑着寬解道。

“對我而言，勝敗本身，遠不如你的安全重要，不過先别說我了，你可不要以爲前兩天，在鏡子前練出了一副自信十足的表情，就能騙過我了，現在的你，不知道腿上是不是在緊張的發抖啊？”

“……還真是瞞不過你，索爾。”

面對冷睿洞徹一切的表情，肖滄雲不由無奈苦笑，但是，幾乎同時，卻見冷睿神色一凜，霎時厲聲喝道：

“方位α，敵襲，指極星隊，準備迎戰！”

而下一刻，一道冷澈而陰柔的男聲，卻森然插入通訊當中：

“反應很快呢，不錯。”

突變，幾乎是在瞬間發生！

一瞬間，就在兩名少年所在位置的天頂方向，隻見兩艘凱撒級宇宙母艦和兩艘龐培級戰列艦并排疾駛，在十餘架戰機的護佐下，竟是以泰山壓頂之勢，直接突破了外圍部隊的防守，向着指極星隊筆直撞了過來！

“回避！小心敵軍，麻煩了，竟然是……！”

冷睿收斂心神，憑借優秀的技術，與張元的部下一同迅速機動，在間不容發中，避開了敵方的第一輪奇襲，随即立即快速彈動手指，掃描起突襲者的戰機型号。

一瞬間，襲擊者戰機的圖像被鎖定完成，随即梯次放大，而其型号，竟極其詭異的，是血紅色塗裝的，作爲帝國軍精銳戰機的貝達弗尼爾！而且，在其機翼上，似乎還有一隻清晰的銀色鷹徽……

“海克利斯血鷹騎士團！慘了，是他！”

不知爲何，似乎想到了什麽可怕的事物般，冷睿的臉色，竟霎時變得慘白，而與此同時，就在正前方，一架血紅色的的貝達弗尼爾，竟然無視數量差距，一個輕捷的90度轉折，便筆直向我們飛射過來。

“射擊！全彈射擊！務必擊落他！”

冷睿厲聲喊道，而實際上也不需要命令，僅僅是下意識的，張元小隊的機師們便對其發動了猛烈的射擊，燦爛的光束海，以及十幾顆導彈，霎時将這架莽撞的戰機覆蓋其中。

“完全是找死嘛，這也太自信了。”

看着這幕景象，我不由很無語的歎道，但是，冷睿的神色卻沒有絲毫松懈，而是更顯沉凝：

“不要停！繼續射擊，敵人是……。”

話音未落，突然間，隻見先前的血紅色戰機，竟毫發無傷的從硝煙中飛穿而出！甚至更進一步，以讓人歎爲觀止的華麗機動，再度閃過幾次近距離射擊後，就如同俯瞰大地的蒼鷹般，從我們的戰機旁一掠而過，同時機翼下光華隐現。

“轟！”“轟！”“轟！”

就在我們的身邊，三個火團同時出現，發生在眼前的這一幕，讓我完全目瞪口呆，甚至因過度的震驚，而失去了思考能力——

誰敢想象，面對精英輩出的指極星隊，包括冷睿在内的十餘名頂級機師，有人竟能将他們視若無物，甚至僅僅一次簡單的攻擊，便仿佛探囊取物般，輕易地奪走三人的性命！

姑且不論其他人，要知道，張元可是指極星隊公認的最強防禦，而冷睿的技術，更被帝國第一王牌斯特汀上校，承認可以與其比肩！

能夠在技術上完全壓倒冷睿，甚至讓他緊張至如臨大敵，這種等級的機師，在當世，恐怕隻有……

想到這裏，突然，一個恐怖的結論，瞬間浮現在我腦海中。

就在此刻，之前通訊中出現的陰冷男聲，仿佛示威般，再度在我們耳邊響起：

“亞薩人，恐懼的奔逃吧，記住，即将殺掉你們的，是王國血鷹騎士團，以及它們的團長，本人——血男爵，李曼，安德烈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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