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公允的講,在這一刻,第二次亞特蘭蒂斯星系會戰的勝敗,大約還是在四六分界,亞薩軍雖然因先天的不足而處于劣勢,但在海克利斯軍方面,卻也不是就占據了絕對的上風。
對于亞薩軍而言,此刻确實是已經再沒有了退路,但對海克利斯軍來說,他們的統帥卻也在不久前,親手掐滅了一條看似安全,卻可能很危險,而實際上卻依然是很安全的最後退路,因此,在決戰已經開始後,同樣被逼上絕路的他們,心中所存在的唯一希望,同樣也隻剩下了擊敗前方的敵軍,繼而再踏上歸國的道路這唯一選擇。
從這個意義上說,奧路菲之所以使用正攻法,其實也是在某種程度上暴露了他潛意識中對取勝的信心嚴重不足,因而再也不敢,也沒有資本像前兩戰一樣,繼續使用險中求勝的奇策,這樣來看,能夠掌握一支草草成就的大軍,并憑借着奇正結合的謀略,敏銳的把握住敵方的弱點,繼而将傲氣十足的海克利斯第一王儲壓迫到這種程度,冷睿和肖滄雲兩人所做到的,已經可以算是奇迹了。
但是,在此刻,當奧路菲使出最标準的正攻法,扼殺了敵我雙方出現奇迹的可能,并在戰場局勢始終無法占優的情況下,憑借連續的高烈度激戰,以損傷最大的方式逼迫亞薩軍暴露出其内部潛藏的弱點時,面對這個超越了戰術層面,而直接攻擊士氣的陽謀,即使不惜化身爲鐵血元帥,以飲鸩止渴的刑罰來維持軍紀,但面對着亞薩軍士氣的不斷低落,冷睿卻也想不到什麽有效的對應辦法,而隻能等待着對方攻擊極限的盡快到來。
而另一方面,同樣明白己方時間的限制,也早就有了最壞的心理準備,因此,在首戰之後,奧路菲并沒有出現與肖滄雲類似的不适應,而正相反,依靠戰前充分的謀算和準備,終于得以在戰場上和肖滄雲戰平的他,反而在作爲統帥的信心方面恢複了很多。
當然,經過如此殘酷的激戰,而且還是遠在故土的數千光年以外,海克利斯軍的士氣也不可避免的有所低落,但是,畢竟是在戰陣上至今未曾受挫,數百年被稱爲宇宙第一強軍的高度實戰軍隊,在長年累月的習慣下,比起帝都内亂中損失慘重的亞薩軍,他們在士氣的耐久性上就要強了很多,而這一點,也正是奧路菲最根本的憑恃所在。
在首戰之後試探性的數次交戰中,同樣觀察到了亞薩軍士氣的低落,并從一些俘虜口中知道了冷睿此刻的作爲,于是,奧路菲這次很深沉的耐住了性子,而與海克利斯的将官團一道,總結了前次交戰中的得失,并足足等待了七天之久,待到亞薩軍的士氣低落到一定程度之時,才發動了第二次,對他而言,也即是最後的決戰。
而這一次,奧路菲所擺出的,依然還是與第一戰近乎完全相同的逆三角錐陣,唯一不同的,就是吸取了上次戰鬥中意外損失的教訓,決戰開始時,海克利斯軍的大量戰機就被放置在了三個頂角之間的空隙中,從而封死了亞薩軍趁隙而入的可能,而意圖以高傷亡爲代價,完全斷絕所有變數的存在,而在士氣層面将亞薩軍完全擊潰。
“……不僅如此,我想,在這次最終決戰中,爲了确保最終的勝利,以奧路菲殿下的立場,應該是會排除掉至今爲止,存在于這次會戰中的最大變數的。”
雖然心情還沒恢複到平時的狀态,但在這樣的決戰陰雲之下,再度坐于指揮席上的肖滄雲,在目睹到海克利斯軍的浩大進軍後,還是很敏銳的看穿了對手的意圖。
“嗯?最大變數,你想說的是……”
回想了一下之前的三次戰鬥,再對比了一下六個月前的迦南會戰,思考了一下兩次大戰的區别所在,冷睿隐隐想到了好友的所指。
“嗯,就是星騎士,它的出現,爲這次的會戰帶來了太多的變化,其實索爾,現在回想一下,從與海克利斯軍交戰開始,我們所經曆的戰鬥,從常規軍學的角度來看,不是顯得很荒謬麽?”
“荒謬?”
“是啊,在千萬人級别的宇宙大戰中,竟然會讓幾個人的個人戰力成爲具有重要幹涉性的因素,而整體戰局的布置和操控,也是以這幾個人爲中心而轉移,這……與其說是現實的戰争,索爾,你不覺得這更像是幻想傳說,或是英雄傳記什麽的嗎?”
“……你是想說,這次會戰的進程,對‘戰争由多數人決定’的軍學法則構成了挑戰?但是,作爲幾個人中的一個,就我的觀感,戰争的決定因素始終也還是在雙方的軍隊主力吧?與其說是星騎士以一己之力改變了戰争,我倒覺得更像是會戰雙方戰力的均衡,使得星騎士擁有了表演的舞台才對。”
“但是,無可否認,你們這些擁有着改變戰局的能力的完美星騎士的存在,的确使戰場局勢出現了額外的變數,說到這裏,索爾,你想不想聽一聽我對星騎士戰場價值的定義?”
肖滄雲似乎想到了什麽,随即若有所思的說道。
“嗯。”
冷睿點了點頭。
“首先一點,帝國皇室造就完美星騎士的目的,即憑借十二個威力巨大的戰鬥兵器來維護皇室的統治,很明顯,其實這根本就是空想,真正說起武力威懾力,其實這十二個星騎士加起來,甚至還不如威廉皇帝時代建造的一個要塞。”
“這個我同意,帝國的崩潰,從根本上起作用的是民衆的力量,這一點我們的看法是一緻的,所謂的近神者、星騎士,與這樣的力量比起來,簡直就是太渺小了,說來我都懷疑威廉皇帝腦子有問題,怎麽會有如此愚蠢的想法。”
冷睿笑了一下,有些嘲諷的說道。
“那麽就是第二點,在戰略層面上……。”
“這就是開玩笑了,一台星騎士的戰力,大概最多是相當于一兩百架貝達弗尼爾的樣子,隻要經曆過幾次戰火,失去了表面那神秘的光環,單憑這樣的一點力量,又怎麽可能撼動戰略層的優劣對比?”
對于戰略層更爲專長的冷睿,很直接的就否定掉了這一點。
“那麽,就是最後一點,其在戰術層的價值了,我最初的想法,大緻是将其定義成了一個高機動度的精銳貝達弗尼爾中隊,但是,後來親手打破我的這個想法的,恰巧就是索爾你。”
“我?”
冷睿不由訝道。
“是啊,擊殺威廉皇帝,平定了帝都之亂,控制了萊文侯爵,不戰而取了蒂阿茲要塞,之前的首戰中又突襲毀掉了奧爾布達要塞的主炮,使我軍一度取得了上風……你所逆轉的,已經不僅僅是戰局了,甚至就在你自己都反對的戰略層面,你認爲,你所作的不是一種逆轉嗎?”
肖滄雲笑了一下,很确定的說道。
“這……其中很多東西,應該算是我本人的能力吧,不應該算在星騎士……。”
冷睿有些遲疑的反駁道。
“但是,對于星騎士的本質,你可能是将其視爲一台自由的戰機,但反過來想,我們爲什麽不能視它爲一台數百倍的強化你個人武力的戰鬥機器呢?如果是一個普通人操控的星騎士,或許隻是一個戰士,并不能改變什麽,但是如果駕駛星騎士的人是你,那麽,我必須承認,平心而論,你認爲你真的就不能改變什麽嗎?”
“這……你是想說,決定星騎士的力量的,其實并非是機器本身,而是在其中操縱的我嗎?”
冷睿想了一下,大緻想到了好友的想法。
“就是這樣,這一點我們能想到,奧路菲殿下自然也能想到,既然如此,爲了消除你這個變數,在我所知的範圍内,最有效的方法隻有一種。”
“你是說……。”
“是的,其實這一點并不難想到,不過是很簡單的兵對兵、将對将而已,以海克利斯的三名星騎士圍攻你一人,而于此同時,則以兩軍的主力展開決戰,這樣做,在兩個戰場,海克利斯軍都将擁有很高的勝算,而且這一戰法即使我們能預先想到,但卻也沒有辦法破解,唯一的代價隻是這樣硬拼,兩軍的死傷都不可避免的會相當巨大,而從敵軍此次的完全正統布陣看,我想奧路菲殿下已經是下了這個決心,所以,你一旦出擊,所面對的恐怕就将是海克利斯三名星騎士的聯手攻擊了。”
肖滄雲有些憂慮的歎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