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洛文明的源頭,要追溯到大宇宙時代的末期。
迥異于西方式文明核心的對外擴張思想,在地球的東方,其世代傳承的文明形式,更注重于内部的自我調控,故而在大宇宙時代末期,當人類社會的主流意識依然集中于探索和擴張時,生活在地球東方的人們,已然率先注意到了危機的迫近。
因此,出于謹慎的考量,在危機爆發前,東方人有意識的向一些特定的偏遠星系進行了部分移民,并将相當一部分文明财富随同其運離地球,從而成功的逃脫了破滅戰争到來時的文明浩劫。
但是,同樣沒有預想到随之而來的銀河戰國時代,因此,當人類社會的血火戰場開始擴大,并向偏遠星系逐步逼近的時候,殘存的河洛人在措手不及之下,最終選擇了自我放逐,繼而離開了中央星系群,而以巴比倫星系的盡頭爲起點,走向了新探索到的“河洛”、“殷商”、“涿鹿“(後稱阿茲特克)”及“岱宗(後稱美索不達米亞)”等四個星系,進而利用美索不達米亞星系極爲複雜的地形,成功的将自身封閉于人類社會之外長達八百年之久。
這一舉動,成功将幸存的河洛文明規避于戰火之外,但與此同時,卻也造成了河洛人與人類社會主流世界的分隔,因此,盡管在聯邦曆三年,再度現世的河洛四星系一度宣誓加入銀河聯邦,試圖與人類世界完成重新融合,但對于其餘三個星系群的人類來說,河洛人依然是一種疏遠而隔閡的存在。
正因爲這種意識,亞薩開國皇帝威廉才毫不猶豫的将河洛視爲末等星系,末等民族,并憑借中央星系強大的軍事優勢,對河洛四星系進行了百餘年的殘酷掠奪,而作爲回應,帝國的暴虐統治,也使得對河洛民族對于帝國這一宗主,幾乎沒有絲毫的認同與歸屬感,而當帝國的壓迫達到極限的時候,即便有着無比強大的軍事威懾,但是,在帝國曆125年6月6日清晨,數百億河洛人,依然無可逃避的舉起了獨立的旗幟。
憑借起義者良好的組織能力,以及河洛本土幾欲沸騰的民心,幾乎是起義甫一發動,帝國方面便驚怒交加的發現,一夜之間,河洛四星系,帝國超過三分之一的領土,飛揚于其上的旗幟,竟已然全數變色!
帝國舉國震動!
不過,雖然起始的聲勢堪稱極之浩大,但是,在帝國中樞做出決斷,并開始向河洛投入大軍後,河洛方面的戰局,便立即陷入了極端不利的情形。
因爲在帝國的百年壓制之下,軍事體系并不完備,因此,面對帝國派遣的龐大征讨軍,特别是帝國将爲擊破艾洛伊斯而制造的,四個規模相當于隆基努斯要塞的移動宇宙要塞,河洛起義軍在長達三年的時間内,因爲裝備上的絕對劣勢,而徹底陷入了被動挨打的局面,一度經受了無法記數的慘痛失敗,甚至連首都星兼文明中樞“長安”都在第三年夏季被帝國軍無情的炸爲焦土,而被壓制到幾乎敗亡的程度。
當時,河洛起義軍首領,後來成爲河洛人的領袖,被亞薩皇室敕封河洛王位的易凡,曾在日記中無奈的這樣自嘲:
“3月2日,……組織的防禦會戰再度失敗,損失戰機四千餘架,情況危殆至極,這是今年的第二十幾次失敗了?再打下去,搞不好下次就要開着幾百艘商船去撞要塞了”。
而與此同時,帝國征讨軍的司令官,帝國元帥布裏昂.D.布倫貝克則公然聲稱,在陛下的鴻運以及他本人的英明指揮下,河洛叛亂最晚将在第三年的十月被平定,事實上,在他公然發表這一言論的時候,河洛起義,也的确接近了全面潰敗的程度。
但遺憾的,是元帥的豪言,在時間上,發表的隻是早了一個月。
因爲,從第三年的九月開始,河洛獨立戰争的戰況極其突兀的開始了巨變,而以此爲起點,這場戰争的最終結局,更是讓人不敢置信——誰能夠想到,草草成就,狼狽不堪的河洛起義軍,竟能奇迹般地足足堅持抵抗帝國大軍十三年,硬是将龐大的帝國拖入了全面戰争的泥潭,并在長期的戰鬥中逐漸由弱變強,最終迫使帝國軍投降撤軍,而赢得河洛獨立戰争的最終勝利!
而這一奇迹的創造,固然要歸功于以易凡爲首的河洛軍統帥層所特有的那種甯折不彎,屢敗屢戰的精神堅執,但更爲關鍵的,是因爲在第三年年底,河洛軍的戰争指導思想開始了革命性的轉變,而造成這一變化的關鍵人物,則是一名來自美索不達米亞星系的睿智青年。
青年的名字,叫做冷逍。
“兵學之道,不外以己之強,攻敵之弱,帝國軍勢雖強,卻也有本身的不足,隻要能針對其加以設計,我們未嘗就沒有勝利的機會。”
以天才的眼光,窺破了亞薩軍大兵團進擊戰術的弱點,以副帥和總參謀長之身份,而代替政治領袖易凡成爲河洛軍實際指揮官的冷逍參照曆史的範例,跨時代的提出了“以大行星分散帝國兵力,迫使其喪失攻擊主動權,而集中我軍兵力,以分散的小行星作爲根據地,展開全體民衆之抵抗作戰”的宇宙遊擊戰思想,從而在危亡的邊緣,及時激起了河洛民間的抵抗力量,而利用河洛的本土作戰優勢,消磨和壓制起帝國軍的兵鋒,迫使其陷入了全民戰争的泥淖,繼而給己方争取了步向勝利的空間和時間。
面對這樣前所未見的戰法,帝國軍統帥布裏昂試圖以殺戮和恐懼來壓制河洛民衆,繼而穩定局勢,但是他沒有想到的,是這一系列舉動所得到的回應,卻隻是随處可見的襲擊,以及更加頑強的抵抗,終于,随着時間的推移,在全民戰争的汪洋大海面前,局勢的天平開始一絲一毫的向河洛軍傾斜,而這一過程,一直持續到十年之後,心倦神疲,暴躁不堪,而又束手無策的他,不得不在河洛前首都,被帝國軍炸毀的行星“長安”的遺骸上,以帝國元帥之姿黯然垂首,代表戰敗的帝國軍,向代表河洛軍的冷逍奉上指揮刀的一刻……
以此力挽狂瀾之殊勳,冷逍最終被後人譽爲“河洛軍神”,而成爲河洛曆史上最爲耀眼的英雄之一。
但是,在三年後,河洛立國的儀典上,他對于其本人的公開評價,卻堪稱極其的嚴苛和理性:
“遊擊戰思想并非我首創,更不值得過分的贊美,因爲其思想的本質,不過是一種将戰争痛苦由國家轉嫁于民衆的惡劣策謀,它的大範圍使用,使得在十三年戰争中,河洛平民死亡的人數至少增加了三億,況且如果不是帝國内部的一些突發事件,造成了部分帝國軍的匆匆投降,而避免了其潰敗時期的玉石俱焚,恐怕這個數字将會更高一些,所以,從曆史的角度來看,提出這個戰術的我,不過是一名民族和民衆面前的罪人罷了。”
“因爲現實的無力,面對強大的帝國,我們不得不使用了這樣的戰術,以全民族的鮮血去換取最終的勝利,但是,我所期望的,是有一天,我們的軍隊,可以不再将犧牲轉嫁于民衆,而憑借自己的力量,堂堂正正的禦敵于國門之外!”
冷逍的這番言論,被後世的河洛軍人視爲軍魂而傳承下去,但是,從另一方面來看,其中蘊含的一些東西,也确實指出了河洛軍最終取勝的一些關鍵因素,十三年戰争中,因爲河洛軍中後期的遊擊戰術以及帝國軍的殘酷報複,河洛死亡民衆竟達到了六億以上,而這個數字,甚至等同于當時河洛人口總數的百分之一!
而事實上,在帝國曆135年夏,就當已然壯大的河洛起義軍,與疲憊不堪的帝國征伐軍即将展開最終決戰時,如果不是因爲在帝國領土的另一端,借助當時帝國内外交困的時機,帝國敕封的十二侯爵之一,素來潛藏野心的羅馬星系領主馬爾斯.德.海克利斯率領由“羅馬”、“迦南”、“雅利安”三個星系組成的新大陸星系群發起了第二場震動帝國全境的浩大“叛亂”,而将帝國的注意力大爲分散,恐怕即便河洛能獨自取勝,其死傷人數也要再追加一億!
但是,對于河洛而言,堪稱幸運的,是由于帝國軍主力長期陷于河洛戰場所産生的多米諾效應,終究還是推動了帝國内部第二場“叛亂”的發生,而更加幸運的,則是面對席卷帝國領土過半的雙重叛亂威脅,以亞隆戴特皇帝爲首的帝國中樞,表現的堪稱極其之拙劣,其愚蠢而缺乏效率的遠程操控,看似給人以安全感,但在實質上,卻使得帝國軍在各個戰場上都表現的束手束腳,方寸大亂,雖有着壓倒性的軍力,但卻白白失去了在第一時間穩定局勢的機會,導緻最終不得不淪入兩線作戰的泥淖。
而在帝國處變失措的同時,易凡與馬爾斯,這兩名同樣導引着時代進程的卓越人物,卻已然迅速的建立起了聯系的紐帶,終于,極具諷刺性的,在帝國曆135年春,代表着各自勢力的兩人冒險前往帝國本土,在帝國首都“日不落之都”會面,最終約定結成了具有牢固互信的,以反對帝國爲核心的河洛-海克利斯同盟。
從此,戰争的天平開始迅速向同盟方傾斜。
帝國曆135年冬,年已69歲的亞隆戴特皇帝在某位寵妃身上中風而死,而他所遺留的的帝國,已然有如風中殘燭般,步入了分崩離析的狀态。
不僅軍隊要兩線作戰,更因内部極大的财政負擔而導緻經濟趨近崩潰,帝國的窘境一直持續到帝國曆137年春,而在137年夏,當冷逍親自冒險穿越帝國領土,前往雅典星系說服艾洛伊斯共和國加入同盟,開辟對帝國的第三戰場之後,帝國苦苦支撐着的脊梁,終于無力的轟然崩塌。
帝國曆138年6月3日,在日不落之都中的瓦爾哈拉宮内,帝國被迫與同盟三國簽訂最終停戰協定,帝國放棄對河洛星系群與新大陸星系群的直接統治,改而敕封易凡及馬爾斯.德.海克利斯兩人爲河洛及海克利斯王國國王,位列帝國皇帝之下,四大公爵之上,從而承認河洛與海克利斯的實質化獨立,并作爲制衡手段,敕封冷逍與馬爾斯的愛将,古德裏希.施陶芬貝格爲公爵,從而将帝國世襲公爵的數字增加到六人,從此,帝國對這兩部分土地隻享有名義上的宗主權,而對于艾洛伊斯方面,帝國則承諾讓出了奧德修斯回廊的全部空間,并給予其與帝國的自由通商權。
對帝國而言,一舉喪失了過半的國土,這紙協議,堪稱前所未見的喪權辱國,而簽署這道協議的帝國第五代皇帝希洛克,也由此而背負上父親的過失,被身邊的大貴族怒斥爲“恥辱皇帝”。
但是,面對這種侮辱,皇帝本人,卻隻是表示了淡淡的不屑:
“協議隻是表面的文字罷了,如果朕不簽署,那麽帝國就能把河洛和新大陸納入掌控了嗎?”
以強硬的話語回答臣下的質疑,與此同時,這位有着一半來自母親的歌女血統,甚至一度不被亞薩皇室承認的皇帝,則以相當的實幹精神,開始起了對帝國内部的改革,清洗起帝國内部持續百年的積弊。
打破階級的界限,選用賢能的平民大臣,厲行節約,壓制貴族的奢靡生活,改革軍隊,減少龐大的軍費開支,削減藩侯,将權力集結向帝國中樞,在努力振作帝國的同時,對于外部,則更注重在外交上分化瓦解,以利益誘餌破壞三國聯盟的内部關系……雖然因其畢生對貴族利益的巨大壓制,以及貫穿于人生中的一段不爲世人接受的情史,而導緻了這位“恥辱皇帝”在帝國官方史上留下了相當敗壞的名聲,但是,其持續32年的賢明統治,卻在現實中使得帝國成功的從衰亡的邊緣逐步走回,繼而再度顯現出強盛的中興氣象。
而與此同時,在海克利斯、河洛以及艾洛伊斯,統治者和民衆們也在分别行動着,從戰争的廢墟中開始了恢複和建設。
作爲長期戰争的受害最深者,在十三年戰争中,河洛付出了無比巨大的代價,而在戰後,河洛人在被摧毀的行星長安的附近,将另一顆行星建設爲新的首都“洛陽”,而其内部的體制,則根據冷逍的建議,參照聯邦時代的做法,使用了以商業聯系爲基礎的四星系松散聯合王國模式,進而在此基礎上,将商業與經濟作爲了超越于軍事之上的國家利益所在。
而在海克利斯方面,作爲源出帝國的獨立國家,其内部架構則一如帝國舊制,隻是因爲要直接面對帝國的威脅,兼之首代國王馬爾斯本人的軍事貴族出身,因而在其政權構成中,軍事的部分占據了極高的比重,進而使得其民族性逐漸走向了軍國化的方向。
至于最後的艾洛伊斯,在協議簽署的五十年後,由于帝國背信棄義的對奧德修斯回廊實施再度封鎖,其與外界的大規模交流被迫再次中斷,但盡管如此,其國内領導者依然苦苦守護着聯邦時代的星系聯合體制,并與帝國以奧德修斯回廊爲分界,進行着永無休止的戰争。
由此,後帝國時代宇宙内的四強争霸格局基本成型。
亞薩帝國,在名義上領有海克利斯王國(ThekingdomofHeracles)和河洛王國(ThekingdomofHeluo),但直轄領土隻擁有亞特蘭蒂斯、巴比倫、波斯、底比斯、印加、前太陽系及半個雅典等六個半星系,而且其中的太陽系更是無法利用,不過即便如此,憑借其廣闊的領土,以及總數達到其他三個國家軍力總和的龐大軍隊,它依然是宇宙中當之無愧的最強國度。
河洛王國,擁有包含人類世界最大星系美索不達米亞星系在内的殷商、河洛、美索不達米亞、和阿茲特克等四個星系,實力僅在帝國之後,而在帝國曆250年起,時任河洛首相的美索不達米亞公爵,冷逍的後人,冷氏家族第三代家主冷軒爲河洛拟定了“退出宇宙争霸”的長遠國策之後,其國内便進入了被稱爲“河洛百年無戰事”的相對和平時期,在安定的内部環境下,河洛的文化、科學,特别是經濟領域都有了極爲迅速的發展,甚至在綜合國力上已經出現了超越帝國本土的趨勢。
海克利斯王國,擁有羅馬、迦南及雅利安等三個星系,因爲其“帝國背叛者”的身份,帝國對其的恨意僅次于艾洛伊斯,甚至還在河洛之上,而且更是因爲其與帝國本土交通便利的地理形勢,在帝國時代後期的二百年間,它被迫與無時無刻不想“讨除叛逆“的帝國長期交戰,因此,其國内便逐漸形成了重視軍事的尚武風氣,而海克利斯王國軍,也在長期的戰火中,被鍛煉爲超越于帝國軍之上的宇宙最精銳軍隊,而在其國民經濟領域,則因爲與河洛長期的同盟關系,而逐步的受到了河洛資本極大的控制與滲透,進而與河洛形成了一種畸形的聯系紐帶。
最後的艾洛伊斯共和國,擁有迦太基、克裏特和半個雅典星系,作爲帝國天生的生死之敵,始終憑借位于雅典星系中央的天險“奧德修斯回廊”,持續抵抗着帝國軍的進攻,但因爲帝國的封鎖,其雖然名列同盟國一員,但實質上還是逐漸從人類主流社會脫離開來,從本質上說,是保持在了一種與曆史上的河洛頗爲相似的劃地自守狀态。
宇宙的局勢,就這樣在帝國與聯盟三國的四方平衡下維持了二百餘年,直到帝國曆400年後,在亞薩第十一代皇帝西哀耶斯一如其祖先亞隆戴特皇帝般奢靡成風、窮兵黩武的殘暴統治下,帝國的統治,才終于走向崩潰的邊緣。
面對着日薄西山的帝國,以帝國第十二代皇帝亞曆克斯和帝國首相,弗勞倫斯家族當代家主梅尼公爵爲首,一些保有理智的帝國菁英試圖再現希洛克皇帝的事業,推動帝國内部的社會改革,以挽救其國運,但是,在麻木不仁的皇室與驕奢淫逸的宮廷近臣面前,他們的努力卻被無情的毀棄——自帝國曆391年1月1日,亞曆克斯皇帝即位開始,直至帝國曆399年1月12日,這場改革僅僅在重重阻礙中進行了八年,便在皇室及大貴族發動的一場宮廷政變中化爲烏有,亞曆克斯皇帝被迫退位,帝國首相梅尼公爵被迫下台,一直立于台前主導改革的帝國名臣言超塵也在追捕中自殺,帝國改革終于毀于一旦。
而與此同時,在星海的彼端,以二十一歲的年齡從河洛駐帝國大使的職位上卸任,親眼目睹了帝國改革之末日的河洛王國冷氏家族第六代家主冷甯,卻正憑借其絕世的才華,而逐步登上河洛王國首相的地位,而在之後的十餘年間,這位與曾經的梅尼公爵齊名,被後世稱爲“河洛史上最強勢首相”的男子所緻力的,便是憑借其天才的策劃力和行動力,推動和操控着由河洛、海克利斯以及艾洛伊斯三國所組成的反帝國包圍網,對日薄西山的帝國加以最後的打擊。
人類社會,終于再度向着紛亂的邊緣步去。
而以即将到來的亂世爲背景,許許多多潛藏的英雄們,也終于開始化身爲耀眼的星辰,投身于蒼穹這廣袤的舞台,開始奏響起一曲震動人心,改變時代軌迹的交響史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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