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顯示屏幕上,迅速蔓延的火光,在短短的數息之間,就已經将整個機庫吞沒,肖滄雲不由歎了口氣。
(面對這種程度的陷阱,即使是星騎士,也應該沒有生還的可能了吧……)
很明白這不過是一種無意義的僞善,但是此刻,目睹着星騎士消失在火海中,倒是算不上後悔,但是,一絲莫名的怅惘,卻還是浮上了少年的心頭。
并不具備冷睿的适應性,在肖滄雲的性格中,對于這種刻意的謀算奪取人命,他不僅僅是排斥,甚至可以說是極爲厭惡的,但是在數日前,震驚于對方竟悍然使出如此狠絕的謀略,以及目睹着好友的重傷倒下,這個文靜内向的少年,終于不由動了真怒,同時,也是第一次從心底露出了對某樣事物的殺機。
(這……就是戰争和殺戮的代價嗎,那麽,不僅是我的手,恐怕我的心,從這刻起,也終于染上了鮮血吧……)
但是,正當他歎息時,突然簡,觀測參謀的驚呼卻将他的思緒拉了回來:
“司令官閣下,那台星騎士還沒有毀掉!”
“怎麽可能!”
他和指揮室内其他人們立即定眼看去,竟然是真的,就在熊熊的火海中,突然間,就在星騎士被射出的方向上,機庫的一道外壁竟突然閃起了一道耀眼的火花線,而在這四濺而出的火星中,一道紅影竟然以極快的速度,緊貼着機庫側壁猛烈滑過,一直沖向了要塞的入口位置!
“在這樣的高G力下還能轉向?星騎士的潛力到底有多大!”
看着星騎士的外裝甲,這台機體明顯已經受了确實的重創,但是,經曆了這樣的死亡陷阱後,對方竟還能有餘力突出要塞,這也真是讓肖滄雲不由心驚——爲了徹底毀掉這台星騎士,他不僅當初使用了最爲危險的一個應對方案,甚至還不惜使用射擊延時加超極限出力射擊的方法,以自毀掉要塞主炮的方式,将它了一個高能的定時炸彈,來給對方天雷轟頂般的突然一擊,但是,誰曾想到,即便已經算計到了這種程度,而對方也毫無疑問的落入了陷阱,竟然卻還沒有當場斃命!
不過幸好,在預先的計劃中,他還是扣了一枚棋子,而面對這種突來情況,他也就沒有再做遲疑,而立即發動了最後的劫殺。
“命令,指極星隊出擊,最好是擒獲……不,不需要,立即集中火力,當場将對方擊斃!”
他用力揮下已經不堪重負,甚至已經開始微微顫抖的手臂,用虛弱的聲音極爲堅決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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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要是此刻的言思雨,知道肖滄雲居然還在失望,那麽,恐怕即使是還有一點點的餘力,她也會立即沖進要塞,去和這個虛弱的亞薩少年拼命了。
因爲,她此刻的感覺,根本就是完完全全的絕望!
剛在金屬門前發現一點異常,甚至連撤出的時間都沒有,亞薩的陷阱就已然啓動,短短的一瞬間,她的星騎士就如同炮彈般被從甬道*出,而後又絲毫無差的撞到了亞薩人布設好的高爆燃料上——事實上,肖滄雲算計的根本就沒有絲毫差錯,即使是以星騎士的機體強度,即使言思雨也是能幾乎完全發揮機體力量的“被選中者”,在如此連環而狠絕的打擊下,那也隻有死路一條!
而少女之所以沒有死在當場,并不是因爲星騎士的裝甲如何如何堅固,而是因爲她在陷阱發動時,下意識做出的一個自救動作,以及一點小小的運氣。
在第一場戰鬥後,大緻也知道了冷睿曾被轟出甬道時的情況,還親眼看了雙子座在金屬牆壁上打出的那個機體凹槽,因此,在被爆炸吹飛的十餘秒間,雖然真的隻是瞬息,但她還是成功的,依靠着本能的反應做出了一些自救措施,特别是控制着九條飛鏈的八條在星騎士本體背後十米左右的空域裏結成了一個鏈網,試圖爲自己提供一線緩沖。
而事實上,卻正是這個緩沖網最終救了她一命——肖滄雲預先準備在她背後,足以炸毀整個機庫的高能燃料首先被鏈網觸碰到,因而被提前引爆了,才使得她幸運的避開了第一引爆點,沒有被當場被炸的人機俱亡,而也正是借助爆炸氣浪的一些反推力,才使得她沒有被直接嵌進機庫内壁裏,而是多出了一線的反應時間。
但是,即便如此,當爆炸場那驚人的逆向沖擊力與身上存在的正向慣性相抵觸時,一種仿佛就要被完全扯裂的巨大痛感,卻依然在她的每一根神經中來回穿梭,讓她有一種仿如身在地獄,生不如死的感覺。
當從爆炸點穿出,即将撞到要塞側壁時,在大腦的保護機制下,她已經幾乎完全失去了意識,而此刻,也僅僅是在頑強的意志力的推動下,憑着最後的一點求生本能,她拼命以最後的意志力,将蓄慢能量的最後一條飛鏈甩出,在金屬壁上重擊了一下,才得以讓自己憑着這一點借力而稍微扭轉了方向,最終沿着要塞内壁滑向了要塞出口……
但是,即使是僥幸沒有當場爆毀,此刻被甩出要塞,已經完全失去控制,而隻能因爲慣性而倒飛着的星騎士,卻也已經完全失去了以往的耀眼姿态——扭曲、破碎、創口,金紅色的裝甲幾乎被完全剝落,九條飛鏈已經全部斷碎,在裝甲翻開的地方,明眼可見的電火花不時閃現,而且最爲凄慘的,是那黝黑的裝甲上,穿越爆炸場時沾染的燃料竟然還在燃燒!
如果說突入要塞時,這台星騎士還仿如一隻耀眼的鳳凰,那麽此刻,毫無疑問,能用來形容它的,就隻有被烤焦的燒雞了。
但是,這卻還不是結束。
赫然,就在她飛出要塞不到半分鍾,離星騎士不遠的空域裏,近百架貝達弗尼爾就已經沖了上來——這正是肖滄雲最後的棋子,之前曾出擊攔截她的那半支指極星隊!
(我,要死了嗎……)
血紅的雙眼已經一片模糊,意識也仿佛在液體中沉沉浮浮的飄蕩,完全沒有痛感的,重重咳了一口血後,看着逐漸接近的機群,特别是爲首的兩架即将射擊的戰機,少女終于絕望的閉上了雙眼。
(不過也好……這個世界,本來就沒什麽值得我留戀的……河洛,海克利斯、父親、睿哥哥、奧路菲哥哥……不知道你們會不會爲我而流淚呢?或許,死掉之後,我反而能獲得我想要的自由吧……)
恍恍惚惚的想着,終于,她感到自己仿佛即将落入某個黑暗而幽邃,但是卻可以感到安心的地方……
“不要死!小雨!堅持住!你不會死的!”
但就在這時,突然間,在她的耳邊,竟然響起了一個清冷而急切的聲音。
“這個聲音……是睿哥哥,不,是奧路菲哥哥嗎……。”
隐約的确定了聲音的來源,但是,此刻的她,卻已經無法作出回答……
而與此同時,在要塞中的人們的視線裏,一台新出現的,銀月色的星騎士竟突然出現,将已經殘破不堪的金紅色星騎士接于懷中。
“又是一台星騎士?海克利斯手中還有底牌?或者……這難道是……”
見到新的星騎士進入戰場,要塞中的肖滄雲不由脫口道。
而就在此時,已經接近了兩台星騎士的數台貝達弗尼爾,竟很突兀的變成了機甲形态,随即,它們竟然将炮口指向友機,堪稱詭異的互相對射起來!
不到片刻,在近距離的對射下,指極星隊的數架戰機就已經全部化爲火團。
(這……索爾的雙子座、拉法葉特的金牛座、海克利斯的金紅色機、還有這台新的灰色機……每一台星騎士,都是有不同的特殊性能嗎?)
就當肖滄雲暗自揣測的時候,突然,一個清冷的青年聲音,已然響起在要塞的指揮室内:
“本人是海克利斯第一王儲奧路菲.路德維希.海克利斯,亞薩共和國軍司令官肖滄雲上将閣下,第二次交手,面對閣下天才的智慧和謀略,本人輸得心服口服,但是,下一次,請閣下相信,我一定會以尊敬的心态,把閣下當作淩駕于貴舅父之上的強敵來擊敗的。”
“這……嗯……我會應戰的。”
相比于對方霸氣十足,頗有皇者風範的話語,肖滄雲的回答倒是很平淡。
“那麽,期待與閣下的第三次交戰,請保重。”
不過奧路菲卻也沒在意這些,簡短的結束了對話後,銀灰色的星騎士便立即加速,抱着金紅色的星騎士,回身向要塞的反方向飛去。
“奧路菲殿下……那麽……結束了嗎……這下,我也終于可以安心了……。”
見到對方的離去,緊張了數天的心神終于可以放松下來,而幾乎第一時間,甚至連走動的力氣都失去了,少年文弱的身軀竟然直接摔倒在了地上,而與此同時,強烈的眩暈,也再度在他的腦海盤旋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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